冬日,前一天刚下的大雪,今日晴空万里,映着蓝天白雪,极有韵味。
一辆轿车驶入大院,在小独楼门口停下,便有人上来接应,朝着下来的人恭敬的寒暄,“于先生,您来了。”
于谦一抬头,看到个年轻的警卫,笑了一下,“别客气了,老爷子等着呢,咱进去吧?”
“您先请,”警卫笑了笑,比了个‘请’的手势,让他先行,紧随其后,进了大门。
于谦进了门,随着他上楼去了客厅,便瞧见一位穿着中山装的老人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不怒自威,腰板挺的笔直,屋子里的收音机正放着戏曲,仔细一听,是一段四郎探母,他忍不住笑了笑,敲了敲门,朗声道,“老爷子,于谦儿来看您了!”
凌老爷子已经年过七十,头发花白,但眼不花耳不聋,身体硬朗,早年当兵已经习惯了挺直腰板,不论什么事都难不住他,听到外头的声音,抬起头看向门口,招了招手,“来,谦儿,快进来陪我这老头子听听戏,正等着你呢。”
“哎,这就来了,”于谦赶忙进屋,坐在他身侧的红木沙发上,陪着他一起听戏,警卫送来了茶水和点心,然后退了出去,他这才看向老爷子,道,“您这是有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把我喊过来了,您有事儿说一声不就成了,何苦派车来接我呢?”
“谦儿啊,老头儿我这也是没办法了,你说我儿子他们都在国外,这国内有个闺女女婿,可也管不了这事儿,我实在是没辙了啊,就只能求求你了,咱两家也算是几十年的交情,我知道你这孩子能帮上我,我信你,你可得帮帮我啊,”凌老爷子叹了口气,示意他喝茶,把收音机给关了,有些愁眉不展。
于谦喝了口茶,挑眉,上好的茶叶,不可多得,但也知道凌家的底子,够得上这茶叶,赔笑道,“瞧您这话说的,您就是我大爷,亲大爷!有什么事儿您让人打一电话我不就给您办的妥妥的了吗?您要想我了,我随时都过来看您,就是前些日子我的确有点忙,您可别见怪。”
“我知道你们这些个年轻人现在都忙事业,要不是没辙,我也不想打扰你,但你也知道,我儿子他们夫妻俩都在国外,闺女家也在外地,就我一个老头子,厚着脸皮跟儿子把小孙子留下来,你也见过那孩子,你说小时候那么乖那么听话的孩子,现在怎么就这样儿了呢!”凌老爷子一想到小孙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于谦见状赶紧给他拍了拍背,安慰道,“老爷子您别生气,那孩子不都一个样儿吗,我们家儿子这也是一天一个样儿,乖的时候肯不得疼到心里头,这皮起来都想直接抽死,您说那男孩儿不就是皮着长才经得住事儿吗,总不能跟丫头一样搁屋里头哄着是不?”
“得了吧,我家辰辰要是有你家洋洋那么乖那么好我可就烧高香了,”凌老爷子也知道他是安慰自己,摇了摇头,看着他道,“谦儿,我是真没辙了,你说好好的孩子放我身边儿,我现在给他送回去,人家爹妈怎么想我,孩子管不了了,给人家退回去了,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啊,我那儿媳妇当初舍不得这小儿子,我硬给孩子留下了,那时候孩子才几岁啊,现在想想真不应该,如今我老了,孩子也大了,不听我的了,又眼瞅着要高考了,万一考的不好,我怎么跟他爹妈交代啊,可我管不了啊!”
这事儿于谦来的路上跟他的警卫也听了一耳朵,据说老爷子的孙子如今正是叛逆期,加上要高考了,总之是怎么作就怎么来,任性顽劣,惹是生非,学校的老师都找了好几次了,可管不了也说不住,凌老爷子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求他帮个忙,起码找个人管管也成啊。
这事儿于谦本来不太想管,那毕竟是人家孩子,管的好或不好,总会落人口实,但凌家跟自己家还有这几十年的交情,不来总是不好,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想了想才道,“老爷子,您要真放心的下,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您乐不乐意。”
“你说,”凌老爷子现在正愁没人帮忙提意见呢,于谦能主动开口更好,赶忙应道。
“您也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忙相声,我搭档郭德纲有个德云社,我记得辰辰小时候还学过快板,也跟着您听戏听相声,好几次还去过天桥儿呢,您要放心,把孩子送德云社得了,那里头孩子多,学员也多,老郭他狠得下心,下得去手,对自个儿弟弟儿子都管的严,辰辰要同意,就让他也去,咱也不是非得靠这个吃饭,但多学一门,跟着老郭,总不会吃亏,也有个人帮忙看着,
不让他闹事不就成了?”
“我知道,纲子嘛,去年秋天我还带辰辰去天桥儿看你们演出呢,我看行,辰辰这孩子还挺喜欢听相声的,他我也放心,这毕竟是管着这么多徒弟孩子,总比我这个只知道惯孩子的老头儿有办法,行!你给他送德云社去,省的在我眼前天天的气死我!”凌老爷子求之不得,虽然也有些担心,但总比把孩子拴在身边儿废了要好,立刻答应了下来。
话虽如此,但于谦也得等孩子放学回来,征求他的意见才行,坐了没多久,就听见有人上楼了,抬眼一瞧,看到一个少年穿着羽绒服,背着书包,似乎没意识到家里会来人,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拉了一下前襟,才进了客厅。
“喊人啊!”见孙子没什么反应,凌老爷子就生气,一拍桌子,瞪向他喝道。
少年没反应,目光落在于谦身上,打量了一下,才道,“于叔叔好,我是凌辰。”
于谦虽然跟凌家交好,但很少会看到他,年节来的时候,他不是去美国跟父母团聚就是出去玩了,倒是小时候见了好几次,只怕是现在记不住了,温和的笑了笑才道,“你认识我?”
凌辰抿唇,默默点了点头,补了一句,“看过您说相声。”
于谦点头,目光落在他身上,看到他羽绒服敞开着,内里的校服有些污渍,头发也有些凌乱,书包松松垮垮的勾在胳膊上,怎么看怎么像个刚打完架的小混混,难怪凌老爷子恨铁不成钢,但不能直说,顺着他的话接道,“你喜欢相声吗?”
“喜欢,”凌辰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有点意外,但还是老实点头,似乎有些高兴,“我也喜欢郭老师。”
于谦一挑眉,心里头乐开了花,他喜欢郭德纲更好啊,那事情就好办多了,“那你想不想学相声?”
凌辰愣了一下,看向爷爷,似乎在衡量他的意思,看老爷子没什么反应,才看向于谦,半晌挤出一个字,“想。”
于谦一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给他敞开的羽绒服拢了拢,把书包给他拉好了,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头发,才道,“那我送你跟老郭学说相声,你看行吗?”
“真的?!”凌辰本来有些死气沉沉的眸子里兀然闪了一下,看向于谦,见他点头,有些不敢置信,问道,“那我可以不考大学了吗?”
“你要是真说得好,决定以后都靠说相声吃饭,那可以不考,”于谦倒也没把话说死了,他看过太多这种孩子了,不是不想学习,只是一时的逆反心理而已,越是逼他做什么,他就越给你搅合,你不管他了,反而能老老实实静下心了,“可前提是,你能考进德云社。”
“我可以进德云社?!”凌辰知道德云社经常招收学员,他也偷偷想过去考试,但知道爷爷不可能同意,到底还是作罢了,没想到机会竟然从天儿降,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啊!“那要考什么呢?”
“传统艺术,说学逗唱,快板御子,你会什么就使什么,只要老郭看中了,你就能进去,敢吗?”于谦故意激他,果然看到凌辰立刻点头,信心十足的。
“敢!”他挺起胸膛,毫不畏惧的看向于谦,用力点头。
“好小子,有你爷爷当年的气度!”这孩子长得好看,也没那么固执,于谦觉得他跟凌老爷子就
是太像了,都是犟脾气,谁都不肯低头,反而不好相处。
“哼!”听于谦这么一说,凌老爷子瞥了孙子一眼,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服气。
“您也别生气,您自个儿的孙子,这犟驴脾气不像您像谁啊,像别人可坏了事儿了,”于谦回头朝老爷子一笑,一句话倒让老爷子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显然没那么生气了,“得了,你既然答应了,我就给你牵条线,下周末我找人来接你,带你去见老郭,你要是能让他点头,就能进德云社
的传习班先学习,有信心吗?”
“有,”凌辰立刻点头,想了想又道,“那我的补习班……”
“咱这补习班能先停停吗?”于谦皱了皱眉,现在都放寒假了,就算高三不放假,凌辰放了学还得上补习班,怎么也该休息休息,这么连轴转,孩子不叛逆才怪呢,回头看向凌老爷子商量,“让孩子歇歇,这大冷天儿的,冻坏了可怎么成?”
“随便吧!”凌老爷子也拗不过孙子,倒是觉得于谦还挺会哄孩子的,叹了口气,顺了他们的意。
“行喽,事儿我帮你解决了,你可不能让我丢面儿,老郭是我的搭档朋友,但他可挑剔,你要是入不了他的眼,丢的不是你的脸,是我的,知道不?”于谦特意夸大了说,就是想看看这孩子有没有韧性,想当相声演员可得能屈能伸,一味的犟脾气可撑不了多久,转脸就得让郭德纲给骂走了,必须提前打个预防针才行。
“我知道,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凌辰立刻点头。
“好孩子,我觉得你是这块料子,别让我失望,”于谦满意的拍了拍他肩膀,跟凌老爷子告辞,离开了。
他一走,祖孙二人的气氛又开始僵了,凌辰看了一眼爷爷,转身回了房间,开始研究怎么能过得了郭德纲那关。
想了想,还得用点能吸引人的东西才能取胜,想到这里,凌辰去把小时候学的快板给翻了出来,爷爷喜欢这些传统的艺术,小时候趁他不懂事,特意把他送去了一位老师那里学快板,最开始学的有模有样,这几年学业繁忙了才不打了,现在想起来,倒还挺感激老爷子的。
娃娃腿儿的功夫,凌辰试了试,虽然有些手生,但练练还能捡起来,便又上网去找贯口,忙活了一下午,吃了晚饭又继续,一直研究到十点多,才决定下来。
说个快板,背个贯口,也差不多了吧……凌辰到底也没正经八百的学过相声,只能照猫画虎,觉得可以了,才洗澡睡觉,做梦被郭德纲一顿训斥,一下吓醒了。
睁开眼,都七点多了,凌辰一骨碌爬起来,也不睡懒觉了,去厨房吃了两口早餐开始背贯口,背快板书,总之能背多少背多少,比模拟考试还用心呢。
忙活了一个礼拜,总算到了周末,凌辰按照于谦的嘱咐等他来接自己,心里有些忐忑,摸了摸双肩包的带子,包里放着他的快板和御子,还特意拿了笔和本,见他来了,上了车。
“怎么样,害怕吗?”看他板着个脸,于谦觉得有些可惜,凌辰长得挺俊的,就是面无表情的,也不爱说话,但一想到他爷爷……孩子养成这样,是正常的。
说不紧张是自欺欺人,但凌辰还是摇了摇头,故作镇定,“不害怕。”
“对,说相声的就得没脸没皮,害怕也说不害怕,紧张也说不紧张,让人家瞧出来了,你这活儿不就完了吗?”于谦半真半假的鼓励他,开车到了约好的地方,正是准备办传习班的大楼,带他走了进去。
凌辰到底还是有些紧张的,跟在他身后,探头一看,屋子里坐了好几个人,有郭德纲,还有高峰,以及几个不认识的人,他深吸口气,走了进去。
“得了,人带过来了,成不成的,就看你了,”于谦走到桌子后头坐下,看了一眼郭德纲,趁凌辰看不见的时候,使了个眼色。
郭德纲看向凌辰,有些惊讶,挑了挑眉,忍不住道,“孩子,你长得这么帅,怎么就想不开了要说相声呢?”
“……”凌辰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果然,他还是最喜欢郭老师的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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