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片刻, 车内依然毫无回应。
影一将车帘撩开,里面空空如也, 除了软塌和矮桌之外, 什么都没了。
“敲一敲有没有什么隔断。”他撩开自己的车帘一角, 将对面车内的场景都收进眼底, 却并没有放弃,显然他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影一自然是听从他的话, 伸手就在马车壁上敲来敲去。
“咚咚。”忽然一阵与之前不同的声音传来,他刚想去掀开,却见那块隔板被人主动推开了, 里面缩着两个人, 正是失踪已久的林宝姝和她的丫鬟青荷。
“爷, 找到了。”影一低声回了一句, 立刻退了回去。
林宝姝咬了咬牙, 终究功亏一篑,这块隔板是之前就做好的,就是为了防止陆景宴追过来, 可是所有的计划在她的眼里都是万无一失的, 竟然还是以失败告终。
尹燃已经骑着马跟了过来,从陆景宴停在这辆马车之前开始, 他的眼皮就一直疯狂的跳动着, 如今那些坏的预感都应验了,让他一阵阵头皮发麻。
“把她给我拖上车。”陆景宴把车帘放下,遮住了周围的视线, 但是从车内传出来的命令声,异常冰冷又不容置疑。
“慢着,世子爷,林姑娘乃是王府答应了送回京的秀女,名单上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王爷都同意了的,您不会要忤逆王爷的意思吧”尹燃晃了晃手中的文书,还特地翻开指了指上面“林宝姝”三个字给他看。
就听车内的人冷笑一声,“影一。”
他的话音刚落,影一就动了起来,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尹燃手中的名册已经被人抢走了,影一恭恭敬敬的将那份名册双手送进了马车里,紧接着就听到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名册被撕开的“嘶嘶”声,像是吐着红信的毒蛇一样,让人觉得充满了危险,整个人都揪成一团。
“你敢撕名册,大胆,上面有王爷的盖章。”
尹燃头皮发麻,好似第一次在世子爷身上看到阴狠这种状态。
影一又重新拿了本名册出来,道“尹大人,方才那份名册搞错了,这份才是真的。”
当然新送上来的名册上,是绝对没有林宝姝这三个字的。
尹燃被气得浑身发抖,他手指着马车,咬牙切齿地道“陆景宴,你别太猖狂,回京之后有你受的。”
陆景宴嗤笑了一声“究竟谁猖狂尹大人,你拐我世子妃,该当何罪让这些姑娘们回京团聚,是我们燕北的仁慈,现在一个都别想走,都给我在原地待着,我还要派人去望京向皇上讨个说法呢。分明说好的是带走没收用的秀女,为何连北齐的世子妃都要带走难不成你对本世子的世子妃有什么不轨的想法”
男人嘲讽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来,让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尹燃更是呆立在一旁,他不敢想象,这位世子爷究竟算到了哪一步。
从手中新拿出来的名册就可以看出,陆景宴猜到了林宝姝和尹燃里应外合,闹这么一出假死脱身的戏码,他不仅没有着急,反而还重新弄了一本新名册,并且还直接把林宝姝说成是他的世子妃,一旦这个名头坐实了,那么需要赔罪的就成了尹燃这边。
“你胡说八道什么”林宝姝已经走了出来,听闻此言,立刻呵斥了一句。
不是她要帮尹燃,而是一旦任由陆景宴这么说了,那么提出从北齐带秀女回京的人都讨不了好,她的祖父还是其中的牵头人,千万不能惹得一身脏水。
“世子妃,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唱反调吗既然你说了不是,那我们谁都别走,就把这事儿原原本本上报给皇上,让他评评理,世子妃跟尹大人偷偷跑了是什么意思,还不惜以自己身亡为借口。再派人去王府里问问,连外头看门的小厮都知道,我挑中了你,王府里张灯结彩,喜字都贴好了,就等着我娶你了。我也要好好问问林丞相,林家教出来的女儿,就是这么随随便便跟别的男人逃跑的吗”
陆景宴显然已经没有耐心了,说出来的话也是咄咄逼人。
林宝姝咬了咬牙,没再吭声,而是掀开车帘上了他的车。
车内扑着厚厚的毯子,他整个人都缩在裘衣里,厚厚的皮毛将他包裹住,穿的这么多了,他似乎依然怕冷,手里还抱着一个手炉。
男人面色苍白,唇色更是有些灰败,像是刚从冰天雪地里被捞出来一样。
原本她是怒气冲冲的,准备上去跟他好好理论的,但是一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呆了呆。
“我们先回去,尹大人,我希望你能给我个交代。”他看都没看林宝姝一眼,冷声说了一句,马车就动了起来。
只有一队侍卫护送他的马车离开,另外一队由影一率领着,依然把尹燃的车队围得结结实实,明显是不会轻易放过他。
林宝姝坐在车里,两个人谁都没开口,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陆景宴,男人这个半死不活的状态,明显不是装的,让她心里疑惑重重。
陆景宴对她的情感并没有多深,难道因为得知她死了,所以就把自己折腾这样了
这明显不可能,估计是宴宴出来的时候,大闹了一场,才让他变得这么虚弱不堪吧。
“宴宴怎么样了”她忍不住问了一句,见他这副病入膏肓的模样,终究还是有点担心的。
对面的男人冷笑一声,张嘴似乎就想说出一串恶毒的话来,可惜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喉头一甜,先是喷出一口血来。
温热的血洒在了桌上,有几滴还溅到了她的手背上,触目惊心。
她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的情况这么糟糕,立刻倒了杯水给他。
“停车,有大夫随行吗”她大喊了一声。
马车应声停下,很快就进来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穿着跟影一一样的服装,应该也是影卫,只不过看着他那么熟练的把脉架势,应该是学医的。
“主子,您眯一会儿吧,之前那药不能吃了,虽然能让您的身体撑着,但是也损害底子。”这个影卫说完后,又拿出一粒丸药来喂他服下,便悄悄地退出去了,自始至终未曾看她一眼。
陆景宴就当真躺了下来,直接闭上眼睛休息了,根本都不搭理她。
不过瞧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架势,估计想搭理她,都挺困难的,毕竟他刚刚那口血吐出来之后,整个人的状态越发糟糕了,完全弱柳扶风的状态,感觉冲着他稍微吹一口气,他都能直接倒地不起了。
林宝姝还是被带回了王府,这次她依然被留在了陆景宴的后院里,青荷和青叶都没有来伺候她,反而是派了别的丫鬟过来,一个个都是闷葫芦,不怎么说话。
就连王妃都没来看过她,估计是被陆景宴给挡在了外面,不许旁人探视,就导致林宝姝整个人都被关在屋子里,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晾了她几日之后,忽然一群人上门来了,有裁缝来给她量衣裳,有匠人送上首饰花样让她挑,甚至房间内外开始有人热闹的装饰起来。
林宝姝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不过她也不敢肯定,无论问谁,都没人搭理她。
哪怕是之前送花样给她挑选的老妪,明明之前特别热情,还把各种流行的款式说得天花乱坠,然而一旦她问起为什么要她挑,或者府上发生了什么时,那老妪立刻就把笑脸收了,变成了个闷葫芦。
林宝姝被她弄得也心情不好了,索性不再发问,原本还想消极抵抗,但是那个老妪说了,如果她不配合,到时候衣裳不合身,首饰花样老气难看,她也是要穿戴的,反正丑的是她自己。
顿时林宝姝就没有话了,倒是配合起来,毕竟不能丑。
实际上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等衣裳做好了捧到她面前试穿的时候,看着那艳丽的红色,她长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大红的喜服,红盖头上还绣着鸳鸯戏水。
她不由得讽刺一笑“怎么,你们世子爷准备娶我了他不是说要把我放在后院里当摆设的呢竟然还真的愿意让我做世子妃。”
当然她这话说出来,也没人敢接就是了。
又是小半月过去了,在某个天还没亮的打好日子,她终于再次穿上了红色的喜服,并且也见到了多日不见的王妃,卓雅站在她面前,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来吧,我帮你梳头。”
林宝姝坐在铜镜前,卓雅手里拿着桃木梳,一点点将她的长发梳开,动作极其温柔。
“我之前嫁人的时候,就没有长辈帮忙梳头,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哪怕当时王爷请了个北地德高望重的妇人,我也拒绝了。婚前梳头原本就是让家里亲近的长辈,跟新嫁娘说说心里话的时候,如果达不到,又何苦请个陌生人冲门面,反而要我去讨好她。”
卓雅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发顶,林宝姝微微闭上眼睛,只觉得无比温柔,说起来,连她的亲娘都很少帮她梳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她梳头穿衣裳,还是在放大火烧死自己之前的一天。
那一天林妍让林宝姝感受到真正母女相处的感觉,也只有那一天,娘亲才是无比和善可亲的,根本不会跟她说任何国仇家恨,也不会对她要求严苛。
林宝姝穿戴完毕,她坐进了花轿里,从北齐王府被抬出去,绕着整个繁华的街道走了两遍,花轿后面跟着长长的陪嫁,足以是十里红妆,当然北齐人又多了一条茶前饭后的谈资,好似看到了多年前王妃嫁进王府时候的盛况。
“果然,望京的贵女都是精养出来的,瞧瞧这么多的嫁妆。”
“那是当然了,毕竟嫁过来的两位,一位是王妃,这位是世子妃,北齐身份最尊贵的两个女人了,嫁妆还能差了不争馒头争口气,怎么也要比北齐嫁女风光吧,不然望京那些老爷们也是面上无光啊。”
街头围观的百姓数不胜数,语气兴奋的探讨着,看向花轿和十里红妆的目光热切,并且还生出了几分自豪感。
毕竟王妃和世子妃都是望京高官的贵女,这是北齐欣欣向荣的一种代表。
林宝姝坐在轿子上,被摇摇晃晃地带着走了一路,倚在后面都快睡着了,不过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吵吵闹闹的声音,弄得人一片心烦,也根本无法入睡。
好不容易绕完一圈了,又是一片繁琐的拜堂,陆景宴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与她拿着一条红绸,主位上坐着王爷和王妃,三拜之后就送入洞房了。
直到挑了红盖头,林宝姝都是处于一片发懵的状态,她坐在喜床上,一抬头就对上了陆景宴那张脸,结果这厮板着一张脸,看起来比她还不高兴。
林宝姝轻嗤了一声,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喜娘原本正欢欢喜喜的说着贺词,结果一下子看到这个眼神,再加上世子爷和世子妃之间非常不对劲的暗流汹涌,顿时她嘴里说了千百遍的贺词就有些卡壳了,整个人都显得很紧张,最后她匆匆说了结束语,领了赏钱就退出去了,生怕再晚走几步,就要倒大霉一样。
陆景宴身体这样,也没人敢灌他酒,因此只略略喝了几杯,就回来了,四周的下人都被撵了出去。
林宝姝坐在桌前默默吃东西,也不搭理他,陆景宴则坐在床上。
等到天色彻底黑透了,原本百无聊赖的男人,忽然眼神一变,看到一身喜服的林宝姝,整个人都洋溢着兴高采烈的状态,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
“娘子。”宴宴无比兴奋的喊着,并且一把就搂住了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极其眷恋的状态。
林宝姝的头有些疼,她现在倒是宁愿跟冷战中的陆景宴相处了,至少两人之间不用说话,可是这宴宴不同。
果然他坐下来之后,话匣子立刻就打开了,而且根本关不住的状态“姝宝,你终于是我的娘子啦。我们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并且还有各种羞羞的事情,画册上画的可明白了。我偷偷找到过”
“还有,姝宝,你一定要喜欢我,不能喜欢怂蛋。要不是我威胁怂蛋,他原本是想让你和公鸡拜堂的,还说自己双腿残废,不能出去露面,但是在我的威胁下,他还是答应跟你拜堂成亲了,没有让你丢脸。”
“姝宝,你跑哪里去了啊。怂蛋和我为了找你,都去密林里许久许久,因为怂蛋的身体百毒不侵,只有他可以进去,其他人最多吃一颗解毒丸,短暂的进去给他送饭,不至于让他饿死,若是长时间呆在密林里,也是不可以的。”
“为了找你,怂蛋都吐血啦,当然我没有吐血,因为我身体好,只有怂蛋是个弱鸡”
宴宴的废话果然非常多,而且嘚吧嘚根本就停不下来,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林宝姝皱了皱眉头,她放下碗筷,终于舍得看他一眼,结果就见宴宴更加高兴了,双眼亮晶晶,活像一条等着主人喂骨头的小狗一样。
“要去密林里找我,是你威胁他的”
“没有,是他主动要找的。不过我也很着急,差点在白天苏醒,他应该也很不舒服吧,身体很难受,但还是去找你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翻遍了后山都没有,本来我还要找,后来他说不用,还说你滑头。他一定能找到你,然后就坐马车,还让影卫带人先去找尹燃了。”
宴宴边说边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像是在控诉一样“你为什么宁愿假死跟尹燃走,也不留下来陪我啊”
林宝姝摸了摸他的脑袋“因为怂蛋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而且跟他在一起没有未来的。”
“那跟我在一起啊,我会对你好的,我一直听你的话,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啊。完全与他无关,晚上我就出来陪你,白天的时候,你不搭理他就行,或者我让影二保护你不让怂蛋近你的身”
宴宴仔细思考了一下,竟然还真的让他想出办法了,他说完之后,只觉得自己相当聪明了,两眼冒星星了。
“影二听你的整个影卫都会听怂蛋的吧,并不会听你的。”
宴宴瞬间就泄气了,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
林宝姝眨了眨眼,她都已经嫁给了陆景宴,就不可能再回望京,况且之前连假死的法子都用了,陆景宴也看破了,日后肯定更会提防她,她唯一可能回到望京的机会,就是北齐南上,直接打回望京。
“怂蛋之前一直关着我,我什么消息都不知道,你可知晓那日我被带回来之后,尹燃和那帮秀女是怎么处置的”
她还有诸多疑问缠绕在心头,因此决定先问清楚再说。
结果宴宴立刻撇了撇嘴,一脸不满的神情“你怎么又想着尹燃,我哪点不如他”
林宝姝只得哄他“你肯定比他强啊,我之前跟着他,也不过是想回望京,无论谁来都是一样的。我得知道,怂蛋是怎么对那帮人的,好推测出他现在对我什么态度啊”
“尹燃和那帮秀女被放了回去,但是怂蛋派人去望京哭诉了一通,说是朝廷是不是不想给他秀女,送过来之后又要带走,而且还不是光明正大的,连他的世子妃都要拐回去,也欺人太甚了。然后尹燃被降职了,那帮秀女倒是回到自己家了,不过你祖父似乎也吃了挂落,然后就是林家给你送来嫁妆来了,你就嫁给我了。”
宴宴仔细回想了一下,慢条斯理的说了出来,有些地方语焉不详,主要他也不是太清楚,但是这其中的信息已经足够让林宝姝警惕了。
祖父都因为这事儿吃了挂落,她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要知道林知善这丞相之位,还是她娘当上贵妃之后,仔细筹谋才送他祖父上青云,可不能因为她的事儿而受到危害。
同时她也看出了陆景宴的意思,她再敢偷溜回望京,他恐怕真的要从林家下手,她不能正面忤逆他,只能以合作的关系共商大计。
林宝姝就这么盘问了一夜,宴宴的嘴巴也几乎没停下过,结果等他想干正事儿的时候,却发现外面的天都要亮了。
“啊啊啊,我明晚再来,你不能跟怂蛋欢好啊。你是我的娘子,怂蛋根本不想娶你的。”他拉着林宝姝的手,仔细的交代道,并且还霸道的亲了她两下,当然他的亲吻很强横,几乎是咬了。
等陆景宴换回来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嗓子沙哑,明显是用嗓过度,连喝了两杯茶才好些。
林宝姝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而是用一种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他,脸上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盘问了他一夜,那傻子应该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吧”陆景宴清了清嗓子,很快就猜到了其中的关节。
“世子爷关了我这么久,让我成了聋子和瞎子,我自然得仔细问问,要不然怎么在你的手下讨生活”林宝姝挑挑眉,并不畏惧。
“哦,那你准备怎么讨生活”
“这我得先弄明白世子爷的想法了,昨晚宴宴说的,不过是从他的角度,况且你们二人原本就水火不容,宴宴在面对我的时候,又对你极尽抹黑,不客官,我想听世子爷自己说。我是想跟世子爷合作的,不过不知道世子爷是什么意思了”
林宝姝稍微透露了些,对于陆景宴到底为什么分化出两个性格,她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所以哪怕他对昭阳公主表现出那样的执着感,她也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况且这厮提到昭阳的时候,看起来活像神经病,双眼发红,分分钟就要狂化的架势。
谁知道这到底是爱意还是恨意
“合作我没兴趣。我娶你进门,不过是受不过傻狗的威胁,否则就世子妃的位置,这辈子都没人配做。”他摆摆手,冷冷一笑,便换人进来替他梳洗。
“好吧,那就祝世子爷孤家寡人,玩儿得开心了。”林宝姝丝毫不纠缠,直接就退了出去,同时她的脑海里已经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厮就是想把她当摆设了,哄哄宴宴开心而已,白天则最好不见面。
可是她却不能当个玩具,她娘曾教育过她,男人掌控政权,女人掌控男人。男人实在不靠谱了,那就生个儿子继续干,当不了皇后就当太后。
现在看来,她的男人是彻底废掉了,但是她好歹还能生个儿子,继续往前冲。
陆景宴不配合没关系,她就找宴宴好了,反正能生孩子就行。
“世子爷,您与世子妃不和,狗爷会不会不满”影一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刚刚林宝姝提出要合作的时候,影一就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毕竟世子爷和世子妃幸福美满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不过万万没想到,陆景宴却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影一立刻开口劝阻。
“他巴不得呢,只要林宝姝把他哄好了就行,我纯粹当请了个菩萨在家里供着就是,反正白日我也不想见她,晚上傻狗哎跟她厮混那便厮混。”
陆景宴摆摆手,他想的很清楚。
实际上之前林宝姝坠崖身死的消息传来时,当时傻狗拼命想要占据他的身体,并且真的出来了,在跟他竞争身体的控制权时,陆景宴是又惊又怕。
会不会有一天,他真的会彻底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傻狗彻底掌握了身体,因此他把林宝姝带回来,也算是为了安抚傻狗。
只要情绪不那么激动,傻狗又天天沉浸在美人窝里,估计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陆景宴是这么想的,可是事情却来了个突然大转弯。
当天晚上宴宴再来的时候,林宝姝穿着绣衣坐在梳妆镜上等他,看见他过来,她立刻露出了几分笑容,一副柔情似水,面红耳赤的模样,彻底把宴宴给怔住了。
他呆立在门口,隔了半晌才傻乎乎地道“姝宝,你长得真好看。”
林宝姝轻轻笑出声,冲着他招招手“进来啊,傻站着做什么”
宴宴乖乖进来,还不忘把门关上。
“过来坐。”
她又招呼道,宴宴坐到了她的身边,有些手忙脚乱的模样,显然很紧张,主要是今晚的林宝姝实在是太不一样了,之前她可从来没这么温柔的时候,而且好像身上自带着一层柔光一样,让他竟然生出几分望而却步的感觉。
“把鞋子脱了。”
她下一个命令,宴宴就执行一步,活像是提线的木偶一般。
林宝姝伸手搭上了他的手背,柔声道“不是说要羞羞的事情的呢你怎么不继续了”
宴宴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抬头震惊的看向她,嘴巴张的老大,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般。
“可、可以吗”他犹豫太过惊讶,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当然可以了。来吧,你不想尝尝,今晚的我是什么味道吗”她边说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红唇,嫣红的唇像是百年老酒一样,还没喝就已经醉了。
宴宴立刻就忍不住了,当下就闭上眼睛亲了过去,像是吃一个成熟的水蜜桃一样,带着甜香。
宴宴显得特别激动,整个人都发抖起来了,动作手忙脚乱的,把衣带都弄成了死结,还是林宝姝帮他解开的。
“没关系,慢慢来,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好好享受。”
她依然无比温柔,像是安抚一个孩子,面容白嫩,脸颊上飞起一团红晕,红艳艳的嘴唇,像是成熟的樱桃一般,等着人采撷,让人血脉喷张。
宴宴立刻开始喘粗气,脸色也通红一片,明显是激动的不能自已。
林宝姝看向他的时候满脸柔情,真的像是新婚燕尔一般。
只不过他原本高兴激动的神情忽然一变,整个人一僵,紧接着他的眼神就变了,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林宝姝一惊,这分明是陆景宴,而不是宴宴。
不过很快那个冷厉的眼神又消失不见了,男人再次变得羞涩起来,林宝姝没敢动,就这么观察着他,果然当宴宴低下头亲她的时候,动作有些僵硬,偶尔还会停下来。
“怂蛋,你走,不要打扰我,现在是我的时间。”
“滚”
宴宴显然也感觉到了,开始发出警告声。
林宝姝张张嘴,想问清楚的时候,忽然眼前的男人一头栽下来,直接趴在旁边,一动不动,显然就这么晕过去了。
她皱了皱眉头,立刻将他推了过去,脑子里飞速的转着。
她的计划看样子又行不通了,至少让宴宴与她好是不成了,陆景宴就会跳出来捣乱。
宴宴之前跟她说过,在得知她死讯后,因为太过激动,他也在大白天跑出来了,两个人格开始切换,只不过当时她没有在意,现在看来是真的。
陆景宴第二天刚睁开眼,立刻感到一阵针扎般的头痛,这种头痛的感觉无比熟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了,正是之前人格切换导致的。
身旁的床铺已经空了,显然林宝姝离开了新房,应该是怕他找她算账吧。
他立刻翻身起来,想都不想就要去找她算账,这个女人倒是警觉,竟然见他软硬不吃,想通过傻狗来生他俩的孩子,她也配吗
他匆匆踩上鞋就往外冲,恨不得立刻把林宝姝抓过来。
结果快走了几步,却忽然顿住了,他看到了停在外屋的轮椅,瞬间身体一僵。
他是陆景宴,白天的他是无法走路的,哪怕两条腿粗壮有力,却也因为心理原因,根本没办法站起来。
几乎在反应过来的瞬间,他的两条腿忽然一软,整个人都摔倒在地。
他僵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心里的思绪满天乱飞。
他可以确定方才傻狗没有出来捣乱,可是在他是陆景宴这个人格的时候,竟然完好的快走了好几步,仿佛迈过了心里的障碍。
这在以前是万万不可能出现的情况,毕竟他之前也有睡蒙了的时候,但是每次没反应过来,下床想要走路的时候,却都直接摔倒在地。
现在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就证明他是有可能变成正常而健康的人,并且他还明白,能产生这样的局面,是因为两个人格可以不受白天黑夜的限制,同时出现,特别是在情绪激动的时候。
傻狗可能不会想太多,但是他的内心就翻涌起无数的念头。
林宝姝并没有在主院里,而是回到了之前被关起来的院子,好好的睡了一个觉。
不过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等她一觉睡醒之后,门口竟然挤了一堆人,吵吵嚷嚷的。
“怎么回事儿”
她轻声问了一句,立刻就有丫鬟走了过来“世子妃,是世子爷后院的几位姑娘,说是要给您请安,一大早就过来了,奴婢们拦着不让进,但一时半会儿也撵不走,有几位还闹起来了。”
丫鬟的话音刚落,外头吵闹声更大了,只不过有人拦着,还没有硬闯进来,不过看这个架势,应该是快了。
林宝姝挥了挥手“只要不让她们进来就成,就说我不想见她们,如果不走也没关系,爱在门口等着就等着。”
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这些人究竟为何这么胆大,还迫不及待的见她,无非就是收到消息,成亲当晚却从新房里出来,住在成亲前的屋子里,怎么看都是被世子爷给撵了出来,这就是不得宠的信号,哪怕是世子妃,那又怎样,不过是顶个名头罢了。
外面越来越闹腾的时候,世子爷却来了。
“都做什么,没规矩,滚回去,不要打扰世子妃休息。”陆景宴一来就看到这菜市场一般的场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况且这些女人叽叽喳喳的,早把心里那点想法给喊出来了。
陆景宴一来,那自然效果拔群,很快这群人就散了。
“怎么不把她们撵走,放在门口多闹腾,你可别说你连这几个女人都整治不了,之前逃跑的时候,手段可不差”他一进来,看到她还歪在床上,立刻有些不满的问出口。
“有什么好撵的,家和万事兴,我又不准备把时间浪费在她们身上,反正过几日她们就知道了,我不过是顶着世子妃这个空名头而已,完全没有威胁。”她眼睛都不眨的回复道。
“你什么意思”
“世子爷不准备搭理我,宴宴又不行,我已经想好了,嫁过来的那天就等同于遁入空门了,从此我要终生侍奉佛祖了。得过且过。”她完全是一副自暴自弃的架势。
陆景宴皱紧了眉头,知道她心里有气,轻咳了一声,放软了声音道“那天你说的话,我考虑一番,我同意合作。”
原本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的林宝姝,闻言立刻睁开眼睛,认真地打量了他一下。
“此话当真”
“当真。”
她的视线在他的身上绕了一圈,似乎在考量他为何要转变态度。
“世子爷忽然变了态度,证明是昨晚的事情,对您有帮助了。而且还是不小的帮助,否则以你这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格,必定还会晾着我。”
陆景宴挑眉,他就说这个女人狡猾多端,稍微露出一点合作的意向,她就能猜的七七八八,这种不被他全权掌控的感觉,真的不算太好。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只要知道我愿意跟你合作就好。”他显然不愿意多说。
“好,这个我不追究,每个人都有点属于自己的秘密,只要跟合作不冲突,我就无所谓。不如世子爷先提提你的要求。”
“我要你尽量让傻狗很激动,但是不能做到最后一步。”
林宝姝挑了挑眉头,这个不要脸的大猪蹄子,这么耍宴宴。
“世子爷可真够缺德的啊你是想多在夜晚出来吧,这样迟早有一天你会彻底掌控自己的身体,对吗”她很快就猜到了陆景宴的想法。
“不该你问的就别问,好了,现在该你说你的条件了。”
林宝姝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有些踌躇。
“怎么,有什么事情那么让你难以启齿吗是看上了有妇之夫,还是一定要回望京”
这个时候,陆景宴倒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样吞吞吐吐的林宝姝实属罕见。
“都不是,我想当皇后算吗”
林宝姝说出来之后,倒是非常轻松了,这回换陆景宴被惊到了,只见他把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你要我造反还是等之后和离了,你要嫁给某位皇子”
“从小我就发过毒誓,终生不为皇家妇。”她直视着陆景宴的眼睛,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态度有多么坚定。
屋子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直到林宝姝外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怎么,世子爷被吓到了整个朝廷的人,都觉得北齐人心怀不轨,有不臣之心,结果你这么惊讶,好似都是别人瞎猜的一样。”
陆景宴缓过劲儿来,脸上的漫不经心全都收敛了起来,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一样“我怎么知道世子妃这话是真是假,万一是林丞相让你当奸细呢怂恿我造反,结果倒打一耙,彻底灭了北齐。况且你原本一心只想回望京,还有意找尹燃那种小白脸当夫君,若不是傻狗偏偏只要你,恐怕现在你已经成了望京某个世家贵族的嫡长媳了吧”
“你的前后态度太过矛盾,如何让我相信”
“没有前后不一,我一直都想当皇后,只不过在望京,更好控制局面,况且有祖父在我身边操持一切,我会省力很多。不过世子爷不放我走,既然把我扣在这儿,那世子爷就得负责。”林宝姝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摊开四肢一副耍赖的模样。
“这种大事儿,我不能随意答应你,因为我们之间缺乏信任。况且就我身体这个架势,我何必费那个功夫,估计都活不到那一天,为旁人做嫁衣。你得给我一个更站得住脚的理由,否则我们合作的条件不对等,我只是要你待在我身边,让傻狗激动,帮我融合人格而已,而你却要我拼命,并且还要拿上整个北齐王府去赌,赌输了王府上下几百口都得砍头,抄家灭门,血流成河。”
“虽然我没心没肺,但也不至于要这么多人都去死,就为了一个不能信任的世子妃。”陆景宴认真地看着她,没有嘲讽,也没有恼怒,只有严肃的陈述事实,显然他把这件事看的很重。
这种态度,不由得让林宝姝也变得严肃起来,她从床上坐起,穿上鞋坐到了他对面的太师椅上,轻抿了一口茶,指尖拨动着漂浮的茶叶,陷入了深思。
“世子爷可否告诉我,你手里抱着的那个木匣子,里面究竟放的是什么”
半晌她才再次开口,这次提到了陆景宴从不离手的木匣子,瞬间就让男人浑身紧绷起来,显然这是他的逆鳞。
“我不能告诉你太具体的,是一位故人留给我的念想,是我很重要的东西。”
他边说边抱紧了盒子,似乎怕它会丢一样。
林宝姝挑挑眉“是昭阳公主的东西”
陆景宴看了看她,转而点了点头“是。”
“那你对昭阳公主是爱是恨,留着她的东西又做什么亦或者是纯粹的怀念”显然她打算刨根问底。
“这干你何事。我把世子妃的位置留给你,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陆景宴一甩衣袖,整个人都非常激动,推着轮椅就想走,显然他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昭阳公主永远是他不可触碰的秘密。
林宝姝斟酌再三,还是准备跟他摊牌,从种种迹象中看出,陆景宴对昭阳公主的东西,这么宝贝,应该不是恨,而且宴宴也跟她说过,只要怂蛋不听话,他就用木匣子做威胁,一般怂蛋都会乖乖配合。
如果真的是仇人的话,陆景宴应该不会如此忌惮,反而是用情至深的人,才值得如此珍惜对待。
如今又走到了死胡同,她必须得往前近一步,哪怕这是要揭露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
“那木匣子放的是南道子的孤本,还是春阳大师锻造的匕首亦或者是上元节望京街头最漂亮的兔子灯可惜这盒子太小,放不下宫里匠人做的木马,否则兴许连木马都能存进去。”她幽幽的开了口。
顿时轮椅就停了下来,室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其余落针可闻。
陆景宴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喘着粗气,几乎背过气去,好容易才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几乎颤抖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
他推着轮椅转过身来,双眼赤红,似乎随时都要滴下泪来。
“因为这是昭阳送你的生辰礼啊,宴哥哥,昭阳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忘”她歪了歪头,唇角扬起露出一抹甜甜的笑,一如当年八岁的她对着十二岁的他,笑得甜蜜又温暖。
“你喊我什么”他几乎是颤抖着问道。
“宴哥哥,你不过二十岁而已,怎么就得了七老八十的毛病,耳聋耳鸣了要多看大夫了啊。”林宝姝抽了抽嘴角,他的反应怎么一直难以置信。
她真的只是暴露身份,想要近一步怂恿他造反而已。
陆景宴推着轮椅到她身边,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臂,他的力气很大,把她捏的龇牙咧嘴。
“你是昭阳你怎么可能是昭阳,你们俩脸上的痣都不同。”
陆景宴的确因为林宝姝这张太过相像的脸,把她留了下来,可是他从来不曾怀疑过两个人是同一个,毕竟昭阳公主身死可是宫里发出来的消息,根本不可能弄错,外加两人脸上的痣位置都不同,这个就比较难改变了。
“痣是找人重新点的,就是为了迷惑别人。我又不想成天易容,所以只有改变痣的位置了。”
“那前贵妃呢”
“我娘是真的死了,那场大火是她自己放的。只有放火才能让尸体的面容辨认不出,还不引人怀疑,否则若是服毒或者其他死法,专门毁容就比较刻意了。”林宝姝的眼睑低垂,显然情绪不高,提起自己亲娘的死,依然还是很沉闷。
“为什么先贵妃正得宠,而且昭阳是公主,以后哪怕无子,在宫里认一个皇子,也可以争一争那个位置。”陆景宴依然楚瑜震惊之中,心里有无数疑问想问。
贵妃盛宠不衰,在后宫八年,早已无人能出其右,哪怕皇上有新人,但始终对贵妃的情分是不同的,连皇后都越不过她去。
“娘是靠着一张脸得宠的,色衰而爱驰,她每日都要梳理妆容,但其实随着年纪变大,脸上已经有了皱纹,迟早有一天会变得丑陋,那个时候恐怕皇上的爱也彻底没了。要趁着还有点情分的时候离开,让皇帝心里永远有颗朱砂痣,这样哪怕林家犯错,皇上也会顾念情分,轻轻放下。这就是以小博大。”
林宝姝对于自己娘亲的盘算,早已心知肚明,哪怕当年实施计划的时候,她年纪还小,但实际上也逐渐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
帝王的宠爱是最站不住脚的。
“我娘如此破釜沉舟,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音,那就是皇后发现了我身世的秘密。但是因为皇帝对我娘的宠爱经久不衰,皇后又没有特别直观的证据,只怕揭发出来会被倒打一耙,因此一直隐忍不发,只等着搜到真的证据,检举给皇上,这样不止我娘和我,还有整个林家都要完蛋。所以在皇后还没彻底爆发之前,我娘先策划了这场火灾,用自己的死彻底把所有证据掩埋,尘归尘,土归土,还留下一些真真假假的证据,让那场火灾的矛头直指皇后。”
林宝姝眨了眨眼,无论什么时候再次想起,她都觉得她娘亲的智慧真的超绝,走一步看十步,精心谋划,从不出错。
陆景宴怔了怔,她说的是事实,前贵妃的死的确算到了皇后头上,哪怕皇后一直喊冤,但是整个天下人都认为皇后是嫉妒贵妃,所以才容不下她,把贵妃和昭阳公主全都烧死了。
皇上也再也没有留宿过凤藻宫,她的皇后之位形同虚设,这些年太子地位不稳,诸位皇子纷争不断,未尝没有皇后不得宠的原因。
连时局混乱,都让贵妃想到了,林宝姝若想在望京搅弄风云,有林家做后盾,再嫁个实权的世家贵族子弟,的确可以悄无声息的作乱。
“那你的身份问题呢林家三房的嫡女可是早就存在了。”陆景宴提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对,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娘就想好了这一点,让三舅母佯装与她前后脚怀孕,在庄子里生下了嫡女,并且一直养在庄子上。实际上那也只是个假话,直到我十二岁逃离后宫,才送到了庄子,彻底有了林宝姝这个人,又养了三年,脸面稍微长开了,瞧不出昭阳的模样,才把我送到丞相府,与姐妹们一处长大。”
林宝姝细细的将自己的身世和背负的仇恨告诉了他,她悠悠道来,明明她今年才十六岁而已,但是当她说这些陈年旧事的时候,目光却十分悠远,像是一下子变成了饱经风霜的妇人一样。
等她彻底说完,已经灌下去两杯茶水,陆景宴也冷静了下来,他手撑着下巴一点点看着她,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慢慢地描摹着她脸侧的线条,带着十足的眷恋。
“你让我等得好苦啊。”他幽幽叹息,轻声呢喃了一句。
“这个盒子里的东西也可以扔掉一半了。”他苦笑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木匣子。
“里面究竟是什么”
“我让人找的骨灰,还有你幼时掉的牙。”
林宝姝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当时她被烧死的时候,陆景宴刚会北齐两个月,实际上很难千里迢迢拿到灰了,但他还是拿到了,不过想来好笑又辛酸,都被烧死了,哪里知道是骨灰还是木头桩子的灰呢。
至于乳牙掉了,当时她还说上门牙要埋到土里,下门牙扔上房顶,她也的确这么干的,但是他却找到了,想必是半夜偷偷派人找的,那个时候他才刚到皇宫而已,正是如履薄冰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还要筹谋这种事情。
“那我先前说得合作,还作数吗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交代出来了,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只能以死谢罪,只求世子爷放林家一条生路了。”她歪了歪头,脸上再次露出清甜的笑容,她知道陆景宴最喜欢昭阳这么笑。
“再叫我一声宴哥哥。”
“宴哥哥。”她很听话。
“我等这一声已经有四年了,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他抿了抿唇,唇角轻轻扬起,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两人相视而笑,好像时间又回到了四年前相处的岁月。
只不过他的笑容还没落下,忽然整个人就开始抽搐起来。
“怂蛋,你想杀了我。”
“姝宝,姝宝。”
宴宴的声音传来,轮椅上的人开始翻白眼,像是随时都要抽搐过去一样。
林宝姝微微一怔,男人冲着她伸出手,脸上的神色很焦急,一会儿是宴宴,一会儿又是陆景宴。
她也跟着着急起来,只觉得无比揪心,立刻起身走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在抓住她柔嫩的手时,男人像是忽然安心了,还冲着她眨眨眼,勾唇一笑“姝宝,等我回来啊。”
说完这句话,他就晕了过去。
林宝姝吓了一跳,立刻让人请大夫过来,她原本暴露身份的时候,陆景宴还是一副质疑满满的架势,虽然也有激动,但也没见宴宴冒出来,可是等所有事情都理顺了,他也相信了,却忽然开始激动无比,并且宴宴说的那两句话,怎么看都不像之前那样,只是出来一下子就算了的,现在还晕了,恐怕这两个人格会出现很大的变故。
她有些忧心忡忡,好不容易合作了,还让陆景宴誓死都要帮她了,结果他倒是两眼一翻晕过去了,这不会醒来之后,又多出一个人格吧
难办难办。
她也只有在心中祈祷了,陆景宴一睡就睡了两天两夜,王爷和王妃都着急了,还把北齐的名医请了个遍,也看不出什么,只说太过激动,休息过后自然会苏醒。
要不是王妃拦着,估计林宝姝就要被王爷给逼问了。
为了表现良好,林宝姝也不敢走,还守在他的床边,硬生生的红了眼眶,只盼望着王爷不要来找她的茬,同时也希望陆景宴能尽快醒过来。
在第三天清晨,她困得实在不行了,直接趴在床头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有一只手在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发顶,她悠然转醒,一睁眼就看到了他在对着自己笑。
“你可终于醒了,再不醒的话,王爷就要我赔一个儿子给他了。”她咕哝了一句。
没想到他竟然听清了,笑着道“儿子你不用赔,倒是可以赔一个孙子给他。”
林宝姝眨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坦白身份之后,他竟然这么好说话,还无比温柔,并且会对她耍流氓了。
“要吃东西吗厨房里的粥都热着。”她问了一句,起身就想去喊人。
结果她的手被抓住了,只见床上的男人半跪起来,双手抱住了她,将她的腰肢搂得紧紧的。
“不想吃东西,想先抱一下你的,感受一下我的姝宝和昭阳,都是真的,就在身边陪着我。”
男人的声音有些轻,还带着几分恐惧的情绪,好像是怕自己做梦,风一吹就散了一般的脆弱。
林宝姝微微眨眨眼,嗓子里也有些堵得慌。
“我在。”
她拍了拍他的后背,两个人抱了许久才松开,她让人准备饭食。
“等等,你的腿”似乎直到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方才抱着她的时候,他是直接双膝跪在床上,现在还是白天,理应是坐轮椅的陆景宴才是。
况且他方才的话里也连续喊了她的两个称呼。
“宴宴是我,陆景宴也是我。这才是完整的我。”他握住了她的手,倚靠在床头,两天没吃饭,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状态还是很好的。
林宝姝咽了咽口水,认真的看着他。
“当年贵妃和昭阳公主命丧火海之中,我就晕了,昏迷了好几日,等到再醒过来,体内就一分为二。陆景宴明明双腿强健,却只能靠着轮椅活下去,并且意志消沉,得过且过,哪怕中了毒也不吃药,所以宴宴才会叫他怂蛋。宴宴则体魄强健,武学卓绝,可惜却天生少一点智商常识,懵懂如孩童。或许是这样,倒是让我有口气,没有彻底被毒死,也有了百毒不侵的体质,所以才敢去毒雾之中寻找你”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自己人格分裂的原由说了出来。
林宝姝立刻喂他喝下一杯茶,虽然他说得不算多,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但是她却明白,这几年人格分裂造成的痛苦与不便,甚至是怀疑自己的苦难,肯定是非常多了。
原本只准备利用他合作的林宝姝,此刻的心情却无比沉重。
在仇恨教育下长大的昭阳公主,实际上比想象中更加冷漠,但是在面对陆景宴都悲伤到分裂出两个人格来自我保护,她的心肠就软了。
那些已经被忘记的年少时光,忽然像雨后春笋一般,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在她的心里密密匝匝的长高,变得茂盛而富有生命力,完全无法忽视。
世子爷成亲第二日就昏迷了,原本大家都以为世子妃要倒大霉了,结果清醒后的世子爷忽然就能走路了,情况立刻转变,都说世子妃是福气满满。
陆景宴在恢复身体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了王爷去书房密聊,父子俩还频频找来门客共同商讨,原本侧妃还闹着找陆忠,毕竟眼看原本残废的世子爷忽然得宠了,她一想起自己失踪的儿子,就各种不服气。
明明在世子爷残废的那几年,她早已把世子之位纳入囊中,并且认为只有她儿子才能继承王府,但是情况却陡转之下,哪怕她被拘禁了,却也买通下人,不过之后都被王妃拦下来。
王爷忙着跟世子共商大计,根本就顾不上她。
北齐陷入了彻底的寂静之中,表面上安逸又自然,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私底下却派人入京,并且军队操练的更加狠了,训练任务也每日都加重了,各种阵型和对战,甚至是混战,都加入其中。
明明还是一片平静,却已经给人一种跟浓重的对战感觉。
两个月后,望京出了一位测算卜卦极其厉害的天师,并且是正宗修道之人,传闻他手中还有仙丹,能治百病,并且掐算的事情一一灵验。
这样的人自然是被请进宫中,皇上原本对他并不感兴趣,毕竟他不迷修仙问道,只是沉浸在女人的肚皮上。
可是当这位大师给他测算出来的第一卦,就把这位常年浸淫后宫的九五之尊给惊到了,他的儿子里面有人造反,并且还私制了黄袍。
这对每日歌舞升平,好大喜功的皇上而言,绝对是惊讶又震怒,他的统治是绝对的,虽说年岁渐大,但是绝对没到老糊涂的时候,甚至在他自己看来,他还是个老当益壮,没有任何一个儿子能够越过他。
再昏庸无道的皇帝,对成年儿子也是忌惮的,只要有人敢窥觑他的皇位,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望京几乎是一夜之间变了风向,三皇子的府邸忽然被抄,找到一条地下通道,里面是无数的财宝,还有一件龙袍,三皇子全府都被擒获,就等着帝王一怒,血流成河。
但毕竟是亲生父子,皇上在送走他之前见了他一面,当然这个好儿子也没让他失望,攀咬了另外两位皇子。
能争储君的人总共有五位,三皇子还算聪明,没有一下子把其他四个兄弟都咬了,实际上他们都有彼此的黑料,这年头想当皇帝的成年皇子,都会拉拢臣子,在皇上看来就是结党营私,甚至为了扶自己人上位,去除拦路石是必定的,有时候也会残害忠良,但是在他们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
以后登上那个位置,这些都会被历史的尘埃所掩埋,史书原本就是胜利者书写的东西。
皇上一怒,又派人去搜另外两位皇子的府邸,毕竟三皇子拿出来的可是铁证,另外两位皇子虽说没有干出私制黄袍这种蠢事儿,但是罪责也不小,都被禁在府中,所有名单上的臣子,能撸就撸,剩下的挨个敲打。
一时之间,皇城之内,风向异变,一连三个皇子受了责罚,就好似原本昏庸安眠的皇帝,忽然站了起来,没头没脸的开始用爪子挠人了,而且丝毫不顾情面,无论是王族,还是世家都人人思危,夹着尾巴做人。
就只有林家悄无声息,浑然不怕,反而伺机而动。
林知善更是两个月前就收到了北齐送来的密信,他女儿和女婿的仇,被陷害的忠良大仇,终于要熬到头了。
剩下的太子和六皇子更是安静极了,彻底蛰伏下来,平日里当个孝顺的乖乖仔,但是私底下却动作不断。
那位突然冒出来的青阳子大师,更是被各方拉拢,可惜这位大师并不多说,只给太子和六皇子留了同一句话“皇上震怒,您要早做打算啊。”
就这么一句话,让两位皇子成日惶惶不可终日,日夜召见门客和各自势力的臣子,几乎彻夜不眠商讨对策。
皇上料理了三个皇子,剩下两个儿子乖得很,自觉威风凛凛,后宫里忽然冒出一位绝世美人,他又忙着去睡小老婆了,果然朝政太过枯燥乏味,还是美人的滋味更好。
甚至因为他的寿辰将近,还连发几道诏书,要大肆庆祝,并且连北齐王都在邀请行列。
虽说满朝文武,几乎一半的人都在反对,北齐人其心必异,可九五之尊根本听不进去,还说大师测算,此次寿宴,有北齐王在,一切都会化险为夷,从此平顺安宁。
皇上一意孤行,外加九五之尊刚闹过脾气,没人敢质疑,只好按照他的旨意来,哪怕明知是引狼入室。
不过他并没有逍遥多久,一日清晨天都还没亮,正是上早朝的时候,九五之尊不满被叫醒,正发起床气,却忽然有个太监连滚带爬的冲进来,大声喊叫“皇上,不好了,六皇子造反了,带着王府亲卫和禁军一万人马要杀进宫了。”
“什么,这个孽畜禁军三万人,还有人呢。以及御林军,让他们给朕挡住,去周边调兵”皇上猛地甩了身边一个小太监一巴掌,气得面红耳赤。
汇报的太监正准备出去,又一个太监连滚带爬的冲进来“皇上,大事不好了。太子带着另一半的禁军与六皇子厮杀,宫门口如今混乱不堪,血流成河。”
“这两个孽障,竟然真的有狗胆造反还有那支不对先让御林军顶上,拿虎符过来去调淮南军”这个时候,他倒是不糊涂了,不会一厢情愿的以为太子是来护驾的。
禁军三万人马驻扎在望京,原本就该听令于皇帝,但是此刻两个儿子一人一半瓜分了,还都在宫门口对战,太子如此及时赶到,根本就是早就得了风声,伺机而动,想要夺宫。
两位皇子站得酣畅淋漓,但是到底太子人马更多,那些御林军也根本挡不住,他很成功的就冲了进去,虽说他的增援人马没有及时赶到,让他有些不安,但是看着近在眼前的龙乾宫,他是踌躇满志。
正是上早朝的时候,大臣们几乎都赶到了,此刻被禁军们全都看住,显然等太子杀了老皇帝,他们这帮臣子该清算的清算,该论功行赏的就要领赏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孽畜,你真的敢”
龙乾宫内,九五之尊坐在龙椅上,在被逼到最后一刻,他似乎想起了皇帝的威仪,要死也要死在龙椅上。
“父皇,我是太子,您本该就传位于我,况且您最近年事已高,精神不济,骨肉亲情,却将三个弟弟杀的杀,圈进的圈进,根本不顾父子之情,又怎么会顾及到黎民百姓呢。您放心,六弟造反已经被我斩于马下,您现在该退位休息了,让儿子替您守好这个国家”太子兴奋的两颊通红,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是慷慨激昂,就差赋诗一首了。
“呸,你这个畜生,来人啊,执笔,朕写废后废太子”皇上虽然脸色苍白,身体也有些发抖,但是说出来的话却绝不含糊,哪怕今日命丧于此,他也要让天下人知道,这皇位是这不孝子杀父弑弟得来的。
“父皇,您若当真糊涂至此,就休怪儿子不顾念父子情分了。”太子的语气森冷,手中的宝剑还在滴血,大殿内也是一片血迹,浓重的血腥味在殿内蔓延。
“殿下,外面忽然涌进来一支军队。”
“是孤的增援到了。”
“不是增援,是北齐王的队伍”
“皇上,北齐军护驾来迟了。”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吼声,显然是北齐王领军到来。
“大善,大师果然所言非虚,北齐王一来,逢凶化吉快把这个乱臣贼子抓住”皇上一改之前苍白无力的状态,猛地一拍椅把,整个人都极其兴奋。
外面战作一团,太子一咬牙,他只要杀掉亲爹,他就不是乱扯贼子了,皇子之中只剩下他一根独苗了,不可能把天下让与他人的。
心中这么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二十几个先行进殿的亲卫,直接冲上了龙座,举刀就砍。
“护驾,护驾”皇上尖声惊叫,随身的大太监都用来挡刀了。
几个站在前排的老臣反应过来,拼死护驾,可惜他们都是老家伙了,不仅反应不及,甚至腿脚都不利索,等往前冲的时候,金子做的龙椅上都被刀剑砍出了深深的痕迹。
“父皇,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无论是宫里的几位兄弟,还是那两个被圈进的弟弟,都已经死于意外了,如今我是您唯一的儿子,您只能传位于我。”当太子把刀捅进皇上胸口的时候,脸上带着笑,说出了一句让人绝望的话来。
“你,孽畜”九五之尊当场吐出一口血,手指着他,只说了三个字便已经断气了,死不瞑目。
不过太子的笑容还没彻底展露,就已经僵在了脸上,他感到脖子一阵剧痛,伸手一摸满手心都是温热的血。
一支箭从殿外直接飞了进来,将他的脖颈穿了个通透,鲜血狂喷。
父子俩死一起了,还都没能闭眼。
殿内是一片死的寂静,紧接着便是惊慌失措,一盏茶之后,太子叛党全部被斩于马下,北齐王父子穿着一身带血的铠甲缓步走了进来,所有人都让开了道路。
“臣救驾来迟啊,皇上。”北齐王看到龙椅上的尸体,忽然嚎啕大哭,父子俩包括涌进来的北齐军全都跪在殿内。
整个皇城都弥漫着血腥味儿,往常热闹不休的街道,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皇子们都被杀光了,不少王族就想办法拉拢臣子,想要过继自己的儿子去登基,毕竟他们都同样属于皇族,流着同个祖先的血。
可惜这个法子行不通,北齐军控制了皇城,说是为了安全,实际上就是不许他们结党营私,一个个憋了一肚子主意,却什么都不能做。
有人闹,毕竟那个位置争到手了,就是天下至尊,谁能不眼红啊。
可惜闹的人,第二天尸体就凉了,两次事情一出,一个个都安静如鸡,乖得不得了。
这时候的群臣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位北齐王分明是自己想称帝,但是又不愿主动提起,还得别人供着上位,真是里子面子都不放过。
而且能上朝的大臣们,哪个不是人精,甚至已经有人猜测,京城最近搅弄风云的人,是不是就来自北齐王。
否则为何北齐王来祝寿,还带着这么多的北齐军,甚至连皇上拿出来的虎符,都没能出城,就被截获了,直接送到了北齐王的手中,整个国家的军队力量,都掌握在了他的手中,没有虎符,哪怕有人造反,那些想入京的部队也成不了气候,更何况这一切早已尘埃落定,皇上太子都快过头七了,他们来有个屁用。
最后在朝臣们三请他称帝,北齐王在登上皇位,封北齐世子陆景宴为太子。
当然北齐王登基之后,颁布的第一道圣旨,就是按照先皇意愿,将皇后废掉,已死的太子也废掉。
林宝姝被接进皇宫的时候,整个皇城已经恢复了欣欣向荣的状态,大家都说新皇开明,不许士兵扰民,更不许以势欺人,并且戒严,只要敢滋生事端的,都抓起来严惩。
“来了,宫殿已经收拾好了,你先吃点东西,再睡上一觉。”林宝姝的马车进宫门的时候,是陆景宴亲自去接的。
原本她是要跟着卓雅一同进宫的,但是陆景宴跟皇上申请了,让卓雅和林宝姝分开进宫,以示郑重。
当然卓雅已经是皇后了,她入宫那天,也是宫门大开,皇上和太子亲自迎接。
至于第二日太子妃入宫,皇上这个公公就不凑热闹了,太子前来便可。
林宝姝眨眨眼,看着眼前一身盛装的太子爷,还有些反应过来,特别是他衣袖和衣摆上绣着的四爪金龙,更是增添了几分皇家威仪。
方才她在马车中遥遥看了一眼,就觉得他好似脱胎换骨,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严肃和生人勿进。
但是等他进了马车,与她一同坐着说话的时候,他却依然那么温和,周身的冰冷都收了起来,一如当初哄她开心的宴哥哥。
用完饭之后,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我真的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办成了。”
陆景宴正在给她舀鸡蛋羹拌饭,听闻此言,不由得抬头冲她笑了笑“没什么不相信的,北齐迟早都要走这一遭的,只不过稍微提前了。封地和藩王永远都是执政者心里的一根刺,要么被乖乖拔除,要么奋起反击,从鱼刺变成真龙。几代北齐王都在筹谋此事,背靠边疆,虽然战乱连连,但同时也可以养兵练兵,还跟朝廷要钱要粮,况且这么多年,望京里有无数北齐安插进来的探子,里应外合,最主要的是先皇失道者寡助,一切天时地利人和皆有,因此能以力破之。”
他倒是毫无避讳,一一讲给她听。
“所以忽然冒出来的铁口神断青阳子大师,也是北齐的探子”
男人摇摇头“不,他只是个骗子。除了一张瞎忽悠的嘴,和看脸色行事的眼睛之外,别无他用。但就是这样一个草包的小人,文不成武不就,略施小计,就把三位皇子拖下水,还让北齐军顺利进入皇城。当然能被他骗到的人,更是个草包。”
他边说边讽刺一笑,将伴好的饭递过来,看着她吃。
林宝姝眯起眼睛笑开了,不知道是为了食物的美味,还是因为他的自信。
“太子爷可不会,毕竟您英明神武。”
她立刻夸了一句,男人这么劳苦功高,夸奖当然是必不可少的,实际上乘车进宫这一路上,她就夸了不少,两人之间的关系越发亲近。
“太子爷累了,待会儿可得要太子妃陪着就寝才行。”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用完膳又说了会儿话,两个人果然睡了个午觉,只不过这个午觉时间比较久,动作也比较激烈,气氛更是炙热。
让守在外屋的宫女们,都面红耳赤的,太子妃来了之后果然不一样。
午觉歇完,太子爷匆匆前往御书房,他好像有点迟到了,跟亲爹约好了谈事的,不过他也不着急,毕竟亲爹昨天也迟到了,一人一次不相欠。
林宝姝则又歇了会儿,才慢慢挪步去了冷宫。
这里关着先皇的废后,太子造反,废后是活不了的,但是陆景宴特地把这位故人留给了她。
临走之前,她还仔细将自己描画一遍。
“皇上,你不开眼啊。你死了之后,林知善立刻支持乱臣贼子登基”
“林家从来都不是纯臣啊。”
“林妍,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也算到了今天”
废后的喝骂声阵阵,林宝姝皱了皱眉头,忽然顿住脚,有些不想进去了。
这人明显是疯了,她说什么恐怕废后也听不懂了,可最后她还是进去了,娘亲多年的执着,还是却了结此事吧。
“皇后,我来了。”林宝姝轻声喊了一句。
废后充耳不闻,显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林宝姝想了想,忽然开口念起了这首小诗。
“是谁在念这首诗,都给本宫掌嘴,打死扔进乱葬岗,又是想借林妍的东风上位的贱、人是不是”果然原本没有反应的皇后,一听这首诗,瞬间就停了下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咆哮,不过她很快就注意到了林宝姝。
“你是谁”“你是林妍贱、人我撕了你,活着我斗不过,死了我肯定能撕了你。”
废后恶狠狠的盯着她,要不是身旁有青荷拦住,她就要冲过来了。
青荷是练武的,虽说废后疯了力气大,但也不是青荷的对手,只能被踹得跪倒在地。
“我不是林妍,我是她的女儿昭阳。”
“昭阳也是个该死的贱人,她们母女俩都该死”
废后神志不清了,甚至不记得昭阳已经死了,更不会疑惑死人为何会复生,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林宝姝这张漂亮的脸蛋,然后不停的咒骂着,对周遭的一切却毫无反应,显然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林宝姝忽然就没了兴致,隐忍那么多年,想要报仇,从小被耳提面命,甚至整个林家都筹谋了这么久,但是在这一刻忽然就微不足道了,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了。
仇人要么死了,要么疯了。
“走吧。”她挥挥手,直接迈出了冷宫的大门,没意思。
等晚上陆景宴回来之后,夫妻俩一起用了晚膳,他轻声提到了宋家。
“我与父皇最近整理了一批需要被平反的家族,其中就有宋家,你可以放心了。宋家满门忠烈,就算要死也该死在战场上,身背无数的荣誉,而不是被权谋陷害倾轧背负骂名。”
林宝姝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之后就红了眼眶,鼻子酸楚,一股委屈和如释重负同时涌上心头。
记了这么久的仇恨,终于大仇得报,她却没有轻松的感觉,直到这一刻,宋家多年的冤屈要洗清了,她才有种解脱的感觉。
其实这么多年的仇恨,毁了她娘的后半生,让她和林家也变得千疮百孔,实际上这仇恨已经如腐肉一般,不仅让他们的心肠变硬,同时也让她变得偏执和冰冷。
哪怕仇人死了,她也觉得自己浑身鲜血,疲惫不堪,只是在这一刻,她才觉得阳光终于照进了心底,她娘应该是满意了,宋家一百多口也终于沉冤昭雪了。
“怎么哭了我应该吃完再说的。”他立刻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声音更加放轻了些,似乎怕吓到她一般。
“我是高兴的。”她抽噎了两声,索性起身坐到了他的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委屈的哭。
温香软玉在怀,太子爷自然是满意的,她仍然像儿时一样依恋他。
同时他也长舒了一口气,他所熟悉的昭阳回来了,而不是那个成天跟他打擂台玩心眼的林秀女。
“原本父皇不准备今年就操办这事儿的,毕竟他也心虚,觉得名不正言不顺,一上台就尽弄一些先皇的黑历史,着实不地道,不过是我坚持。说说吧,我干了这么大一件事儿,有什么奖励”
他拍了拍她的后背,直到把她哄好了,才开始要奖励。
林宝姝破涕为笑,低头亲了亲他的唇,拉着他的手往床榻上走“给你生个娃。”
“那我可得努力了”
他搂着她,满脸带笑,经历了无数的磨难和纠葛,又有诸多的阴差阳错,兜兜转转,他总算还是娶到了当初喜欢的小姑娘。
不仅得到了她的人,也得到了她的心。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早点更上的,但是晋江关站了,所以就凑一起了,两万字结局章奉上。
这篇文可能有点苦,是我的一次不太顺手尝试,多有不妥的地方,请大家见谅吧,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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