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出现了龙神神迹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京都,龙神的神子秉承着龙神的命令,现身西山解决了红染之樱花的隐患。无数人传诵着龙神神子的名字,祈求龙神的祝福,一时间,贵族们争相拜访藤原府,门庭若市,比起藤原道长寿辰那日还要热闹,连带着星之一族的藤姬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身为治部少丞的藤原鹰通在朝廷中的地位也提升了很多。
原本身为红染之樱花所在地,被百姓畏惧而鲜有人踏足的西山也变得热闹起来,烂漫的初春,当樱花在枝头绽放的时候,来到西山踏青赏樱,该是何等惬意风流的事情。
在平安京,贵族女性的生活往往是被幽囚在那一方小院之中,出门受到限制,比起现代人缺乏了许多乐趣,所以设宴成为贵族女性消遣时间的首选。赏花,赏月,祭典都能够成为设宴的理由,贵族女性带着斗笠,在侍女的陪同下外出郊游踏青,偶遇某家公子,公子赠和歌一首,贵族女性以和歌回赠,往往成就一段风流韵事。
虽然那偶遇的成分到底有几成真假,就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平安京贵族私生活混乱堪比希腊神话,仅有的记载在史书上的那些已经是极其出格。一切凭借“心”来行动的后果就是几段纠葛不清的情缘。深夜牛车上载着的多是一些外出寻欢的贵族公子,不仅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贵族家的姬君,甚至某些还以与艳丽女鬼一夜风流为荣。
因为神迹而再度成为焦点的西山自然少不了宴会,身为贵族之首的藤原家当仁不让,在藤原道长的正室夫人源伦子的带领下,诸人乘坐着一同前往西山。于此同行的还有阴阳寮的一些人,目的是为了保护随行女眷的安全,安倍泰明与安倍昌浩赫然在其列。
“小昌浩,你在看谁呢?”穿着白色狩衣,牧野琼笑意盈盈地看着脸色骤然变得通红的安倍昌浩。
“才,才没有呢,您一定是看错了。”
十三岁正式情窦初开,懂得慕少艾的年纪,安倍昌浩站在树边,守望着嬉笑的女眷们,然而目光却只锁定了最中间的那个女孩。举行了戴冠仪式的他已经算是一个大人,作为藤原道长较为看重,想要收拢门下的见习阴阳师,安倍昌浩被破例赋予了跟随众阴阳师前往保护的权利,而保护的重点对象,就是藤原道长的嫡女,源伦子的女儿——藤原彰子。
藤原家的公主,的确有着出人的魅力。一头柔顺乌亮的长发中蕴藏着不弱的灵力,清澈的大眼睛有着能够沟通阴阳两界的能力。见鬼才能极其难得,牧野琼没有想到,在这一代的星之一族后裔没有见鬼才能的时候,天生阴阳眼的孩子竟然生在藤原家,甚至比安倍昌浩的才能更为出众。牧野琼隐约记得几代之前的祖上曾经有下嫁藤原家的,藤原彰子应该是继承了来自琼姬祖上的血脉。
十二岁的年纪,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孩娴静地坐在藤原夫人身边,温婉地笑着,一双宝石般晶莹的眼睛中充满了灵气。
灵气外散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必定是被众妖觊觎的存在,也难怪藤原道长要专门派阴阳师随身保护了。
牧野琼隐约记得,曾经查找有关平安京时代的史书时,书中记载这位藤原家的彰子殿下应该是嫁入了皇室,并且作为两代天皇的母亲,成就了藤原道长一门三皇后的荣耀。她的寿命极其长久,在这个女性寿命普遍短暂的时代是极其罕见的个例。所以安倍家的这小子,一个初心注定是要泡在水里的。
可怜的小家伙,只能远远地看着自己守护的公主了。
“果然琼姬你也知道昌浩的痴心妄想了吧。”
化作小怪模样的十二神将之一的腾蛇趴在安倍昌浩的肩上,一双通透似彩霞的眼睛里充满了奚落,奚落深处却是满满的宠溺与担忧:“不就是救了人家公主一回了吗,说不定转眼就把你忘了呢。”
藤原家的嫡出的公主,注定是要嫁给皇室的,若是庶出的女儿倒也罢了,藤原彰子作为藤原道长最珍贵的筹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安倍昌浩在一起。即使十二神将不问世间事,腾蛇也知道这一点,只可惜安倍昌浩明白这点,却无法看透。
“比起那位公主,小昌浩你现在难道不更应该想着怎么摆脱‘晴明的孙子’的称呼?”
比起腾蛇,牧野琼的话更为委婉。果然,“晴明的孙子”就是这个少年人心中最在乎的,提起这个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元气满满,充满了斗志。
“我一定会成为超越爷爷的大阴阳师的!到时候,别人提起爷爷的时候,就是‘昌浩的爷爷’了!”
牧野琼揉了揉安倍昌浩的头,然而接触过日本史的人都知道,安倍晴明名垂青史,是最为杰出的阴阳师,而安倍昌浩这个名字,却是泯然于历史之中。不过她并不会打击一个少年人的锐气。
史书总是由人编撰的,历史没有记载,不代表昌浩日后不会有成就。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就看他如何把握。
“我又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妖气。”小怪从安倍昌浩的身上蹦下来,可爱的脸皱成了一团,随后现出原本的模样,额嵌金冠发出火焰,金色细长的双眸里闪烁着光辉,尖尖的耳朵,尖尖的牙齿,面容俊秀,身材挺拔。
寻常的人类无法看见神将,所以红莲也就现身得毫无顾忌:“那个家伙,果然跟在附近啊。”
“谁?”牧野琼四处打量,却没有看见任何妖怪的影子,“红莲你发现了什么?”十二神将对于妖气的敏感度非牧野琼可比,牧野琼十分信任红莲的判断。善于隐匿,能够不被周围阴阳师包括牧野琼自己发现的,一定是大妖中强大的存在。
不知为何,牧野琼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了一个赤色的身影。
会是他吗?
“琼姬。”酒吞童子突然现身在牧野琼身后,从背后抱住了牧野琼,“还有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啊。”
同样好斗,实力相仿,从一开始酒吞童子跟神将腾蛇就不对盘。
习惯了酒吞童子不时地就抱着,牧野琼竟然也生不出反抗的念头,反而从一开始起就感觉十分适应,也就放之任之。即使琼姬失忆了仍然不拒绝他的拥抱,在牧野琼看不见的地方,酒吞童子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晴明说他占卜到今天会有异世来客,红莲你听说了吗?”安倍晴明的风格,就是说话半遮半掩,消息只漏一般,剩下的让你自己去猜。
“晴明的事情我哪里猜得到啊,而且我现在的任务就是跟在这个不省心的小鬼身边。”
牧野琼也没有多失望,转而兴致勃勃地向女眷那边看去。没有男客的加入,赏花会就变成了纯粹的赏花,无非就是众星捧月,藤原彰子就是那轮月亮,衬托得其他的姬君们黯淡无光。
如果说藤原彰子是其中的一个主角的话,龙神的神子就是这次赏花宴的第二个主角。龙神的神子今日特意盛装打扮,换下了略有些土气的绿色校服,穿上了华贵的十二单。藤姬尽职地跟在龙神神子的身后,一张俏脸努力摆出严肃端庄的姿态,凸显星之一族的身份,殊不知那可以的严肃在那小人身上只能显得可爱。
八叶们除了作为阴阳师来到此地的安倍泰明外,忠诚的源家武士作为侍卫陪同,站在离神子较近的侍卫群中,两个跟神子一同来到现代的八叶则是为了避嫌,站在离女眷较远的树边。
许是事先有了安排,经受了藤原家的教导,神子倒也没有最初的那样慌乱放不开,除了以微笑应对那些热情的贵妇人及小姐的交谈外,必要的时候还能够回几句,这对于初来乍到的神子来说已经是难得。元宫茜在努力地适应神子的身份,也在不知不觉地成长。
就现状看,一切都很美好。
空气中一缕风的轨迹变了,风是牧野琼最为亲密的朋友,她对于风的轨迹最为敏感,几乎是片刻就转过身去。
有什么异变即将发生,而且就在西山。会是晴明所说的异世来客吗?
狂风大作,卷起漫天的树叶,让人睁不开双眼。以袖掩面,眯着双眼,牧野琼看见半空中凭空出现了一个身影。因为隔得太远,牧野琼无法判断上空那人的身份。
头戴荷花花冠羊角面具,红色的花瓣缀在面具上,红白映照,更衬得皮肤洁白。一身浅紫色男式和服的陌生神明骑在全身白色的大妖怪身上,那妖怪体型巨大,似狐似狼难以判断。
突然出现的……会是陌生的神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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