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躲过血瞳吸血鬼的袭击,牧野千里的右手臂上仍然被划下了三道血印子。浓郁鲜血的味道散发出来,那在吸血鬼闻起来香醇十分的血液更加激发了他的狂性。
牧野千里皱着眉,拿着钢管左右闪躲,觉得这几天幸运女神应该将他遗忘了。
先是妹妹一个电话也不接,直接玩失踪,既然没有接到绑匪的电话,就说明一向体贴的妹妹的叛逆期在延后几年后迟迟到来。接着公司最近跟一条集团的合作事宜,谈判中也出了点小分歧,合作的事情就暂且搁了下来。
再接着就是在偏僻的路上遇到了都市怪谈中的吸血鬼……面目狰狞,披头散发,双眼血红,长长的牙齿露到了外面,连奔跑都变成了双脚着地,典型的四足动物奔跑的姿态。除了凶残,其余跟小说影视里优雅的血族根本就搭不上边,只能说人类的想象力是丰富的。
这种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吐槽……牧野千里有些佩服自己的镇定了。好在尽管平日里在公司忙碌,牧野千里还是定期到健身房去锻炼。作为一个轻微的强迫症患者,每日锻炼的必修课若是没有完成便无法安心休息,因而有了一个强健的体魄,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瘦弱。
已经近乎疯狂的吸血鬼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陷入了对血的渴求中的怪物丧失了理智,只知道一味地扑上来,有强大的力道却不会转换思路进攻。牧野千里惊讶于自己这时候的冷静,竟然在死亡近在咫尺的时候还保留自己的理智,尽管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没有仓皇逃脱,而是冷静地寻找逃离的办法。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他都比不过面前的敌人。不远处的工地上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牧野千里瞅准时机,爬到一旁捡起了废弃工厂生产时遗留在地上的一根钢管,在吸血鬼来袭时一下子将它戳进吸血鬼的喉管,扑上来的吸血鬼伸出那长着长长指甲的手使劲抓着那钢管,猛地用力一退竟然把钢管取出。
喷涌的鲜血,撕裂的伤口,搁在寻常人身上足以致命,然而对于面前的吸血鬼似乎不算什么。他伸出爪子抓上了那根钢管,死死地向外拖曳,竟然将钢管抽过去了一部分。
牧野千里此时只与吸血鬼相隔一根钢管的距离,背后已经是冷汗津津。他只能用钢管死死地抵着吸血鬼的肚子,不让他接近自己。
废弃的工厂旁边本就人烟稀少,牧野千里本来只是寻找妹妹时顺路到这里来看一下,谁想到竟然遇到了这样的打破世界观的事情。没有找到失踪的妹妹不说,自己的生命也遇到了威胁。
面对这种超自然生物,尽管开始还能奋力抵挡,渐渐地牧野千里已经落于下风。所有的解决方案在一瞬间都被否决,任他再冷静的人内心也不自觉地生出了几分惶恐。
伤口得不到及时的处理,已经有着发炎感染的趋向,新的伤口又在陆续增加,血腥味使得对面吸血鬼进攻的力道愈加猛烈,失血过多,眼前隐隐有些发黑,眩晕感一阵又一阵地涌了上来,力不从心,握着钢管的手也开始发软。
果然到极限了啊……从一开始的钢管退敌到现在的几乎倚靠着钢管支撑身体,牧野千里有种“我命休矣”的绝望。还没有找到失踪的小琼,家里还有小千鹤守着等着他回去……只恨他生为人类,难以跟这种怪物抗争。
生为人类,生为人类,人类,人类……
“您从一开始就不是人类哟!”
有个听起来陌生却倍感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尾音翘起,像来自地狱的恶魔的诱惑,具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感觉,但是作用在牧野千里身上就不太明显。
“我是人类。”牧野千里喃喃道。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的威胁一瞬间都消失了,身旁只剩下了一片浓稠的黑暗,还有耳畔来自不知何人的声音。牧野千里无法动弹,只有嘴唇能够开合发出声音。
“您怎么会是人类呢?”有一双冰凉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牧野千里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面前之人的存在,“仔细想想,五岁以前,您在干什么呢?”
正常孩童大概从三到四岁开始能够记事,无论是谁,对于五岁以前的记忆应该都有一些零星的片段。
不知为何,牧野千里下意识地跟着那个声音的要求走,五岁以前,五岁以前……
有一双冰凉的手托起了他的脸庞,眉宇间盈满了温柔。不说话只是静坐时像一朵柔弱的菟丝花,然而一旦开口,一旦做事,像一个女性骑士一样利落。那个笑起来像一朵明艳的玫瑰的人是谁?是妈妈吗?不,不是妈妈。
他的妈妈是传统的日式女性,和其他女性一样,温柔中总是带着一点矜持,永远不会在人前大笑出声,永远在客人来时默默地沏上一壶茶,然后柔顺地坐在桌子的一角。然而看见那个女人的脸庞,牧野千里却会从心底生出一种亲切感与幸福感,以及化不去的浓浓的忧伤。
有什么人拉着他的手,在复古欧式的大街上行走。尖尖的屋顶,石做的房屋,道路尽头的悬挂在顶上的大钟已经敲响。周围行走的人们,女性穿着保守的长裙,提着手编的篮子,篮子中插着一朵刚采下的垂露的鲜花;偶尔有身穿盔甲全副武装的骑士装扮的人骑着马匹从街上穿过,屋内忙碌的少女掀开帘子,从窗口探去,为那一骑绝尘羞红了脸颊。
那是哪一条街呢?不是日本,不在东京。日本不会有那样古老的房屋,不会有模仿欧洲旧世纪的古老的街道。牧野一家自从定居日本,从牧野千里出生开始就没有出国,据父母所说,他的童年应该是在外婆居住的神奈川一地度过的。
那么那些回忆,究竟是从何而来?
牧野千里有些怔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孰为虚幻,现实与记忆的幻境在一瞬间模糊不清,分不清真假。
“呵。”有什么人轻笑一声,“您还是无法相信吗?那么想想看,您那时候一直是吃什么的呢?”
仿佛重新变成了一个五岁的孩童,牧野千里并没有意识到重新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只是突然间闻到了一股极其香醇的味道,那股味道萦绕在鼻尖,比他这辈子闻到的味道都要香。
“您想去看看吗,那股味道到底是什么散发出来的?”
话毕,牧野千里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动弹。身体缩小到了五岁,心智似乎也在无意识的时候开始退化。牧野千里循着香味的发现跑去,五岁孩童的速度并没有多快,但那散发香味的地方并不算远,他很快跑到了一扇门前,握住了门把手。
声音的主人终于现身了。银发蓝瞳,穿着复古的骑士装,衬托出其修长的身材:“您不进去吗?”
牧野千里犹豫了半晌,终于推开了门。
那是一个客厅。客厅的布置非常温馨,桌旁站着一男一女,此刻正温馨地倚靠着对方。
“……”无法听清女人的声音,但牧野千里直觉知道她应该在呼唤着自己,年幼的他迈着小小的步伐跑到了女人身边,香味的来源是那鲜红的液体,是红酒吗?却远比红酒要浓稠,也不似番茄酱的味道。
牧野千里在香味的诱惑下一饮而尽,甜美的感觉瞬间充溢在唇齿间,然而那醇美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腥味,就像血液的腥味一样。
面前的女人看他一饮而尽的模样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不够还有哦。”说罢指甲瞬间伸长,长长的指甲划破了皮肤,划破了血管,鲜红的血液汩汩流淌,滴到女人手里的高脚杯中。然而伤口快速愈合,女人毫不在乎地又划了一道更长的口子,任鲜血灌满了一杯。
“不够这里还有呢。”女人笑盈盈地递上了手上的杯子,露出的笑容中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两颗独特的尖利的牙齿,就跟刚才袭击牧野千里的吸血鬼一样。
牧野千里猛然惊醒。他望着面前满是笑意的女人,伸出颤抖的右手摸了摸自己的牙齿,那面有着与女人相似的尖锐。面前的一切都被血色浸染,男人和女人的面孔开始变得模糊,门内客厅的摆设渐渐消失,偌大的空间中最终只剩下了牧野千里和那陌生的男人二人。
有什么东西在敲击着那包裹着记忆的保护壳,血液仿佛在沸腾一般,有什么在喉管内灼烧,从内心升腾起一股狂躁的感觉,极度的干渴占据了他全部的意识。
男人在离牧野千里不远处单膝跪地,埋下头表示谦卑之意。牧野千里发现那种孩童状态已经解除,他现在被束缚在一个高高的座椅上,无法移动。陌生的记忆闯入他的脑海,把属于牧野千里的二十三年的记忆挤到了狭隘的角落。
血族,死亡,战争。
人类和怪物的尸体不分敌我,最终都将成为泥土的养料。
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身后是无数俯首称臣的随从,那个银发蓝瞳的人静静地站在他的下首,一同俯视着城墙下的人。地面上尸横遍野,黑鸦在空中盘旋,却像畏惧什么一般,只有远处的几只敢俯下身来,偷偷地啄食一些腐肉。高墙之下,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与褐发男子并肩立着,直直地与他对视,毫不畏惧。
他们有着同样的血红色的眼睛。
黑暗中陆续闪现出了一个又一个俯首的身影,牧野千里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冷静地俯视着面前的这些熟悉的身影。一种陌生的意识占据了他的身躯,他渐渐忘记了牧野千里这个存在,眼中出现的不再是从前的温和,取而代之是一种暴戾。
银发的男人满意地勾了勾唇角:“王,您是我们的——王啊!”
幻境陡然破碎。银发男子退居到暗处。
“牧野千里”将钢管随手抛开,吸血鬼见没有阻碍猛地俯冲过来,却被“牧野千里”徒手抓住了脖颈。有淡淡的红气凝聚在牧野千里的眼球中,恐惧已经被蔑视取代。横冲过来的吸血鬼在牧野千里眼底成了蚂蚁一般的存在,被卡住脖颈的吸血鬼拼命挣扎着却无法脱身。
“小心啊!”远方突然传来了女子的大喊声,从来者的角度来看,并不是“牧野千里”抓住了吸血鬼的脖颈,相反,是吸血鬼用虚伪的表象引诱了“牧野千里”,扑到了他身上,准备趁着他不注意的吸血。
人类,还有混在一起血族?“牧野千里”望着不远处奔跑而来的褐发女孩与银发少年,驳杂的血族血脉,是人类转化而成的低级血族啊!真是弱小。女孩的味道倒是香甜,“牧野千里”舔了舔牙齿。
刚刚醒来不久,正好他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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