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不到,还是查不到。以端木家如此丰厚的藏书量竟然都什么也查不出来,这不正常。
端木熙合上书,深沉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杨敬华的异样只是受到了端木落月的影响,但为何自己的黄泉之境也无法探知他的灵魂?
在几天前,他曾试图进入杨敬华的记忆,但他失败了。杨敬华的灵魂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就像是一个没有过去的灵魂,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即是是已经失去了记忆的灵魂,那些深刻的记忆也必然会藏在灵魂深处。
但是杨敬华没有,与其说他没有记忆,倒不如说,他没有过去。这就好像他不是这个世界的灵魂一样。
这样的念头一旦产生,便让他觉得心惊胆战。
他想起自己这十年间不断寻找杨敬华,却频频受到未知的阻拦。无论他怎么努力,最终必定是一无所获。
就连当初章轩也拿这个事情调侃自己,说那杨敬华该不会是什么天方夜谭里的人物,根本就不存在吧。
不存在……怎么可能?如果他不存在,那么十年前自己见到的那个人是谁,在自己梦境里存在了十几年之久的人又是谁?
可若是连端木落月都是异界之魂,这杨敬华……也许只是自己多想了,端木熙揉了揉因彻夜未眠而疼痛的额角,想着某个又跑出门不知到哪撒野的影灵,觉得头更疼了。
此时的窗外突然刮起一股强烈的凉风,太阳被厚重的云遮挡,于是,整片天色瞬间阴沉黯淡,似乎在预示着不详。
而被阳冥司惦记着的某人,此时站在密林之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倏然破空一响,锋利的风刀从他身后疾速旋转而来。寒光在离他五米之处,又从一化为三道,分别朝着他的胳膊,手臂,腰侧刺去。此寒光来势迅猛,可见攻击他的“人”绝非善茬。
杨敬华却是不紧不慢的,由脚尖以一点画圆,身体骤然翻转,与那些厉光堪堪擦过。不多不少,却是恰好。
于是,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哒声,那些锋刃在半空中被截断两折,光滑冰冷的寒刃中反射出一道红色身影。
迅雷之速,杨敬华再次站定,仰头坐在树上红发男子,几分嘲讽。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只狡猾的狐狸。没有往我的要害之处攻击,你还算是好心。”
“多日不见,你比我想象中的厉害了许多。”寅哲看了杨敬华躲闪自己攻击的全过程,如今他出现在自己面前,魅惑色的紫眸俨然是与第一次见面时全然不同的神采,他只觉得怪异。
他之前听说司徒律与这少年打了起来,似乎还落了下风。这事被端木家的侍仆们传的神乎其神,也不知是真是假。
本想着多半是夸张了些,但这次看来,这个影灵兴许真的有几分能耐。
寅哲不禁生出几分试探之意。
“我先前听人说,你最近在端木家里声名大涨,不禁有些好奇,这才来‘拜访’一下影灵先生是否真的像众人所说的那么厉害。”
被对方突然攻击,杨敬华心里一阵冒火,“是吗?我倒不知原来您的拜访方式如此特殊。”
“对待特殊的人自然要用特殊的方式了。”寅哲轻笑,“多余的话到此为止,今日来见你,主要是为两件事,这其一嘛,就是我的下属们对你甚是想念,想要与你友好地交流一下。”说着,他拍了拍手,便从暗处走出一众奇形怪状的妖物。
“哦?交流?”杨敬华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处使,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们一眼,无形中的寒气使原本摩拳擦掌的众妖纷纷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好几大步。
寅哲眼角微抽,暗自对自己这些没骨气的下属们翻了个白眼。
“我觉得第一件事情我们可以放在以后再做,你觉得如何?”杨敬华微微压了压自己的胳膊,从刚才起,被这些不善的目光包围着,使他忍不住地想要动手。
这完全是一种本能,就像是曾经他无数次的作战而养成的习惯。
显然发现了杨敬华这细微的小动作,寅哲微微皱眉,觉得这少年身上带给他的违和感越来越强烈了。
“看来你我都有同样的想法。”寅哲暗自将这异样记下,试探地说,“这第二件事情,我想,是时候让你知道影灵的存在到底是什么了。”
“你什么意思?”杨敬华皱眉,“这种事还用不了你来告诉我。”
“话别说的太满了,杨敬华,你敢肯定地说自己真的一点疑惑都没有吗?”寅哲说,“端木熙曾发过誓,这一生他都不会收任何一个影灵,你觉得你凭什么让他打破这个誓言?”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端木熙自由他的理由,我无权干涉。”杨敬华说,“也或许是他觉得一个人做阳冥司太辛苦,想要找一个影灵分担工作量,这看起来合情合理不是吗?”
“是吗?那他为何给你设定了距离限定?”
“那只是因为,那时的我……”他怔住了。
“那时的你弱得不堪一击是吗?”寅哲替他将那句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他嘲讽道,“但现在你自己也无法确认了是吗?”
“不是的,我……”他有些急迫。不等他说完,寅哲手指成爪,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朝他飞去。
被强烈的危机感压迫,杨敬华的瞳孔骤然紧缩起来,在他未反应之际,身体已迅速做出了反应。
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动作,却在这一瞬间完成了。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迅速避过,并在这短暂的一瞬间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以同样迅速而狠戾的风格回击。
众“人”眼中只是须臾,而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们在那一瞬间究竟进行了多少次的交锋。时间在两人不约而同的默契中按下了停止键。
杨敬华看着离他不过半米的红发男子,而自己手中由灵力化作的匕首抵着男人的咽喉,只待下一秒就能刺穿。
“哈哈哈……”寅哲反常地开怀大笑起来。“瞧,是不是已经说不出话了?”
杨敬华沉默地收回手,平息自己狂躁不安的灵力,倒退了几步与寅哲拉开距离。
“那又如何?”杨敬华说,“对于我而言,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现在我为端木熙工作,同时,我也能获得一部分报酬,这是非常公平的等价交换。”
“公平?你竟然说公平?”寅哲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杨敬华,你已经深陷在泥沼之中却还不自知的以为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换?我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可怜呢?”
“……”
“你以为,阳冥司与影灵之间真的如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一字一句道,“历代阳冥司与影灵共享灵力,灵魂相连,若是一人受伤,另外一个人绝不可能安然存活。难道你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被司徒律所伤时,你的阳冥司没有出现?”
“我……”
“糊里糊涂地就签下了契约,杨敬华,你可想过锁灵戒到底意味着什么?”他突然抓住少年的手举了起来,金色的锁灵戒刺入少年的眼中。
“一旦成为影灵便是终生,从此阳冥司与影灵相伴相生,互为半身。可是你的这份契约却是完全不对等的。换句话来说,端木熙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你当成他的影灵,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你。”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被对方毫不留情的话刺破了一直想要逃避的事实,杨敬华的脸色难看无比,但还是强行挤出一个假笑,回击道,“再怎么说,这也是我和端木熙之间的事,似乎,与你无关吧。”
“杨敬华,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只是想帮你。”寅哲皱眉,“你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吗?你被骗了。”
“是吗?你所说的帮我,只不过是想要满足你的私欲吧。”寅哲所说的他并非没有想过,只是那些念头在他脑海中飘过就散了,
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挣扎,他不知道端木熙是为了什么才收自己做影灵。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藏着些什么秘密?那个奇怪的声音到底来自何处?他到底有着什么身世
我是谁?
这个问题他问了自己无数次,可是他始终找不到答案,于是只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逃避一切地苟活着。他已经习惯了随遇为安,随波逐流。
他以为他孑然一身,不会在意什么,亦不会为什么所动摇。但是现在,他动摇了。他承认,他渐渐开始在意端木熙,而这份在意远远超过了他以为的。
杨敬华突然笑弯了眼。他用着锋锐的语言反击道,“寅哲,你说阳冥司与影灵同生共死,相伴相生,你说,端木熙不曾把我视作影灵,那么你又如何呢?我记得,你曾经也是影灵吧。”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活着?”
寅哲顿时敛了笑,眉眼阴鸷盯着他。
“你的阳冥司呢?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他死了,你还活着?”杨敬华咄咄逼问。“闭嘴,闭嘴!”寅哲怒了。
“原来你害怕了,说到底,你和我一样啊。”杨敬华便哈哈大笑起来,“你的阳冥司抛弃了你,所以……”
“我说,闭嘴!”男子被彻底激怒,全然失去理智,锋锐的兽爪毫无章法地袭去。
“好,好,来得好!”杨敬华一连说了三个好,也干脆抛去伪装的温和,露出了内心狂躁的野兽。
这满腔的愤怒和不甘,此时终于发泄了出来。
“寅哲大人!寅哲大人!你们别打了!”银花羽愕然看着两人比之刚才更加凶猛的打斗,措手不及,又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结界在两人的打斗下剧烈晃动。
“怎么,被我说中了。”被男子毫无掩饰地一击击中,少年摔落在地上,微微咳了咳,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男人,挣扎着爬了起来。
“杨敬华。”男人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照顾到你是端木熙的影灵,之前只是陪你玩玩而已。现在,我倒是想瞧瞧,你这副贱骨头到底还有多大的本事?”
“咳咳。”少年撑起手臂,站直了身体,擦去唇角的血迹,讥笑,“寅哲,早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了,既然如此,咋们干脆把话就放到明面上来,有什么招呼尽管使出来,我杨敬华为人二十三载,还从未怕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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