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到餐厅时,整个大厅安静得成了自习教室,四周涌动着紧张的气氛。
徐涿却在心里吹起欢快的口哨,这架势,一看便知道子佑下来了。
“海鲜烩饭,谢谢。”他对窗口内的服务员说,平时他会慢慢挑选几个合心意的菜,今天则是一刻也不愿意等,随便点了个饭。
“帅哥我们又见面了。”旁边的一个时髦的大姐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徐涿认出是他和杜子佑第一次相遇那天,在餐厅里给自己“科普”的那位。
徐涿朝她笑笑,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餐盘,走去付款。
大姐正好也要去,便跟着他:“每次见你都遇到杜总下来吃饭,你说我们是什么孽缘?”
“难道不应该说我们和杜总是什么孽缘么。”徐涿笑道。
大姐一想,好像这么说也行。
徐涿付完款走人,她仍然紧随其后:“我们找个安全一点的地——诶你怎么往那边走,走错了!”
大姐满脸着急地提醒他,徐涿随意朝她摆手。
“小年轻就是胆儿肥!”大姐恨铁不成钢,转身找了个远一点的座位,看着远处的徐涿同情地叹了口气。
他对此毫无所觉,他一门心思都放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餐厅里一栋小阁楼便是高管就餐区,半封闭,外面围着磨砂玻璃。
徐涿观察了一番,特意找到这个位置,可以通过阁楼的门口窥见里面的一点情形。
他本来不抱多少希望,当看到杜子佑就坐在面向门口能被自己看见的位置时,他简直像被大奖砸中了一样惊喜。
他在等我!
徐涿心里如同吃了蜜一样甜,也坐了下来。
仿佛有心灵感应地,杜子佑此时抬起头,径直撞进徐涿热切的目光里,一触,又连忙低下头。
徐涿笑得像偷了腥的猫。
海鲜烩饭料下得很足,金黄色的米粒和虾仁、鸡肉粒等配料令人食欲大增,爆炒过的香气更是勾得人馋涎欲滴。
然而它生不逢时,吃它的人类心里眼里只有自己的心上人,手里的勺子在舀,嘴巴在咀嚼,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望向杜子佑,此时恐怕吃龙肉也吃不出味道。
许是徐涿的目光太过热烈,犹如实质投射在杜子佑故作平静的脸上,让他如坐针毡。
他手上的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食物,吃得不多,偶尔应和旁边人的话,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才抬眼遥望外面的徐涿。
他们隔了二十多米远吧,中间时不时还有其他人路过,两人也说不上话,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但就是这样远的距离,两人却如同在约会,仿佛吃的不是普通的大众菜肴,而是在一家高档的餐厅内面对面地吃着烛光晚餐,不言不语,只有粘稠的视线互相交缠,明目张胆地调着情。
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做,更让他们血管奔流着肾上腺素,刺激兴奋异常。
徐涿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你在吃什么?”
发出的同时抬头,看到杜子佑瞄向桌面上亮起的手机,然后看了看二十米外的那人。
徐涿朝他笑。
杜子佑低头划开手机,打字,徐涿立即收到新消息:“意面。”
紧接着又一条:“你呢?”
徐涿回:“海鲜烩饭,料挺足的,下回你也尝尝。”
“好。”
徐涿:“不过还是卫姨做的鲜虾菌茹汤好吃。”所以什么时候再请我去你家蹭饭?
他发出这条暗示后,充满期待地看向对方,却见他侧着脑袋,正听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说话。
徐涿等了会儿,抓心挠肝的,手指敲打着没有动静的手机屏幕,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电灯泡。
怎么还没好,工作上的事不会上班时候谈么,吃饭不比工作重要?你不吃就算了,还不让我家杜总吃。
漫长的一分钟后,杜子佑终于摆脱那人,回消息:“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事。”
钮祜禄涿上线:“没事,工作重要。”
杜子佑没发现异常:“卫姨说今天会空运来一批生蚝。”
徐涿大喜,屏住呼吸等待后续。
杜子佑别扭地打下“你过来”,马上觉得不妥,咬着嘴唇想了想,改成无比委婉的“数量太多,放第二天就不好吃了”,发送。
徐涿收到后,仍不回应,目光炯炯望着他。
他见杜子佑等了会儿还没收到回音,脸蛋上带上了恼意,抬起头远远地瞪了自己一眼。
徐涿笑容更大了,不敢逗得太过,马上回道:“生蚝我的最爱啊,我去帮你解决。”
这下轮到杜子佑不回话了,不紧不慢地卷了一叉子面条,斯条慢理地塞进嘴里,细细咀嚼,像是品尝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
我的天,徐涿真是爱惨他了。
连生闷气都这么可爱!
他大脑被充了团氢气似的,飘飘然,又给心上人发了条消息:“诶呀,说错了。”
杜子佑听到提示声,瞟到这句话,还没来得及想“说错了什么”,另一条消息紧随其后:“我最爱的是你。”
“轰”地一下,杜子佑脸颊涌上红晕,心脏咚咚跳得急。
他不动声色地深呼吸,想压下脸上的热度,心里却在怪自己没出息。
明明这些话他对自己说过不少次,他每次听到还是会脸红心跳。
调逗需要适可而止,徐涿开始说正事:“你几点下班?我直接去小区等。”
杜子佑想了想,今天下午四点多有一个会议,如果抓紧时间的话,六点前能够结束。
于是他回了个时间,接着收到徐涿的回复:“好,我们六点家里见。”
六点家里见。
杜子佑咀嚼着这几个字,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像傍晚时分即将羽化的蝉,从阴暗潮湿的泥土里钻出,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陌生的美丽景色,带着淡淡的温暖。
他从来没有现在这般渴望“六点”早些到来。
*
徐涿从出租车下来,叹了叹气。买新车的事得提上日程了。
平时觉得打车方便,而且自己供着房子,手头并不宽裕,也不愿意问老头子要钱,买车的事便搁置下来。
如今谈恋爱了,还是有自己的车方便,可以和心上人一同开车回来,以后还能载对方外出约会,多好。
“小伙子又来了啊?”小区门卫大叔认出他。
徐涿挺惊讶,换上笑脸说:“是啊。”
更出乎意料的是,大叔按下了通行的按钮,说:“那快进去吧,杜先生已经和我们说过了。”
徐涿好奇:“他怎么跟你们说的?”
大叔回答:“说你是他的朋友,难道你不是?”
徐涿嘿嘿一笑,不想暴露太多隐私:“当然是了。谢了啊。”
他回忆前几次来的路线,走到杜家房子外,见院子内停着一辆大货车,两名工人正从货厢里搬下一台跑步机。
卫姨看到他,笑着打招呼:“徐先生来了啊,杜先生还没到。”
徐涿点点头,指了指大货车:“这是要干嘛?”
“杜先生健身的东西,”卫姨回答,她一般不和外人讨论主家的事,但是她感觉徐涿是不一样的,因此愿意透露一点,“泳池也在清理。”
像这样的别墅,健身房和泳池是标配,只是徐涿看杜子佑不像是经常健身的人,想必健身房和泳池已经蒙了厚厚一层灰。
他们正说着话,杜子佑的车子也回来了,他一推开后座车门,就迎来徐涿的笑脸。
“回来了。”徐涿道。
其他人在场里,杜子佑总维持那张冰山脸,徐涿却从他的眼神里读到暖意。
“杜先生?”一个胡子拉碴的工人走过来,手上拿着单据,“签收一下。”
“都运来了?”杜子佑接过单据看,签名后递回他,“这些器材需要按照图纸摆放整齐。”
“没问题,本来就是我们分内的事。”说完,他去指挥手下干活。
“怎么突然想健身?”徐涿陪他一块进屋。
杜子佑脱下外套:“我太瘦了。”
徐涿眨眼:“有吗?”他的身材很完美啊,正合自己心意。
杜子佑惴惴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问:“你不觉得……我肉太少吗?”
徐涿情商及时上线,他是真的想健身,自己可不能打击他。
况且,徐涿转念一想,健身的时候大汗淋漓、喘着粗气,汗湿的背心变得半透明……还有游泳时光衤果的上身……
于是他露出一口大白牙:“你想锻炼的话我可以带你,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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