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涿进浴室时,里面蒸汽氤氲,弥漫着沐浴露的香气。淋过雨了,想必杜子佑洗的是热水澡。
徐涿三五下除掉粘在身上的湿漉漉的衣物,打开喷头,哗哗的热水从头顶冲刷而下,驱走一身寒气,他则带着罪恶感,将手伸到下面……
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别人家里干这种事。
楼下是觥筹交错的达官贵人,室外是雷电交加,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气味,他的精神因令人亢奋的禁忌感而颤栗,在释放出来的一刹那,眼前浮现那张被手掌覆盖的惨白的俊脸,嘴唇上的鲜血涌现,融入雨水中,沿着完美的下颌线划落,还有不小心触到的柔韧圆浑的触感……
“哗啦……”他将水流开到最大,白浊的液体旋转着冲入下水道口。
他暂时进入了贤者时间,脑袋空白了片刻,然后重新被眼前的烦恼攥住思绪。
天呐!
他现在才有机会震惊,二十分钟前,他,被一个男的,亲了!
男的,差点儿就舌吻了的那种!
然后他还想着对方打了个飞机!?
行,其实他身边也有这样的朋友,勉强见怪不怪,说不定自己真有弯的潜质。
但是!
强吻,对,“强吻”他的那个人,是他的冰山老板!
“啊啊啊!!!”徐涿双手捂上自己的脸,淅沥而下的热水包裹他的身体。
早先在楼下致辞的时候,他已经看出来杜子佑有些不对劲了。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怕他出意外吧,就注意着对方的动向,找机会赶了过来。
杜子佑明显是受了刺激,精神状态不太对,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但是无论有怎样的原由,等一下他都必须走出这扇门,直面那个吻导致的尴尬场面。
不出意料的话,将会是别扭的道歉,善解人意的谅解,然后心照不宣地让这个秘密烂死在肚子里。
“唉……”徐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蒸汽熏得他头晕脑涨,他调了下水温,习惯性地找沐浴露时,又收回了伸出的手。
用同一种沐浴露,身上带着相同的气味,感觉怪怪的。
他向来洗澡迅速,待身体重新暖和后,关掉喷头,终于想起一个异常严峻的问题。
他,没有,干净的衣物。
地上那一堆湿透了的西装衬衫绝对不可能再穿,除非他想被老头子的唠叨折磨到耳朵生茧。
唯一的一件浴袍已经被杜子佑穿走。
浴室里只剩下一件干爽的,可起到遮挡作用的布料,便是一条白色的大浴巾。
明显用过一次。
谁用的不言而喻。
徐涿其实没有那么多讲究,大男人的暂时裹一下又如何?又不是贴身的内裤。
但是他一想到这条浴巾被外面那人擦过身上的水珠,很可能还抹过某些部位……
打住!
形势比人强,哪容得下自己这样唧唧歪歪!
只要脸皮厚,尴尬就追不上我!
他想通了,一咬牙就抖开浴巾,在自己腰间围了一圈,死死地将布料一端塞紧,确保不会发生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
从浴室出来,他想立即找杜子佑说明白,还得让他给自己找更换的衣服,却没在小客厅里见到他的人影。
徐涿心里咯噔一下,不好,不会扔下他离开了吧?
扭头一看,见旁边的一扇门大开,露出床铺的一角,虽然里面没有动静,但他像有所感一般,凭着直觉走了进去。
巨大的床铺覆盖蓬松的被褥,丝绸反射着温润的光泽,杜子佑倚靠床头,正在翻看一本书,封面上的文字徐涿只能认出属于拉丁语系。
杜子佑还穿着那件裕袍,两边拉紧只露出脖子,双腿藏在被子里。
他的目光焦距不集中,心思显然不在书页上,听到动静立即抬起头。
“杜总。”室内有点凉,徐涿光着的上身起了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杜子佑惴惴地合上书,微仰着脸看他,脸颊绯红。
此情此景,徐涿清咳一声打破旖旎的氛围,说:“麻烦杜总给我找件衣服换。”
杜子佑先是愣了下,然后像是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说:“你可以穿我的。”
徐涿懵了一瞬,为什么杜子佑表现得像被他强迫一样?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被……的人啊!
徐涿不明就里地点点头,大拇指示意身后:“那我先去……”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转身进了衣帽间。
虽说杜子佑平时不住在这边,衣物倒十分齐全,面料高档剪裁得体,唯一的问题是,杜子佑的定制西装对于他来说小了点。
最后他找了件目测最宽松的,和自己原来那套同样的黑色,穿上有些紧,裤子也露出了脚踝,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端倪。
穿上衣服不仅温暖许多,也让他更有底气。杜子佑本来就是气场强的人,自己只裹着一条遮羞布,实在没办法和他平等地谈话。
既然现在心理上摆脱了劣势,就该轮到正事了。
杜子佑还坐在床上,看见徐涿穿好衣服出来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在等待着什么。
“杜总,”徐涿坐到床边的沙发里,身体前倾,两肘支在膝盖前,和杜子佑四目相对,“刚才的事……”
他不直接说,毕竟杜子佑是自己老板,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主动权还是交到对方手上为好。对方是道歉,还是直接掩过不谈,甚至是痛斥自己一顿,他都坦然接受。
杜子佑抿唇,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徐涿:“……”
所以您这是什么意思?
徐涿再接再厉:“您刚刚心情不好,一时之下……”快接招啊大老板!
杜子佑还是和他对视,同时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终于开口缓缓道:“好。”
徐涿:“???”
不是,您好个啥意儿!?
他早就知道两人的脑回路不在一个频道上,但也没想到会差这么多啊!
徐涿下一秒就要跳起来,抓住对方的肩膀拼命地晃,幸而被“零零”的铃声打断。
接着咔嚓一声,杜子佑绷紧了身体,通讯被自动接通,传来一个苍老的男声,正是徐涿在花园里听到的那个嗓音:
“二少,你在吗?二少?”
徐涿看向杜子佑,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眼神里情绪复杂,厌恶、无助、愤怒,和……希望?
徐涿迟疑地起身,躬腰向前踏了一步,压低声音问:“你不回答?”
他靠近了床边,杜子佑立即向他伸手,他只好也伸出手和对方相握,坐到床沿。
通讯还在继续:“二少,客人还在楼下,请保持主家的礼仪。”
杜子佑倚向徐涿,徐涿只好张开胳膊让他靠在自己胸膛上。
杜子佑搂他的腰,似乎镇定了些,对着看不见的人大声说:“我有点不舒服。”
那边停了一下,说:“我请医生过去。”
“不用!”杜子佑忙道,咳嗽两声,“我淋了点雨,休息一会儿就下去。”
那边语气淡漠:“那请尽快,病得厉害了医生会上去。”咔嚓,通讯关闭。
徐涿马上就感觉到了,最后半句是在威胁。
“哈哈……”
他听到轻笑声,低头见怀里的人也仰起脸看他,笑得眉眼弯弯。
徐涿一时竟看呆了,这精巧的五官,笑起来的弧度,连那笑声,都像专门为自己打造的一般,每一处都戳到自己的审美点上,正中红心。
片刻后他便发现不对劲了,杜子佑越笑越大声,像关不住的闸门,浑身都控制不住地在抖,倒不像在笑,而是在发泄,在漫漫长夜后终于发现一点光亮,迎来新生的希望。
“杜总,”徐涿手抚上他的脸,担忧地喊道,“杜总!”
杜子佑笑得眼角都生理泪水打湿了,又将脑袋埋进他怀里。
不会真疯了吧?
徐涿心里七上八下的,终于等怀里的人安静下来,拍拍他的背,问:“杜总,您好些了吗?”
杜子佑喘着气,摇了摇头,柔软的头发摩挲着西装面料,发出沙沙的响声。
摇头是什么意思?
徐涿刚这么一想,杜子佑就抬头看他,说:“你以后叫我名字。”
徐涿一愣:“啊?”
杜子佑漆黑的眼珠子覆着层水雾,显得无辜且无害,却给他投下一个炸雷:“恋人不都是叫名字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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