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沃尔布加对话压力很大,让海伦娜有一种在和自己祖父画像对话的感觉。
他们更像是一类人,高傲,苛刻,除了自家人眼里谁也没有。
沃尔布加对海伦娜可能还算好了,至少最后正眼看了看她。
海伦娜能感觉到自己汗湿了后背,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穿了大衣,虽然这在八月份有点太热了,但有清凉咒在这不成问题,再者,热总比失态要好。
大约聊了半个小时,将伯德家目前的现状摸得清清楚楚,沃尔布加才皱着眉一脸勉强地放过了海伦娜。她示意雷古勒斯可以带她参观一下格里莫广场十二号,转过身去吩咐了克利切一些别的事。
海伦娜望向雷古勒斯,很想知道自己这算是通过了还是没通过,她没看出来布莱克夫人对自己满意还是不满意。雷古勒斯没说话,但走上前要带她上楼,海伦娜立刻跟上。
走出没几步,她正忐忑的时候,布莱克夫人不咸不淡地说:“时间不早了,伯德小姐晚上可以留下用餐,相信我们会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事实上,你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我曾和他有些交情,算起来我们也没那么陌生。”
海伦娜的父亲也是斯莱特林,算算年龄好像和布莱克夫人还是同学?但她父母去世太早了,她那个时候还小,对父母的人际交往不甚了解。
但总的来说,这应该是件好事吧?
布莱克夫人没急着让雷古勒斯把她送走,应该是不讨厌她吧?
一路跟着雷古勒斯上了五楼,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楼梯不像霍格沃茨那样会乱动,海伦娜舒了口气,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把这里和霍格沃茨联系在一起。
她正懊恼着,就听见雷古勒斯说:“你做得很好。”
海伦娜立刻抬头,有点紧张道:“真的吗?”
“当然。”雷古勒斯终于靠近她了,在脱离了母亲的视线之后,他不需要再克制他的关心了,“如果你做得不好,她不会邀请你留下来用餐。”略顿,他微微凝眸,“你父亲认识我妈妈?”
海伦娜摇摇头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可以回去问问我妈的画像。”
“你父亲的画像呢。”
“……我父亲走得太突然,没来得及留下画像。”海伦娜回忆了一下说,“我妈妈在那之后便提前准备好了她的画像,避免这种情况重演。”
伯德先生那个时候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早去世,没有准备无可厚非。
伯德夫人虽然因丈夫的前车之鉴来得及留下画像,却也没陪着海伦娜太久就追随伯德先生而去了。伯德家族几代单传到海伦娜这里,已经没什么体面在了。
雷古勒斯沉默地握着海伦娜的手,牵着她走到他的房门外:“这是我的房间。”他看着她问,“要进去看看吗?”
海伦娜已经从父母去世的回忆中走出来了,她有点兴奋地说:“当然,你都去过我的房间了,我还没去过你的房间。”
雷古勒斯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虽浅,但笑容却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温柔。
他打开门,将海伦娜请进去,关上门那一刻,好像看见哥哥房间的门动了一下。
他望着那个方向阖了阖眼,放弃了追究,直接关门进屋。
雷古勒斯的名字在罗马语当中是雷克斯的指小词,意思是“小国王”或者“王子”。
同时,雷古勒斯也是狮子座的α星,是狮子座中最明亮的恒星。而他的中间名阿克图勒斯(Arcturus)则是牧夫座的α星,是牧夫座中最亮的星,也是北半球夜空中最亮的恒星。
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布莱克家对他有多么看重和宠爱。
他有着高贵的血统,在最古老最纯洁的布莱克家中享有非凡地位,他的房间自然也处处透着低调的华丽。
刚到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时候,海伦娜就觉得这栋房子随处可见黑暗气息。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伯德庄园她也时常感受到,就因为这个她才觉得那栋毫无声息的庄园像个坟墓。
布莱克家现在也是这样。
海伦娜想起这栋古老宅邸每个楼层的昏暗与压抑,又想起沃尔布加·布莱克夫人严肃神经质的模样,还有对方挑剔、恩赐般的言论,不免有些望而却步。
最开始进入雷古勒斯房间的兴奋不见了,她冷静地打量着这里,看着周围熟悉的银绿色,再回头看向这间房间的主人,那个她从未想过真的能染指成功的布莱克少爷。
雷古勒斯就站在她身边,看见他的时候她全部的顾虑都消失了。
虽然布莱克夫人一看就是个难相处的婆婆,未曾谋面的布莱克先生恐怕也不会比她更好相处,他甚至还有西里斯·布莱克那样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哥哥,格里莫广场十二号又给人如此大的压力的,但是……只要有他在,这些好像都没什么难应付的。
只要有他在就好。
这里是他的家,是他长大的地方,海伦娜相信养育了那样优秀的雷古勒斯的布莱克家并没她想得那么可怕。
她再次放松下来,目光所及之处是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
那是雷古勒斯的床,海伦娜先是看见了床头的布莱克家徽,随后便是家徽旁边的法语“永远纯粹”。这倒没什么稀奇,她走近了一些,看着格言下端的剪报。
数张剪报被贴成不规则的拼贴画,海伦娜看了几眼就退了一步。
“你没看错。”雷古勒斯倒是没什么隐瞒的意思,他拉了把椅子坐下,修长的腿分开,黑色长袍披在他身上,是最典雅绅士的装扮,“是关于Dark Lord的剪报。”
Dark Lord这个称呼让海伦娜脸色有些发白,她半晌才含糊地笑了笑说:“你把这些贴在床头,会让我觉得你是他的崇拜者……”
雷古勒斯歪了歪头,笑了一下才说:“你也可以那么理解。”
海伦娜噎住,半晌没说话,雷古勒斯过了一会才说:“你看起来很怕他。”
海伦娜依旧没说话,雷古勒斯继续道:“你是该对他心存敬畏,比起邓布利多,他的理念更符合我们的家族利益,如果他能成功,巫师的处境会有很大改善。”
“……应该不仅仅是巫师的处境会有很大改善吧。”海伦娜轻声说,“麻瓜的处境也会有很大改善。不,确切地说,除了纯血家庭之外,大概不管是麻瓜还是巫师都会受到不利影响。”
雷古勒斯微微皱眉,看起来他不太赞同她的说法,但也没出口反驳。
海伦娜转开视线看向别处,他房间的桌子上放着更多关于那位大人的内容,以及几本关于黑魔法的厚重书籍。
海伦娜盯着那些东西看,雷古勒斯也顺着望过去,他立刻起身将它们收拾了起来。
“它们不该在这里。”他不咸不淡道,“看来有人在我带你进来之前特地‘布置’过了。”
海伦娜倒是不介意这是谁有意为之,她低声道:“布莱克家应该有比伯德庄园更多的关于黑魔法的藏书吧。”
雷古勒斯念了个咒语,将书和关于黑魔王的剪报收拾起来,转过身来才说:“大概。我不曾看过伯德庄园的藏书室,很难给出准确的回答。”
海伦娜突然拘谨起来,她在屋子里转了转就走到了门边,不知该怎么说,她现在有点不想在布莱克家用晚餐了。
雷古勒斯早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从她看见剪报开始就发现了。
他缓缓走到她身边,弯腰和她平视:“我以为我们不会在这件事上有分歧的,我们都是斯莱特林。”
海伦娜别开脸不与他对视,双手交握轻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看过预言家日报上关于那位大人的报道,我得承认他的理念对我们这些纯血家庭的人来说很有吸引力,可我们始终是少数人。”她皱起眉,“连在霍格沃茨,斯莱特林学院的人数都是最少的。”
“所以,你觉得多数人的利益更重要?”雷古勒斯低沉的声音发出疑问。
海伦娜抿唇道:“那倒也不是,我不知道这话该不该和你说,但我应该早就想到的,布莱克家跟那位的大人,你们之间……”
“关系密切。”雷古勒斯直接补全了海伦娜不愿意补全的话,成功看见她白了脸。
“我想我得直话直说了。”海伦娜望向雷古勒斯,迎上他的直视,“你不觉得他太极端了吗?”
雷古勒斯缓缓直起身,没有开口。
海伦娜继续道:“很多事太极端只会达到反效果。我没见过他本人,估计也没可能见,但这不妨碍我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事,这在斯莱特林甚至是整个魔法界都不是秘密了——很多不赞成他的人被密谋杀害,其中包括一些纯血,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他们大多是邓布利多的人。”雷古勒斯的语气不偏不倚,好像没更倾向谁,只是在陈述事实。
海伦娜还想说什么,雷古勒斯却在她开口之前说:“你知道我们曾经的同学有很多在毕业之后就追随了他吗?”
“追随”——雷古勒斯用了这个单词,海伦娜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沉默下来,她想,雷古勒斯虽然只是说他们曾经的同学毕业之后追随了他,成为了传说中的“食死徒”中的一员,却不代表他要说的就仅仅是那些人。
他要说的可能还包括他自己。
海伦娜想到了“关系密切”这个词组,想到了布莱克夫人刻薄寡恩的脸,她有点紧张,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雷古勒斯好像叹了口气,随后她被人揽入怀中。
“你有权利知道这些,也有权利在知道这些之后做出选择。”
他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他的怀抱明明那么温暖,她却有点发冷。
“你不是一直在找振兴伯德家族的方法吗?也许这正是你需要选择的路。”他的语气平静到海伦娜不得不相信他是认真的,“我没想过这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问题,在布莱克家,那位大人是荣耀的象征。”
荣耀的象征……是的没错,对大多数纯血家庭来说,他应该都是荣耀的象征。麻种以及混血巫师和纯血巫师平起平坐的现状令他们感到不满,越来越多的“泥巴种”出现在霍格沃茨也碍了那些人的眼,海伦娜在学校里也听人议论过那位大人,但她一直觉得他离自己很远,那些事也离自己很远,她也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在意血统。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如果她父亲和布莱克夫人认识,那她母亲呢?他们又对那位黑魔王有多少认识?
父亲去世得太匆忙,母亲说他生了病,但海伦娜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伯德庄园好像被诅咒了一样几代下来越来越贫穷潦倒,这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吗?
海伦娜脑子里乱哄哄的理不出一个头绪,雷古勒斯看了她许久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如果你需要考虑,我随时可以送你回去。”
海伦娜缓缓抬头:“可以吗?”
“可以。”昏暗的光线下,雷古勒斯似乎笑了一下,笑里夹杂着什么她不太懂的情绪,“但你不能总是逃避,海伦娜。”他靠近她,迟疑片刻,轻吻了她的发丝,“尽快给我你的答复。”
海伦娜没吭声,她低下头去看着屋子里别的地方,在目光再次划过那张桌子时,看到了一张照片。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在照片里看见了坐在前排中间位置的雷古勒斯,那是斯莱特林魁地奇院队的合影,球员们的制服胸前都绘制着蛇形图案,他所坐的是找球手的位置。
海伦娜笑了笑换了个轻松的话题:“那是今年的合影吗?”她指了指那张照片。
雷古勒斯斜睨了照片一眼,他们之间的气氛好像真的因此缓和了一些,他点点头,没聊这个的意思,片刻后问她:“要走吗?”
海伦娜知道她点头的话他大概会很失望。
他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才换来这么一个机会,可她却因为黑魔王而要离开。
“对不起。”海伦娜说,“但是的,我要离开这里。”
如果今天留下来吃了这顿饭,就代表她被允许加入布莱克家族了。在晚餐中布莱克夫人说不定还会对她诸多试探,搞不好就会有关于那位大人的内容。
海伦娜还没想明白要不要接受那种极端的理念,在没想清楚之前她不能放任自己就这么开始一切。
所以她必须要走,再不情愿也要走。
雷古勒斯没再和她说话,他只是对空气道:“克利切,送伯德小姐回庄园,母亲那边我会去解释。”
克利切从空气中现出身形,恭敬地说:“愿意为您效劳,雷古勒斯少爷。”
行完礼,克利切尖锐地看着海伦娜:“克利切带伯德小姐离开。”它走上前,甚至都不给海伦娜和雷古勒斯再次道别的时间,立刻把她带走了。
雷古勒斯在原地站了一会,开门走出去,去见沃尔布加之前,先见了自己的哥哥。
“看来海伦娜·伯德和你在某个人的看法上产生了分歧。”西里斯·布莱克恶劣地笑了笑,“我亲爱的弟弟,你这次又该何去何从呢?真为难啊,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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