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洗碗。”沈复生老实地吃完了饭,又乖乖地端起空盘碗筷往厨房走去。
林誉简直受到了惊吓,跟到厨房门口。
沈复生不常做家务,这时候也没去看一眼洗碗机,就站在流理台前,就着细细的流水,一板一眼地拿着百洁布蹭碗底。略长的发丝垂在他的额前,修长盈润的手指沾满了洗洁精的泡沫。
虽然林誉对沈复生做一个开腔破腹的小医生颇有微辞,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生就的这双手,要么天生该是抚弦弄琴的音乐家,要么注定要去摆弄手术刀这样的精密器械,否则就是辜负了上天最精致的造物。
自小长在乡野间的沈复生,此生和艺术是无缘了。所以他成为了一名外科医生,神赐的完美双手在活人温热的心脏上尽情起舞,似乎也是冥冥中的定数。
林誉站在厨房门外抱臂看了片刻,确定他能够安生地把碗洗完,就放心地去了客厅。
沈复生洗完了碗,摆好碗筷擦干手,跑去卧室拿了睡衣,准备去洗澡。
路过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的林誉时,他脚下一转靠了过去,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俯身在林誉耳边吹了一口气道:“林总,一起洗澡吗?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林誉被他带着勾子的声音勾得气血翻涌,有时候他真觉得总有一天他会失去理智把这个家伙弄死。
沈复生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不敢再浪,连忙见好就收,丢下一句你继续看新闻吧,就抱着睡衣跑进浴室。
“我先洗了,你要用卫生间就去客房吧!”
林誉起身,抬手优雅地松了松领口,迈步朝浴室走去。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本来不想理会,跳动的来电显示却让他不得忽视。
林誉长吁了一口气,只好过去拿起手机,打开落地窗走到外面的阳台上。
“妈,您这么晚还没有休息。”
“我刚从公司回来——等我一下。”电话那头的陆琴在安排佣人做宵夜,忙活了片刻才继续道,“我最近忙得没时间过问你,你爸爸说你已经一个月多没回家了。你啊,工作再忙也要经常回家看看,都在一个城市住着,又不是隔着重山峻岭,你工作再忙连点回家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吗。我和你爸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林誉只好应着:“我知道了,过两天就回去。”
“那就好,要回来提前跟管家说一声,让他安排。”
陆琴不是那种以丈夫儿子为天的女人。她还是个婴儿时被抛弃在福利院门外,幼时几次有人想收养她都被她争强好胜的性格吓退。上完义务教育就缀学打工,一步步进了林氏集团,从杂物小妹做到董事长助理,又从董事长的助理变成了董事长的太太。
因为林誉的父亲天生体弱,年轻时还好,随着这几年年纪渐长,虽然还挂着董事长的名义,基本长年在家休养,整个林氏实际上已经被陆琴把持。
陆琴有事业有地位,繁忙的工作占据了她的大半精力,但是对自己惟一的儿子,她称得上是个称职的母亲,再忙也没有缺席过儿子的成长和教导,甚至把儿子教导得十分出色。
比起她过于柔弱的丈夫,林誉是更加出色的未来掌舵人。
“对了,你方姨让你去请那两个孩子过来给沈大路贺寿,没有问题吧。”
“恩,沈复生已经答应了,他大哥那里可能还需要费点功夫。”
陆琴叹了一口气:“你方姨家这一摊子烂事,倒是辛苦你了。对了,沈复生是那个小的?当医生那个?你和他很熟?”
林誉看着脚下都市车水马龙的夜景,点起一根烟,道:“是,沈叔不放心他,托我照顾他一二。”
“沈大路是老糊涂了,他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托你照顾。”陆琴嗤了一声,“再说都是快三十的大男人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林誉没有说话。
“大的那个在城南做建材生意,是叫沈楼?这个人最麻烦,就是他一直跟人败坏你方姨和晴暖晴朗的名声。”陆琴有些心烦地叹了一口气,“晴暖和晴朗这次回国,是准备接管沈家家业的。沈大路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硬是不让他俩进公司,想进公司就要直接下放,说得好听是锻炼能力,你方姨怕他起了别的心思。”
烟头微弱的火光映照着林誉皱起的眉头:“方姨想得太多了。晴朗和晴暖太年轻,贸然进入公司高层才是害了他们,沈叔这样安排才是真心为他们打算,您让方姨放宽心就是。”
“话是这么说,那个小医生且不论,沈楼可不是省油的灯。他现在事业也算小有成就,圈子里的人看在沈大路的面子上也愿意给他行个方便,他就一边占着自己姓沈的便宜一边造谣生事,恐怕所图不小。”
“既然如此,方姨还执意请他们去沈叔寿宴干什么?”林誉有些心烦地弹了弹烟灰,火星飘散在微凉的空气里。
“你不知道外头都快把你方姨传成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妈了,你当她愿意请那两个过来膈应她啊,能安了沈大路的心就好,省得他老防着老婆孩子。”陆琴也很烦,“总之这件事情你办好了,后面他沈家的破事,我让她不准再来烦我儿子!”
陆琴说得果断决绝,林誉却不会真信。
方妍是他母亲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时的精神寄托,说是福利院的小妹妹,感情却堪比亲妹妹甚至亲生女儿。比起他和父亲,方妍在他母亲的生命里甚至占据了一个先来后到的先字。
陆琴又嘱咐了几句,让林誉这周末一定要回家,就挂了电话。
林誉收起手机,趴在阳台的护栏上,眯着眼睛远眺S城流光溢彩的夜景。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温热的身躯从身后靠近过来,熟悉的沐浴露的香气包裹了他。
沈复生穿着睡衣,头发上还滴着水滴,被林誉身上的温度冰了一下,不由皱起眉头。
“你是在外头吹了多久的风?身上好凉。”
林誉没有回答,一只手伸向后方把他揽到身前。
沈复生站在林誉的双臂中间,从他手里把只剩了一小截的烟头抢过来,冷笑一声。
“不让我抽,自己倒是躲到外面偷偷抽烟。林总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当然了,老公可以抽烟,妻子不可以。”林誉从他手里抢过烟头,摁灭在阳台的烟灰缸里。
沈复生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动了动脚转了个方向,靠在林誉坚实的胸膛里。
“不愧是二十万一平的豪宅,夜景真美。”沈复生感慨着。
“你也可以买一个。”林誉拿起沈复生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盖在他的头顶,慢慢地擦着那头柔软的黑发。
沈复生没有理他,林誉叹了一声:“你啊,总是这么吊儿郎当的,让我说你什么好。”
沈复生觉得自己挺上进的,他的专业能力得到业界肯定,他做手术稳准狠,他能用比别人更短的时间完成更出色的手术。他用双手缝补好了一颗颗有缺陷的心,破碎的心,他能从死神的手中争夺生命。
只是在世人眼中,这些都算不得成功。他现在职称不高,工资不高,没买房也没有车,理财观念基本为零,导致经济状况时常捉襟见肘。
在林誉这种站在社会顶层的精英眼里,他引以为傲的成就大概是不值一提的。
林誉总是操心他把自己过得一团糟,总怕他孤独终老,晚景凄凉似的。甚至连沈大路给他的那两千万也是因为林誉的提议。这件事情林誉没有说过,还是有一次他被拉回沈家修补家庭关系时,沈大路不小心向他说漏了嘴。
林誉从来不用金钱沾染二人的关系,但是通过沈大路就不同了,那毕竟是他的父亲。沈复生明白,这是林誉的细致温柔。
结果替他争取来了,他却束之高阁,不投资,不理财,不享受,也难怪林誉总觉得他怨气不消。
林誉擦干了他的头发,把毛巾随手扔到一旁的桌子上。沈复生踮了踮脚,突然抱怨道:“啊,我脚好冷。”
林誉低头一看,他竟然光着脚就出来了。今年的早春冷似寒冬,这阳台又是四面露天,高空的寒风毫无遮蔽地呼啸吹过。
“你是傻子吗。”林誉微怒,“还不进去穿鞋。”
沈复生一只脚踩着他的一只鞋面,两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使劲往他怀里贴,不愿意下来。
“地面好冰!”他连连抱怨。
“冻死你算了。”林誉恨恨道,却俯身揽着他的大腿把他抱了起来,走回客厅把沈复生扔到了沙发上。
“等着。”林誉扔下一句话,就进卧室去给他找拖鞋。
沈复生在宽大的沙发上翻了个身,扒着沙发靠背,去看林誉忙碌的背影。
林誉拎着一双拖鞋走过来,扔到沙发边上,沈复生顺着靠背滑了下来,像一条柔软的蛇。等林誉在沙发上一坐下,他就已经依偎过来,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别人身上。
“这把懒骨头啊。”林誉摸了摸他的腰背,“你这样居然还能当医生,不会天天被病人投诉吗?”
“我在医院很勤快的好吗。”沈复生享受着林誉的抚摸,自下往上地白了他一眼,“就是在医院里太累了,在家才要懒一点。”
林誉张了张口,沈复生已经麻利地打断他:“不要再说让我换工作的事,我是不会换的。”
林誉只好闭嘴,一只大手在他后背摩梭着。
“那就不说。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哥那里,你去劝他一下吧,让他去沈叔的寿宴上露个脸。总归是一家人,别弄得水火不容,让外人看笑话。”
“我哥啊。”沈复生哼哼了两声,“他肯定不会去的。他和沈大路就差断绝父子关系了,怎么可能会给他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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