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这会儿还真没敢想考状元的事儿,哪怕他对自己的智商很有信心, 问题是这世上又不只有他一个聪明人, 沈钰就算自信心爆棚, 也不敢说轻而易举地考个状元回来。
古人的智慧,从来不容小觑。
沈钰都不用费心往前数,手指一扒拉本朝的牛人,就能扒拉出一堆天才。看看一代大儒名满天下的陆太傅,再看看天下读书人仰慕的偶像傅卿珩。这些人出生优渥, 先天优势领先沈钰一大截, 智商也不差, 小辈中未尝没有出类拔萃之辈,沈钰这么一琢磨,觉得他奶这回真的白跪祖宗了。
根本不靠谱啊
实际上,沈钰真的想多了。状元不状元的,钱翠花还真没在意,她就是顺嘴那么一说,想着戏文里唱过中状元有多风光, 她这就这么说秃噜嘴带了出来, 没成想让沈钰躺了回枪。
说实在的,依着沈钰目前的情况来, 状元确实不重要, 那还不是他该考虑的事儿,先把接下来的府试和院试考完才好。
府试在四月,离现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该怎么准备钱翠花等人心里也不知道,只拿眼睛看沈钰,让他做决定。
沈钰心说我也是头一遭考试来着,也不知道啊。
没关系,有人知道。
陈秀才很是关心自己这个得意门生,在得知他考中了案首之后,心下更是自得,又怕沈钰少年得志骄傲自满,把接下来的府试给考砸了。陈秀才便大手一挥,直接给沈钰下了通知“反正你师兄也要备考府试,你每天来回也浪费时间,现在时间紧,耽搁不得,不如收拾了衣裳,在我家住下,到时候和你师兄一同赴考,半点不耽搁事儿”
沈钰听着都惊呆了,我就这么从走读生变成了住校生了啊再一想,这提议不错啊,确实省事儿却也有点难处,迟疑道“只怕扰了夫子的清净,师娘也费心。”
陈秀才摆摆手“就多你一个,哪能费心到哪儿去回去同你爹娘说说,他们若是同意了,明儿你就收拾衣裳搬过来。府试要紧”
沈钰仔细一想,顿时明白了陈秀才的心思。帮他温习功课是一方面,估计还存着考校自己的心思。沈钰可没忘记,这位夫子心里想跟自家说亲呢,如今看来,怕是想让师母放心。总归都是同父同母的孩子,其中一个不错,另一个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或许还可以借此机会从自己这里多了解一下沈梅的性情一箭双雕,倒也不赖。
这回还真让沈钰猜中了,陈秀才确实起了这心思他向妻子透了口风,妻子偏疼幼子,可不就得多观察观察么
沈钰这边,住过来可以节省时间努力学习,同样也能帮他姐观察观察未来婆母和妯娌到底好不好处,还能时不时敲打一下未来傻姐夫,可以的,没问题。
双方一拍即合,沈钰就这么住进了陈家。
于是,沈钰每日埋头苦学时,还得分出心思观察一下陈家人是否好相处。陈恪是幼子,头上还有两个哥哥,看着倒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乡下人家不大讲究男女大防,沈钰也见过陈恪的两位嫂子几回。目前来看,陈恪的娘亲温柔,大嫂爽利,二嫂知礼,便是有掐尖要强的地方,也不会太过。
沈钰掂量了一下他姐的能耐,觉得这一家子应该难不倒他姐,心下又满意了几分。这才放下一桩心事,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书海之中,继续刷题去了。
殊不知,在他观察陈秀才一家时,陈家女眷也在仔细观察他。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是个方方面面都优异的好小伙,可惜自家没有适龄的闺女,不然非得把他抢过来当女婿。
沈钰就这么幸运地避免了被抢的命运,真是运道极佳。
剩下的时间不多,沈钰看陈恪略有松散,眼珠一转,低声同陈秀才商量了一回。听得陈秀才微微瞪大了眼,而后笑着点头,夸沈钰这办法好。
陈恪很是好奇沈钰到底跟他爹说了什么,奈何这俩的嘴巴一个比一个紧,陈恪那点本事,根本套不出这一老一小俩狐狸的话,只得怏怏闭了嘴。
很快,陈恪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看着房间里多出的那两块刻着数字的小木牌,陈恪浑身一哆嗦,扭头看着沈钰“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法子啊”
天老爷耶,还让不让人活了书房里还挂个倒计时牌子,看着上面那一行“离府试还有肆十捌天”的楷体字,陈恪心里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也太吓人了,过一天少一天,等会儿,自己今天的文章做好了吗
沈钰还没放过他,又给了他致命一击,掰着手指同他做算数题“一天十二个时辰,睡觉四个时辰,吃饭一个时辰,休息一个时辰,花在念书作文的时间也就六个时辰。看着离府试还剩四十八天,满打满算,留给咱们用功的时间不过二十四天,这还是往多了算的,要是临时有事,连二十天都不到。”
陈恪陈恪完全被沈钰的算数题给吓傻了,仔细一想,还真是啊陈恪立即一个激灵,老实忏悔“是我懈怠了。”
沈钰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一旁的陈秀才很是满意,很好,又学到一招,下回考那帮熊孩子,就按这个来
这门亲事,必须结有这么个小舅子提点着,傻儿子日后的前程绝对不会差。
随着木牌上的倒计时越来越短,沈钰的心态也越来越稳。看着陈恪略显紧张的模样,沈钰还开导了陈恪一回,仔细分析了一波“咱们县试的名次都不差,一个第一,一个第十。这回只要保持原来的水准,即便不能名列前茅,上榜应该也不难。”
陈恪这才松了口气,回去沉沉地睡了个好觉。
沈钰也放下心来,有点紧张不是坏事,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那就很有问题了。所幸陈恪还能听得进自己的劝,不然的话,这个状态去考试,怕是要遭。
放下心来的沈钰也忍不住吐槽,没想到自己搬过来,除了和陈恪一起学习外,竟然还兼职了一回心理老师。沈钰隐藏的奸商本性瞬间冒了头,觉得自己这波貌似有点亏,白干活了。不过看着陈恪越来越稳重的样子,沈钰又暗暗点头,反正这货最后也得落在自己家,就当给亲姐姐调教出个靠谱又有出息的丈夫得了。
沈钰的苦心没白费,这一次府试,没有小人作祟,他和陈恪考得很是安心。
府试的试题与县试差不多,难度却要高上一个等级。沈钰倒是没觉得困难,他一直都是考试型选手,心态绝佳,时不时还能爆发一下小宇宙,每逢大考都能考出最高分,稳得不行。
陈恪跟沈钰待久了,也学了几分沈钰的淡定,三场考完,两人都觉得还不错,比上回县试还要强一点。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陈秀才心知沈钰不是大放厥词的人,一听他们这话,觉得这俩孩子这次又稳了。
果不其然,两人再次上榜,沈钰依旧排在第一,笑傲群雄,陈恪这回小小爆发了一把,往上爬了四个名次,排在第六。
第一什么的,拿多了也就不在意了。沈钰这回很是能稳得住,没出现上回拿了案首后的懵逼表情。倒是陈恪,仔细一看榜,又乐了“第二名又是这个方安,上回县试他也排在你后头呢这回竟然又是第二”
沈钰沉默了一瞬,抬头看了方安的名字一眼,觉得这位仁兄估计心态要崩,千年老二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不过沈钰也没见过这个方安,同情了他一回后就将他抛在脑后,收回心思准备接下来的院试。
院试本是三年考两场,巧了,今年正好赶上一场。是以,沈钰和陈恪还没高兴多久,又被陈秀才拎回去和书本文章死磕。
陈秀才私下还特地鼓励了沈钰一番“你已拿下县试和府试的头名,院试再加把劲儿,再拿一个头名,得了个连中小三元的称号,也是咱们新安县的头一份了”
沈钰压力山大,觉得自己自打走上学习这条路后,就一直在跟第一死磕。上辈子各种考试暂且不提,这辈子统共就考了两次试,他家夫子对他的要求已经从考中到了考第一的程度了。他奶奶野心更大,张嘴就把状元给划分到他头上了。碰上这些个家长和老师,沈钰也没辙,不想让他们失望,怎么办努力学呗
院试前,沈钰当真拿出了悬梁刺股的狠劲儿,连吃饭的时候都眼不离书。
人是会被环境感染的,沈钰这么一发狠,直接导致陈恪房里的灯熄得越来越晚。师兄也是有尊严的,不能被师弟吊打得太惨。
良性循环之下,两人考院试时,表情都没动一下。拿到试卷后,就更安心了这些题都背过,文章也写过。把原来写过的文章再润色润色,升华升华主题,绝对不会差到哪儿去
考完一出来,两人都乐了,觉得这回估摸着十拿九稳能中了。两人倒也不张扬,低头偷偷笑了一回,抬头时又是一脸云淡风轻,很是稳重。
陈秀才暗暗点头,这才是君子该有的模样,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二人已经初得其境了。
陈秀才还惦记着让沈钰中小三元的事儿,愣是没崩住,快到家时仔细问他“这回可有把握”
沈钰想了想,考生总是原来那些人,前两次都没能把自己放倒,这回自己又进化了一点,估摸着后面那位方安同学这回想超越自己难度有点大。
面对陈秀才,沈钰就不用谦虚了,抿唇轻咳一声,低声道“估摸着差不离。”
陈秀才脸上一喜,恨不得回去放几个爆竹庆贺庆贺,他开私塾这么多年,就今年的学生特别给他长脸
沈钰当真没猜错,这回院试,头名还是他,第二名依旧是方安那个倒霉蛋,沈钰瞅了瞅他的名字,在心里给他贴了个万年老二的戳。陈恪的进步通过名次体现了出来,这回他挤进了前五,得个廪生应该没问题。
周围前来看榜的童生已然炸开了,全都在问“这个沈钰到底是谁家高徒竟然连中小三元,咱们新安县,还是头一回出现这么个天才人物啊”
“是啊,也不知这人是何风采”
“据说他不过十五之龄,这般天才,当真让人心向往之。”
眼瞅着话题已经歪到自己身上,沈钰赶紧拽着陈恪的袖子将他拖走,免得陷入考生们的包围圈。
几人喜气洋洋地回了家,沈钰还没到村口就看到钱翠花领着一家人都在村口等着,见了沈钰,几人赶紧迎了上来,殷切地看着他。
沈钰笑弯了眼,抢先报喜“中了,又是头名”
周围悄悄竖着耳朵偷听的村民们立即炸开了锅“就说阿钰是个有出息的咱们老沈家也出了个秀才啦”
“就是就是还是第一名呢比陈秀才还强呢那话怎么说来着青青什么来着”
“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大伙儿说得热闹,沈钰也分心听了一耳朵,听到最后那个尚带稚嫩的嗓音时,沈钰还偏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这一看,还有点眼熟,沈钰略一思索,立即想起来,这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是当年给自己送坚果的何寡妇家的儿子。
如今看来,他的学问倒是不错。
沈钰这念头不过一闪,很快就被人打断,村民们对第一名很是好奇,凑上来问他“都是秀才,你这个考了头名的就没点其他的好处”
沈钰正要开口,就见族长也在其他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沈钰赶紧上前扶了族长的手,深深一揖,恭敬道“族长,沈钰不负祖宗厚爱,终于中了秀才”
族长亦是激动不已,拉着沈钰的手直叫好“咱们沈家,这么多年,可算是出了个有出息的孩子咯以后,整个莲池镇的人都要高看我们一眼哩”
围观人也一脸与有荣焉,又有人打趣“你还没说第一名有什么好处呢”
沈钰轻笑,耐心地同他们解释“前八名被评为廪生,每个月能去县衙领六斗米,朝廷还给发四两银子。”
所有人齐刷刷咋舌“一个月多少银子”
沈钰伸出四根手指,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回,就连最淡定的沈铁柱都没能崩住,笑得见牙不见眼,满脸都冒着傻气。
然而没人笑话他,心里不知道羡慕了沈铁柱多少回。这么个聪明娃娃,怎么就落到他家去了呢一个月四两银子啊,一年就是四十八两,多攒几年,都能在镇上买座敞亮的房子了
沈铁柱一家的好日子,来了
这会儿谁家还记得沈铁柱家人丁不旺的事儿呢沈钰这一个儿子,十个儿子都不换啊
见大伙儿都激动得脸色通红,沈钰想了想,上前先给大家深深鞠了一躬,诚恳道“沈钰能有今日的荣耀,各位叔伯婶子功不可没。我先谢过大家了”
嗨呀,是个懂礼的好孩子
大伙儿更兴奋了,连连摆手道“秀才公的礼,我们可不能受。赶紧起来,咱们也没帮你什么。”
沈钰正想把先前教村民们卖豆腐让他们凑钱的事儿给掰扯清楚。虽然沈钰觉得自己是技术入股,收他们的钱是应该的。架不住这年头儿的村民们还没有这么深刻的认识,又过了这么多年,怕是已经心有怨气,觉得他们辛辛苦苦做豆腐卖豆腐,沈钰跟着占了便宜。
既然要掰扯清楚,话就要说得漂亮,这个时机正好。
沈钰心思电转,呼吸间就想好了说词,感激地看着族人,语气十分真诚“这些年来,叔伯们助我良多。虽说做豆腐的法子是我教给大家的,但也不能总让大家受累。如今我考中了秀才,可以领朝廷禄米,先前说好的每家给一两文钱之事,就此作罢吧。”
众人脸上一喜,万万没想到沈钰会说出这番话来。
同样的话,不同身份的人说出来的效果也不同。若是沈钰没考中秀才时说了这话,族人们只会觉得这是应该的,这小子都占了他们好几年的好处了。如今沈钰好歹有了功名在身,说话的分量自然也比往日要重得多。其他人听了,难免会生出“这后生可真和气”的想法。说到底,做豆腐那法子,还是他们承了沈钰的情。
不得不说,考名后的沈钰,已经有了让胡搅蛮缠之人忍着本性和他讲道理的资本。
大伙儿这次的祝福就更多了几分真心,夸赞沈钰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扔,就差把沈钰夸成文曲星在世,才盖古今了。
沈钰听得头大,正琢磨着想办法开溜,就见族长不赞同地看着自己,皱眉道“当初可是说好了,大家领了你的情,就得给你家银钱。怎么现在就不做数了日后你读书的花用还多着呢,谁来供”
沈钰暗暗给族长点了个赞,太好了,族长这个白脸一唱,自己这个不再收他们钱的人就显得格外大方了。好感度足以让他们忘记以前对自己的不满,不会仗着给过自己家银钱,向自己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族长这话一出口,其他人的脸色明显不大好看,只是族长德高望重又年事已高,大家也不好当面跟他唱反调,纷纷拿眼神往沈钰身上扫。
沈钰也没辜负他们的期望,认真道“廪生能进县学学习,夫子说过,县学是官学,不收束脩,学堂里还发衣裳,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不需要再拿这个钱啦”
族长还是不满意,重重一哼,严厉的目光四下一扫,语气已经带了几分怒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做人,可不能丧良心你们做豆腐辛苦,难道没挣到银子吗阿钰从来都不欠你们的,反倒是你们欠了他的。没有他教你们做豆腐的法子,你们能有现在的好日子一个个的,怕是都忘了自己十年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吧”
族长毕竟积威日盛,这一番话骂下来,心里有点想法的人都被骂得不敢抬头,仔细一想,心里还有点羞愧。
沈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再次柔声劝了族长一回。
族长冷哼一声,厉声道“既然阿钰开口了,我也不强求你们,不过你都记住了,一定要承阿钰这份情”
比起还想让他们继续奉献出银子的族长,自然是不让他们给钱的沈钰更可爱一点,大伙儿连连点头,在心里给沈钰盖了个好人的戳。
大好人沈钰心里也是一喜,可算是解决一桩问题了。这会儿讲究连带责任,一人犯罪全族倒霉。同样,族里有一个出息的人,难免会被人求上门来办事。若是再以此挟恩相报,那沈钰日后就有的头疼了。
如今族长神助攻,双方恩情对调,以后也不至于让他们拿这事儿说嘴。
完美
那头族长训完这帮不省心的家伙,又提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开祠堂,族里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件大喜事,还不赶紧只会祖宗一声”
“对对对,就该这样。我去拿香案”
“族长说得对,祖宗一直偏爱阿钰,这回得了信儿,指不定多高兴呢”
这人还有一点没说出来,要是祖宗一高兴,再给他传授点好东西就更好了。当初劁猪的法子不就是这么来的
其他如梦初醒,一个个儿都忙着准备祭祖的物件儿,那阵仗,跟过年也差不离了。
沈钰看得好笑,忍不住微微摇头。钱翠花已经招呼着李巧儿杀鸡买鱼,就等着沈钰去祠堂拜完祖宗回来后立即开吃。
一直闹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众人才意犹未尽地回了家,继续讨论沈钰中秀才的事儿。
李家那边得了消息,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李青山自然乐得直咧嘴,他和沈钰关系不坏,当然盼着他越来越好。
李河夫妻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觉得自己先前得罪沈钰的行为真是傻。陈氏还不死心,同刘香桂咬耳朵“我说了那小子是个有福气的,咱们二妞也不差,哪里配不上他了姑舅做亲有什么不好”
刘香桂这几年操劳得厉害,她不忍小儿子受苦,小儿子又被儿媳妇拿捏住了,可不就苦了她自己么
听了陈氏这番话,刘香桂也不如前几年那般性质高昂,心里明白了不少,那外孙,明显不是个能受人控制的人。这事儿肯定不成,但其他的,未必不能去沾点好处。
李河本就是个占便宜没够的性子,这几年没少骂李青山和李巧儿,如今听到刘香桂说能在沈钰身上扒下一层好处,李河哪有不愿意的,立即细问了一番,末了直乐呵。倒是陈氏,觉得沈钰不太好惹,小声嘀咕了一句“他能答应吗”
李河一拍桌子“我是他舅舅,他敢不答应反了他了”
李青山还不知道李河又打算出幺蛾子了,这会儿正让妻子准备好贺礼,好生去祝贺沈钰一回。
巧了,出门就碰上了李河,也说是给外甥道贺的。李青山又不能拦着他不让走,无奈地领了人去了沈家,打定主意,这家伙要是敢乱来,自己就将他揍趴下拖走了事
于是,迎了好几波庆祝人群的沈钰就迎来了他俩舅舅,心情委实不大美妙。
李青山还好,素来对沈钰不差。李河就很讨厌了,只会惦记别人的东西。这不,刚坐下寒暄完,李河就迫不及待地提了要求,殷切地看着沈钰,搓手笑道“你如今中了秀才,能有免税田。我那儿还有几亩田,都放你名下,怎么样”
沈钰懂了,这是来者不善。
朝廷确实有这规定,身带功名者,能有免税田。不少人便想将自家的田挂靠在有功名的人名下,以避免朝廷的赋税。
换句话来说,就是在钻朝廷的空子,偷税漏税。
沈钰上辈子被沈爷爷教导的极为正直,道德底线比一般人都高。上辈子沈钰拿过助学金,孤儿补贴和低保,这些都是国家给贫困户的福利。其中一部分的资金来源,应该就是公民缴的税款。
因此,沈钰对偷税漏税之事极其反感。他受过国家的照拂,就不能黑心挖国家的墙角。哪怕后来事业有成登过财富榜的尾巴,对某些“合法避税”手段,沈钰也不屑用。
这个优点,一直被沈钰保持到现在。
别说沈钰一直看不上李河,就是族长或者李青山开这个口,沈钰也不会答应。
李河开口,沈钰更是想笑,简直不知道李河到底哪来的勇气指挥自己。这种颐指气使的口气,真是特别让人想拿着扫帚把他赶出去啊。
见李河脸上毫不掩饰的贪婪之色,沈钰略微一哂,而后扯了扯嘴角,语气十分坚定“不挂。”
“你说什么”
沈钰心说我又不傻,要是答应了你,你转身就能拉来一堆人把田划到你名下,好处你收,锅我背。要是再动用点暴力手段呵呵,反正毁的不是你的前途。
这等不要脸的人的做派,沈钰上辈子见惯了,这会儿猜李河的心思一猜一个准,牙关也咬得特别紧“两位舅舅都在,我索性跟你们透个底。挂靠田地之事,我是不会干的。不管谁来说,都是一样。”
李河气结“不过就是张张嘴的事,你竟然也不肯,真是狠心旁人都做得,怎么就你做不得”
沈钰丝毫不为所动“旁人做得,你便去找旁人吧。”
沈钰上辈子虽然是个理科生,却也知道历史上统治阶级没少干清隐户的事儿。后台硬的意思意思吐出点隐田也就过了,到时候倒霉的肯定是自己这种草根,背黑锅的最佳人选。
风险自己扛,好处没多少。沈钰傻了才干这事儿
再说了,今天应了李河,那族人们求上门来应不应真应了,能收他们多少好处谁家没几个亲朋好友呢,到时候一家拖一家,都想着避税,自己名下的田地怕是得达到一个吓人的数字,到时候一查,现成的证据,大伙儿全玩完。
是以沈钰态度极为强硬,不管李河怎么说,就是不松口。李青山原本也有点心动,见沈钰这架势,识相地闭了嘴,一把捂住了李河的嘴,将这货,轻松拖走。
沈钰微微松了口气,可算是走了。
李巧儿很是不解“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为什么不答应”
沈钰揉了揉眉心“二舅那人,我今儿要是答应了,明儿他名下就能多出几十亩田来这口子一开,其他人找上门来我要怎么拒绝到时候县里的大人们一看,这小子刚中秀才就大肆敛财,不堪大用。我还要不要自己的前程了”
搬出前程这个大杀器,沈家人全都闭了嘴。钱翠花直接彪悍地表示“你人小脸皮薄,要是有人开口,只管交给我。你只要好好念书就成”
沈铁柱也点头,指使沈二川干活“把这消息透露出去,族人们肯定也有不少打这个主意的。现在二娃连他亲舅舅都拒绝了,其他人应该也不好上门。”
沈二川一抹汗“是这个道理。还好二娃先把族人凑钱的事儿解决了,不然的话,这回就难做了。”
钱翠花恍然大悟,也不心疼每年那十多两银子了,狠狠夸了沈钰一回“我大孙子办事果然靠谱做得好”
沈钰微微一笑,眉间一派淡然,黑如点墨的双眼沉静如水,已经初步有了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从容之色。
沈铁柱这回说得分毫不差,族里动了心思想把田挂在沈钰名下的人可不少。结果他们还没开口,就听到沈钰拒绝了亲舅舅挂田的消息,也只能叹息一声,将准备好的话吞进肚子里。
虽然有族长前头说的话打底,没人去沈钰跟前闹,到底对沈钰生了一丝不痛快,觉得他委实太过小气,发达了都不愿意提拔一下族人,白费大家对他的照拂了。
沈钰倒是老神在在,只当没听到别人的酸话,还是那副温和带笑的模样。别人当面指桑骂槐,他也不恼,只拿一双眼静静地看着对方。
这时候,沈钰那张脸又给他立了不少功。人吧,或多或少都有点颜控,沈钰生得格外俊俏,就跟个玉人似的,无一不精致,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对着这么一张脸,再泼辣彪悍的人都说不出什么难听话。沈钰脾气还特别好,就没见他和人红过脸,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碰上这么个人,当面说重话都需要勇气。又有沈大柱时不时说他的好话,大伙儿一张,这些年确实沾了他的光,也就不再提及此事了。
挂田的事儿,在平静的沈家村投下了一颗小石子儿,带出了一圈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
真正再次点爆村民们情绪的,是另一个消息陈秀才亲自到沈家,为陈恪向沈梅提亲。
陈恪大家都知道,这回跟沈钰一道中了秀才的年轻后生,不少大娘都盯着他呢,心里正琢磨该把家里哪个好姑娘说给她。结果思考的功夫,大好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啪叽一声落在了沈梅嘴里。
这嫁过去就是现成的秀才娘子啊陈家家底也不错,就算陈秀才不给陈恪留东西,单凭他那廪生的名头,一个月四两银子和六斗米的待遇,就足以让他领着妻儿在乡下过上好日子了。
这么一想,所有人心里的酸水忍都忍不住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落到沈铁柱家了呢祖宗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啊
沈二川也有点傻眼,他完全没敢想,女儿能嫁给秀才公啊
倒是沈钰很是镇定,他早就从陈秀才那儿得了口风,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陈恪一张脸早就红透了,沈梅一听陈家人的来意就羞得躲进了屋,屋里剩下的人竟然齐刷刷地看向沈钰,一副全由他做主的样子。
沈钰无语,暗中给了他爹一个眼色,婚姻大事一向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父母尚在就听兄弟的道理
沈二川这才回神,轻咳一声道“你家孩子自然是好的,前途无量,配我家闺女绰绰有余,是难得的好夫婿,我也不多说什么。只一点,我家姑娘也是我们的心头肉,你们不能让她受委屈”
话里的意思,已然是应了。
陈恪大喜,一把抓着沈钰的衣袖,眼神止不住的往沈梅待的屋里头瞟。
沈钰见他这副傻样就忍不住作弄他,故意逗他“以后我可得改口管你叫姐夫了,先说好,你家里的事儿,大事你做主,小事听我姐的,你看怎么样”
陈恪正在狂喜中呢,听到什么都点头。沈钰忍笑,又添了一句“那就说好了,平时无大事啊”
钱翠花和李巧儿登时笑开了,陈恪还没回过神来,那副呆样儿惹得陈秀才忍不住抬手敲了敲他的狗头,陈恪这才委屈地看着沈钰“你又戏弄我”
沈钰摊手“你可是应了的,不许耍赖啊”
众人齐刷刷笑开,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零点上夹子,为了夹子位置好一点,明天的更新会提前,估计零点过后就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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