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沈钰已长成翩翩少年郎,身量颀长,眉目如画,通身气质温润如玉,让人一望便心生好感,不知勾出了多少青春少女的懵懂心事。
奈何沈钰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一门心思扎在课业上。李巧儿被娘家弟妹闹了那一场,也不敢在沈钰的婚事上乱做主,钱翠花等人的心思同沈钰一样,先得了功名才要紧,十五岁的年纪,并不用太着急娶妻。
真要着急的,还是沈梅的亲事。
沈钰这一两年没少见媒婆登门,沈家人的相貌都不错,沈钰这等精致温润美少年不提,沈梅也是难得的清丽佳人,更兼沈钰时不时夸上沈梅一回,现如今沈梅的名声那叫一个好,完全就是才貌双全又能干体贴的完美媳妇,不知道多少人家盯着呢。
只可惜前来提亲的人家都经不起沈钰的考验,要么就是性格太怂包的软蛋,要么就是有点闲钱就纳上一两个小妾的富户,便是有读书人透了口风,奈何是读书读傻了的腐儒,恨不得把三从四德列女传刻在女子头上。沈钰跟沈梅又没有深仇大恨,哪能看着她踏进火坑?
一来二去,沈梅这亲事便耽搁了下来。好在沈家村这一带的姑娘家都嫁得晚,十八再出嫁的也不少,沈梅才十七,也不算老姑娘,不至于把李巧儿给愁坏。
沈钰也不担心,现如今女子出嫁还得看娘家硬不硬气,沈钰早些年神神叨叨的,给自己弄了个祖宗庇佑的名头,不管旁人信不信,心里总得怵他三分。再加上也确实得了沈钰的好处,众人对沈钰倒也有几分发自内心的敬重。沈钰自己有出息,又多次表现出对沈梅这个姐姐的看重,沈梅的分量自然也要往上加一加。若是这次能顺利中秀才,沈钰的前途自然一片光明,到时候前来给沈梅提亲的人家,自然又要好上一层。
这道理,沈梅自个儿也明白,心下感念沈钰待她的好,将闲言闲语全都抛在脑后,一门心思关注着沈钰,衣食住行样样都为他考虑周全。最近沈梅正忙着穿针引线,说是要赶在县试前给他做身新衣裳。
钱翠花和李巧儿则在隔壁给祖宗牌位上香。自打这两人知道沈钰决定今年下场科考后,一天给祖宗上三回香,就盼着祖宗再次显灵,让沈钰这回顺顺当当地中秀才。
沈钰也不拦着她们,这就跟上辈子不少家长在高考前带着孩子去拜文曲星一样,图的就是一个心里安慰。不然的话,心情太过焦虑对身体也不大好。
沈二川和沈铁柱虽然稳妥些,但面对沈钰时,又多了那么一丝小心翼翼。整个沈家,心态最好的,竟然是要参加县试的沈钰。
沈钰还真不慌,上辈子都不知道考了多少回试了,这辈子又跟着陈秀才经受了两年模拟考的折磨。不是沈钰吹牛,论及考试经验,整个新安县的考生在他眼里都是辣鸡,没有一个能打的。
当然,明面上看,陈恪那倒霉蛋的考试经验就比他多了不少。毕竟,这货会挂科,这点沈钰还是比不了的。
说到陈恪,那家伙心态倒是不错,越挫越勇,原本身上那股让人有点反感的锐气消失不见,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不少,愈发有股谦谦君子的味道。
某些时刻,挂科经验多也不是坏事。比如这会儿,陈恪就熟门熟路地带着他去往镇上的一个廪生家。
本朝规定,但凡参加县试者,需有一个廪生做保才可。廪生可不是轻易能考上的,乃是院试中成绩最好的那几个,虽然也是秀才,但每月有朝廷发放的米粮,日子比一般秀才过得好得多。
整个莲池镇也就两个廪生,除却朝廷发的米粮外,这两个廪生最大的收入来源便是为童生做保的谢礼。
这会儿的科举制度类似明清,想要获得秀才功名,须得经过县试府试院试三道大关,通过前两道考试者称童生,过了院试才是秀才。
参考的人多,考中的却极少。去年,整个新安县参加考试的学子有好几百人,最终考中秀才的,不过三十余人。这录取率,委实让人有点心塞。
沈钰的目标定得还高一点,想考中廪生。廪生每月能有六斗米,一斗差不多12斤,一个月算下来便有七十多斤米,勉强也能填饱一家人的肚子。虽然这些年家里日子已经松快了不少,沈钰却还是觉得家人太累,想尽可能地给家里减轻点负担。
沈钰同陈恪并肩而行,脑海中已是思绪万千。陈恪还以为沈钰心下紧张,不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放心,何夫子性格温和,不轻易为难人。我们身份又无错处,只要把谢礼给了他,他自然会为我们做保。”
沈钰骤然回神,又听陈恪继续说道:“何夫子也收了不少学生,有几位师兄很是热情,当初我第一次上门求何夫子做保时,几位师兄还特地指点了我一番,委实心善。这次也能同他们见见,一同再赴考场。”
沈钰脸上的表情诡异了一瞬,挑眉道:“他们也没考中?”
这个“也”字,确实有点扎心。
陈恪哽了哽,小声道:“想来他们是被家中琐事耽搁了,久试不中,滋味委实不好受。待会儿你见了两位师兄,可莫要再说这等诛心之语。”
沈钰更诧异了:“听师兄话中之意,这两位师兄年纪也不小了吧?这落第次数……是不是有点多啊?”
陈恪轻咳一声,抬头望天:“你当秀才是地里的大白菜呢,多挖几锄头就能抱回家?多少人一辈子都考不中一个秀才,我前几次赴考,其中也不缺须发皆白的老人。科举一途,说得简单,真正进了考场,才知有多艰辛。”
沈钰点头受教,陈恪却心头一梗,想到这位师弟那逆天的天赋,全方位碾压自己的心酸往事,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当然,以你的天分,想来不用受这等煎熬。”
这位可是能面不改色地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完美完成试卷的狠角色。有一回陈秀才别出心裁,在模拟考的时候还弄了场小火灾,陈恪差点吓晕过去扭头就跑,沈钰倒是老神在在,淡定地将写好的试卷揣进怀里再跑路,顺道灭了火。
两相对比,陈恪完败,总觉得沈钰的心态实在太稳,碰上任何突发状况都能从容不迫的解决。再看看自己,一进考场就崩心态,说多了都是泪。
想到这里,正在向沈钰诉说县试有多难的陈恪顿时闭嘴。
学渣的烦恼,学神永远不会懂。多么痛的领悟!
沈钰怎么都想不到陈恪已经抛却了高冷做派转头奔向了戏精大道,内心戏足得一个人就能唱一出苦情戏来。
这会儿沈钰更感兴趣的是何夫子,还有陈恪嘴里那两个比较照顾他的师兄。
说来也巧,两人一进何夫子的家门,就碰上了陈恪所说的两位师兄。
沈钰见两人脸上明显的岁月痕迹,还有身上那股郁郁不得志的暮气,忍不住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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