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珍珍现代的父母同郎清的父母是同一家医院的同事,两家人都住在医院旁最近的一个小区里。两人自小学就认识, 之后一直是同学到了大学才各奔东西。珍珍去了一所知名政法大学念了法律系, 而阿灵阿则去念了某国际关系学院。

    青梅竹马就是用来形容他们两的,若是没有穿越, 朗清求婚后他们会按部就班在毕业后的秋天领证。

    珍珍犹记两人第一次见面是父母带着她去做客,正巧就是现在的年纪,她一进门她就看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哥哥在客厅里弹钢琴。她好奇地走到这个小哥哥的身边, 小哥哥停下在黑白键盘上流畅舞动的手指转头对她一笑。

    “你也想弹吗?我教你。”

    那是郎清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而现在她对面的那个男孩正分毫不差地顶着当时的那张脸。

    对面的男孩眼神也在闪动着,然而珍珍却不敢确定那究竟是同她一样的原因,还只是少年见到陌生人的新鲜感。

    珍珍的心一阵狂跳。

    可能吗?除了她之外郎清也穿越了?

    她的手心微微出汗,她很想直接张口就问“郎清是不是你”, 可当着攸宁和揆叙的面到底不能这样做。

    “你们两认识吗?”眼前处处透着怪异的气氛让揆叙秀气的眉毛全拧在了一块, 他伸手轻推了阿灵阿一把,“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认识的?”

    阿灵阿没搭理他,出神地盯着珍珍的脸突然说了一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攸宁看阿灵阿一直盯着珍珍瞧, 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嘴角不由自主地一弯,打趣他说:“哦,见过?那我这位好姐姐姓什名谁你说说。”

    阿灵阿似乎是早有腹稿,不慌不忙地说:“虽没见过,却看着面善, 倒像是远别重逢的一般。”

    揆叙浑身一抖,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个粗人怎么突然说话文绉绉的, 怪恶心人的。”

    他这一说珍珍猛地想了起来,阿灵阿刚才的两句话似乎是《红楼梦》里贾宝玉初见林黛玉时说的话。

    而现在是康熙朝,她就算再怎么是个历史盲也知道《红楼梦》是乾隆时期才出现的小说。作为《铁齿铜牙纪晓岚》十级观众,她可还记得和纪CP抢红楼梦书稿的情节呢。

    珍珍急急问:“你……你可有玉?”

    阿灵阿眼神一闪张嘴正要回答时,几个宫人朝他们走来,打头的一个珍珍认得,是她姐姐宫里的秋华。珍珍暗叫一声不好,果然秋华一见她就说:“二姑娘,娘娘知道二姑娘进宫让奴才来领您去永和宫。”

    攸宁喊道:“啊,是了,我把你找进宫来的事没告诉吴贵人,你姐姐这会儿应该担心着呢,你先去见你姐姐吧,回头我再找你说话。”

    珍珍也知道姐姐的担忧,可是这会儿她更想弄清楚阿灵阿到底是不是郎清。她望着眼前背着手气定神闲的少年脚下迟迟未动。

    攸宁心里暗暗发笑,突然贴到她耳朵边说:“你放心,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会同太后娘娘说我没瞧上的,这人啊我就给你留着了。”

    这什么跟什么呀!

    可惜珍珍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被秋华牵着手带去了永和宫。

    姐姐果然十分焦急,一见着她就问:“惠嫔娘娘领你去见觉罗氏夫人和明相家的二公子了?”

    珍珍说:“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大格格叫我进宫的。”

    蓁蓁叹着气道:“惠嫔姐姐也是好心,趁大格格叫你进宫的机会把你往太后跟前领,当着太后的面明相夫人也不好说什么拒绝的话。若是你两就此看对了眼,她在太后面前顺水推舟一求情,太后必是会应的,此时明相夫人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认下这门亲。”

    珍珍急忙表明心态:“姐姐,我同明相的二少爷没什么,我们就是被逼着在花园里走了一圈,连话都没说几句。”

    蓁蓁原本还有些忧心忡忡,一听珍珍这急于撇清关系的话忍俊不禁地笑了。

    “我原本还担心你若是真看上了该怎么打算才好,结果到头来你还没看上人二少爷。怎么,揆叙少爷不好么?都说他乖巧懂事,读书甚好。”

    珍珍不答反问:“我若看上了二少爷姐姐会担心吗?”

    “是呀。”蓁蓁把妹妹搂进怀里,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尖,“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你若真看上了明相的公子就算再难姐姐也要成全你。”

    珍珍心里趟过一道暖流,果然这世上姐姐是对她最好的人。一想到这她又鄙视了一番把温柔姐姐抢走的狗皇帝。

    “我刚在花园里瞧见大格格也在相亲,那个男孩姐姐可知道?”

    “男孩?”

    秋华在旁说:“奴才刚在花园里打了个照面,是钮祜禄家的七少爷阿灵阿。听太后身边的哈日伊罕说上回二姑娘进宫的时候太后就想让大格格相看,谁知大格格寻了借口脱身到最后也没见成。七少爷的额娘老福晋不甘心前儿又进宫哭了一回,太后于是就让大格格无论怎么着今儿也要见上一面。还说好不好都随大格格的意思,不勉强她。”

    蓁蓁捧着妹妹的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幽幽一叹。

    珍珍看姐姐神情郁郁寡欢,问:“姐姐怎么了?”

    秋华说:“娘娘只是想起从前在坤宁宫的日子了。娘娘同奴才往日跟着故去的孝昭皇后,皇后娘娘是七少爷的姐姐,这位七少爷咱们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宽街的一等公府前宅后院不和已久,皇后娘娘体恤生母对老福晋和七少爷难免疏远了些,皇后娘娘在世的时候七少爷就进宫过一次,咱们不怎么熟。”

    蓁蓁秀气的眉毛微微拧着,“太后娘娘也不知为何突然就看上了七少爷。大格格虽说因为姓耿难免有些亲贵心里介怀,可我看皇上一直只当大格格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儿,从来没想过她是耿逆家的人,将来大格格的婚事皇上是万万不会委屈她的。钮祜禄家虽说家大业大,可我前几日还和惠嫔说笑呢,就是指给我妹妹我都不肯,这进去得吃多少苦。”

    珍珍话头还没引到阿灵阿身上,没想到姐姐直接当头就泼了她一盆冷水,“姐姐为何觉得不是一门好亲事?我听说那钮祜禄家不是满洲第一勋贵世家吗?阿爷总挂在嘴边说额宜都巴图鲁如何如何的。”

    “就是因为他们是第一勋贵世家才不好,那国公府的墙也就比皇宫和王府矮一点,人多事多,深宅大院里别提有多少难以启齿的肮脏事。尤其如今的小国公爷同这位嫡出的七少爷不和,也就几位少爷们如今还小,等少爷们都到了自立门户分家的时候迟早是要闹些大动静出来。”

    蓁蓁轻轻往她脸上捏了一把,“别人家的事咱们就别操心了。我先前不是同你说过咱们家底子薄宫里的事得避着点嘛,你怎么还是进宫来了?”

    珍珍无奈地说:“大格格派人招我进宫,我又没法告诉姐姐,实在是不敢不来。”

    “这样啊……“蓁蓁想了会儿说,“大格格年纪小叫你进宫不会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想找个人一块玩,你总是避着她也不好。我看以后她叫你三次你应一次就是了,其余两次你就说是在学堂读书或者病了推掉。大格格不是骄纵任性的人,你不陪她自然也有能陪她的人,她不会生气的。再有,宁寿宫太后娘娘身边有个服侍的蒙古丫头叫哈日伊罕,姐姐和她往日有些交情,你在宁寿宫遇到急事只管同她说让她来找我。”

    珍珍听得频频点头。她本来还想着见过姐姐后就去找大格格,仔仔细细地打听那个阿灵阿的事,结果姐姐说今儿宫里人多又乱,直接就让秋华送她出宫,大格格那就用她身上突然有些不舒服做借口应付过去。

    坐在轿子里到了东华门前珍珍还依依不舍地掀开轿帘往回看,她好想再看一眼那个叫阿灵阿的少年,听一听他的回答。

    心里悬着这桩事珍珍情绪甚是低落,连日在学堂里无精打采,堂兄弟们平日把珍珍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珍贵,她小嘴一撅立刻哥哥们就围了上来。

    “珍珍妹妹,怎么不高兴了?”说话的是多毕的儿子耿柱,他在一干堂兄弟里同珍珍最好。

    珍珍一边说着“没什么”,一边撑着下巴又叹了口气,巴掌大的小脸上不见一点往日的甜美笑容,这怎么看都不是没什么的样子。

    “别不高兴了,一会儿下学哥哥们带你去什刹海那钓鱼吧。”

    “不成不成。”萨穆哈的小儿子长寿一听连连摇头,“你忘记之前差点同那个七少爷打起来的事么?要是再遇着他怎么办?”

    “七少爷?”珍珍一个机灵地抓着长寿问,“什么七少爷?宽街一等公府的七少爷?你们认得他?”

    耿柱臭着一张脸说:“这什刹海附近的孩子谁不知道他,天生一个小魔王,天不怕地不怕,拳头和石头一样,打架和不要命一样。”

    “你们打架了?”

    耿柱“哼”了一声,“我才不会和那臭小子动手呢。”

    可惜不到一秒,身边的长寿就用一脸无辜的表情把他给卖了,“珍珍妹妹你别担心,我们没打架,这七少爷的恶名附近的孩子都知道。那天耿柱一看是他带着我们扭头就跑。”

    珍珍惊得半张着嘴,耿柱被闹了个大没脸,小胖脸上飘过两朵红云。“我……我可不是怕他,我是看他是个贵少爷,怕打着他了回家被阿玛额娘骂,他……他的姐姐可是皇后娘娘。”

    围着珍珍的堂兄弟们纷纷对耿柱露出不信的眼神。珍珍看了一圈堂兄弟们,“原来你们都知道他?”

    “是啊。”

    大家伙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八卦起来。

    一个说:“他是满城里出名的小魔王。”

    另一个说:“听说他在官学里也是整天打架。”

    还有一个说:“听说最厉害的一回他把一个大学士的儿子都给打了。”

    珍珍不禁扶额,这信息量太大,她得消化消化,这一切怎么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郎清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人,珍珍从没想过把他和“打架”两个字放一块。上辈子别说打架了,她都没见过郎清和人吵架!反而是她当年牙尖嘴利,郎清还总笑话她不亏是靠吵架挣钱的“讼棍”。

    博启近日已经去两黄旗官学读书,珍珍下了学就跑回家,等博启一回来就把他拽进了屋里。

    博启呆呆地抱着他的书匣子说:“二姐,我还没吃饭呢。”

    “饭一会儿再吃,姐姐有话问你。”

    珍珍脸上的表情有点唬人,博启不自觉地退了一步,“你……你问吧。”

    “钮祜禄家的小少爷阿灵阿是不是同你在一个官学读书?”

    博启还以为他考试考了下等的事被发现,一听是这个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是啊。”

    珍珍问:“他是什么样的人,平日在官学都做什么?”

    博启歪着脑袋想了会儿,“什么样的人我到不知道,平日在官学他就干三件事,打瞌睡、和先生吵架、逃学。哦,说起来他好像有十来天没来官学了。”

    珍珍问:“那打架呢?不是说他在官学打过大学士的儿子吗?”

    博启一听这话来劲了,“哈,这事我知道,我头一天去官学就刚好赶上阿灵阿打架。他打的是正黄旗那拉氏家的二少爷揆叙。”

    揆叙?

    珍珍心里直犯嘀咕,在宫里的时候揆叙看着明明同那个阿灵阿感情挺好啊?

    博启一个大喘气说出了后半句,“不过他两大概是不打不相识,现在已经好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

    珍珍都快被他气笑了,“你怎么一口气那么短,好好的一句话不能一口气说完么。”

    博启无奈地扁扁嘴,“二姐,人家都没吃饭肚子饿没力气么。”

    “行了,就你不好好读书还嘴馋,快去吃饭吧。”

    珍珍把博启打发走,自己抱着腿坐在屋里把博启和耿柱他们那些话反复琢磨,越想那怀疑的火苗在她心里烧得越旺。

    塞和里氏看到了饭点珍珍没出来吃饭,叫她也不应就直接推门进屋,只见女儿一动不动地坐在炕上,托着脑袋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想什么呢?快来吃饭了。”

    珍珍灵机一动,拽着塞和里氏的手说:“额娘,我想吃王伯的馄饨。”

    塞和里氏插着腰说:“都做好饭了吃什么馄饨。”

    珍珍无奈,只能厚颜无耻地使出这个年纪孩子惯用的伎俩:撒娇。

    她扑到塞和里氏怀里,揪着她的衣服嗲声嗲气地说:“额娘,人家就是突然没胃口,只想吃王伯的馄饨么。额娘您今儿就依我这一回好不好。”

    塞和里氏被她逗笑,“好了好了,那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撒娇。幸好你阿爷阿奶今儿上你叔家去了不在家,否则准得给你立规矩。”

    珍珍一听就知道塞和里氏这是同意了。她高兴地踮脚往塞和里氏脸上亲了一下。“额娘最好,最疼我了。”

    塞和里氏被女儿的彩虹屁哄得心花怒放,放软了声说:“好好,那我去叫徐大柱媳妇买。”

    珍珍摇头说:“别别,我就喜欢在王伯的摊子上吃,他煮得比咱们自己煮的香。”

    塞和里氏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怀孕的时候着了什么魔了才生了你这么个小饕餮,会吃不会做。”

    嘴上是这么嫌弃的,塞和里氏还是取了二十个铜板来给她。

    “行了,去吧,早去早回。”

    珍珍攥着手里的钱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经过院子的时候她还听见博启在屋里嚷嚷“额娘,我也要去吃王伯的馄饨。”和塞和里氏教训他的一句“别凑热闹长身体的人给我乖乖吃饭”。

    威武家如今也算体面人家,珍珍自然是不可能一个人出去,李勇的妹妹李玲儿如今是她的丫鬟,自然也得跟着她出门。

    两人到了什刹海边,珍珍没去王伯的馄饨摊,反而一路沿着什刹海东游西逛。玲儿腼腆,怯生生地问:“小姐,咱们不是要去吃馄饨么?”

    珍珍哪里是来吃馄饨的,她是听耿柱他们的话觉得阿灵阿可能在这一带出没所以才专程候他来的。

    但她对着李玲儿胡诌道:“等会儿,我还不饿咱们随意走走。”

    夏日的午后,不少孩子们都在什刹海附近玩耍,有钓鱼的,有爬上树捉知了的,还有胆大的在什刹海里游泳。

    珍珍把整个什刹海绕了一圈,满头大汗也没看见那个什么202。

    玲儿年纪小,走了半个时辰明显是走不动了,可跟在主子身后不敢说。好在珍珍肚子也开始叫唤,刚好这会儿她们又回到了金丝套胡同口,珍珍说:“算了,我们先歇会儿吃碗馄饨吧。”

    王伯的馄饨摊还摆着,珍珍给了他二十个铜板要了两碗馄饨。

    李玲儿饿坏了端着碗吃得甚香。

    珍珍也饿,但却没她这般好胃口。

    为什么耿柱他们出门遛个弯都能遇着人还差点打起来,她在什刹海边找了半个时辰了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呢?难道自己真要去宽街候他吗?

    她想着想着想到碗里的热汤都渐渐不冒热气,想到李玲儿吃完都泛起了困,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珍珍叫了一声:“玲儿,你说我怎么运气就这么不好呢?”

    可李玲儿没有回答,珍珍转头一看李玲儿已经泛起了困趴在桌上打着瞌睡。她叹了口气只好舀起一个馄饨想吃一口,可耳边突然响起一个三分熟悉七分陌生的声音。

    “你碗里有葱,你不是从来都不吃葱的吗?”

    珍珍一回头,手里的勺子“啪嗒”一声落回了碗里。

    她的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正对着她谐谑的笑,那张脸正是她魂牵梦萦的人!

    “你……”

    “你什么你?”少年转头四处打量,王伯正忙着包馄饨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李玲儿正趴在桌上流着哈喇子。

    于是阿灵阿不客气地将珍珍面前的碗搬到自己面前,拿起勺子就吃了起来,“味道是不错,可惜有点冷了。”

    “小七爷……你……”

    珍珍还在震惊里没有回神,她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蹭着她的馄饨一副饕餮之状。

    一口气吃掉大半碗的阿灵阿总算收了“嘴”抬起头摸了摸肚子,说:“好吃,真好吃,上次就听容若兄说什刹海边有个馄饨好吃,这次总算吃上了。”

    珍珍一直一副震惊加傻眼的表情,阿灵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你不是最牙尖嘴利会说话的吗?怎么这会笨嘴拙舌了?哦不对,连笨嘴拙舌都不是,是鸦雀无声。”

    他这般调笑,终于让珍珍能够确认,是他,真的是他。

    泪水刹那间盈满了她的眼眶,珍珍呜咽着喊了一声;“朗清……”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哭啊。”阿灵阿手忙脚乱在自己身上找帕子,又惊慌失措地看了看四周,索性王伯还没有注意到这里。

    他找了一条帕子塞在珍珍手里,“你快擦擦,我在京城里名声够臭了,回头传出去说我把一小丫头欺负哭了我这名声就更臭了。”

    珍珍破涕而笑,她擦了擦眼角,好气地问:“你什么时候会打架了?还有,你怎么出现在这儿?”

    阿灵阿挥了挥还纤弱的“肌肉”说:“形势迫人,想我一个新世纪彬彬有礼靠智商和颜值取胜的好青年到了大清朝得劳动筋骨被迫防身。”

    想着听说过的钮祜禄家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再看看眼前人现在的样子,珍珍大约能猜到七八分故事。

    珍珍先是心疼,可接着揶揄了他一句:“那你好歹穿成了王公贵胄,我呢?除了不用下地,之前可是一穷二白清苦人家。”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们家如今不是鲤鱼跃龙门飞黄腾达了。”

    “哪有,我阿玛就是个五品小官算什么飞黄腾达。”

    阿灵阿刚要怼回去,突然想起什么问,“你等等,你还不知道自己投胎的是什么人家?”

    “不就是普通包衣旗人么?”珍珍一脸懵逼,要不是姐姐得宠成为嫔妃,自己搞不好天天要戴个“跪的容易”在宫里伺候人。

    阿灵阿朝天哀叹:“当年让你好好学历史你就是不听吧,书到用时方恨少,穿越也是要技巧的。”

    要不是这会儿是男尊女卑的清朝珍珍一定抄起椅子打爆对面这个人的狗头,她抱着手臂露着“呵呵哒”的笑容:“你再说一遍?”

    阿灵阿当场认怂,要说他两青梅竹马打一开始珍珍就是那个食物链上层动物,而这个妻奴但凡看见珍珍的脸稍微拉下便开始投降求饶。

    “你姐不是生了个皇子么。”

    “是啊。”

    “那你还说普通旗人!”

    “康熙有那么多儿子我咋知道他是哪一个,我姐又没告诉我小外甥名字。”

    阿灵阿脸上露出了深深的鄙夷,他张望了一阵确认四周没有人注意到两个凑在一起的十岁孩子后才低声说:“你姐生的儿子叫爱新觉罗胤禛。”

    “啊!”

    珍珍果然失声尖叫,阿灵阿捂着耳朵毫无意外地看见本来打瞌睡的李玲儿惊醒,也毫无意外地看着本来忙着自己摊子的王伯看了过来。

    意外的是,附近有一家人家推开了门。

    “阿灵阿!你是不是欺负我妹妹!”

    这平地一声惊吼来自于多毕家的耿柱,他本来是在自己院里乘凉时莫名听见外面有人尖叫,抱着好奇和多管闲事的心态才出门来瞧。结果赶巧,这尖叫竟然是自己最喜欢的小堂妹发出的,更赶巧的是,尖叫的堂妹对面竟然坐着全京城名声最最最最臭的魔王——阿灵阿。

    要搁平时,耿柱看见阿灵阿那是毫不犹豫撒腿就跑,可现在阿灵阿竟然胆敢惹他家最宝贝的小堂妹?

    他壮了胆子提溜了门前一把横着的笤帚,拿笤帚指着阿灵阿说:“你干什么呢!谁让你欺负我妹妹了!你是不是打她了?珍珍你别怕,哥哥给你做主!”

    他说着举着笤帚冲了过来,王伯赶紧抹了抹手过来问:“这是怎么了?哟,吴家二丫头啊,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珍珍瞟了阿灵阿一眼,眼神仿佛在问:你平日里名声到底有多坏。

    而阿灵阿则是见怪不怪,他耸耸肩说:“没干什么,你想打一架吗?”

    耿柱被阿灵阿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和装没事人的状态彻底激怒,他挥着笤帚要把阿灵阿当什刹海边的苍蝇赶走。珍珍见耿柱要动手,暗呼不好,赶紧跳下来去拦住他。

    “耿柱哥,没事没事,他没欺负我!”

    “真没欺负你?”耿柱的笤帚还没放下来,他很严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真的没惹你?没欺负你?”

    珍珍点了十来下头,满脸写着严肃认真确定,耿柱这才稍稍放下心,可刚要放下笤帚他又举了起来厉声问:“那你尖叫什么?是不是他威胁你不让你说实话!”

    王伯毕竟年长,他环顾自己的摊子发现了阿灵阿面前那碗馄饨,“啊呀,这是不是抢了你的馄饨啊?莫哭莫哭,王伯再给你做一碗就是了,这男娃子也是,想吃就与王伯说嘛,一碗馄饨而已你抢别家孩子的干什么!”

    “你堂堂一个大少爷,怎么连我妹妹的馄饨都抢!”耿柱气不打一出来,他可知道珍珍妹妹最爱的就是王伯馄饨,这混小子竟然过来抢食?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珍珍哭笑不得,拉着耿柱给阿灵阿使眼色。

    想着眼前这局估计破不了,阿灵阿只能先溜为上,他对着珍珍扔下一句:“下次再见。”

    然后风一般地跑了,珍珍朝他笑着点头,而耿柱没注意到珍珍的神情,只听到阿灵阿下次还要来,气得发燥,“混蛋!你钮祜禄氏什么没有犯的着来抢我妹妹的碗馄饨吗?我今儿还就不怕你了!”

    “堂兄堂兄!”珍珍死命地拦着耿柱,等阿灵阿跑出了胡同才收了手,“堂兄,真的没事!我……我忘记说不要葱了,所以没吃这碗馄饨。”

    王伯一看疑惑道:“这,我给了你一碗没有葱的啊?”

    被惊醒后一直在旁瑟瑟发抖的玲儿这时嗫嚅了一句:“我吃的那碗没有葱……”

    耿柱责骂了玲儿几句,王伯又心疼地为珍珍下了一碗新馄饨,珍珍边吃边和耿柱说道:“你别怪玲儿,那个阿灵阿真的没把我怎样,我还在宫里见过他呢,他挺彬彬有礼的啊,没你们说的那么凶神恶煞。”

    “彬彬有礼?”耿柱的脸皱的比揉过的纸团还皱,他坚信“彬彬有礼”四个字和那位魔王绝无联系,他开始思考着为何阿灵阿会在珍珍面前性情大变。

    当珍珍吃完馄饨放下勺子朝他展颜一笑时,耿柱突然明白了过来,他一拍大腿一声吼:“我知道了!那臭小子肯定是觉得你生得好看!这小子小小年纪竟还是个色狼!”

    珍珍一头的黑线,奈何哥哥们都是宠妹狂魔,无论她怎么解释都不听。吃完馄饨耿柱亲自担任“护卫”将珍珍送回了威武府上,珍珍千求万求让耿柱别和家里说,拉着一把鼻涕一把泪自责万分的玲儿做挡箭牌,说是怕额娘知道了要发卖她。玲儿不知珍珍是拿她当借口,只以为发卖是真,吓得差点给耿柱跪下。

    耿柱本来坚决不肯,可直到最后珍珍说:“要是额娘知道了回头不让我出门也不让我去学堂罚我在家里刺绣学规矩,唉,堂兄,你可怜可怜我吧……”

    耿柱想想小珍珍要是不能去学堂,学堂里少了小可爱堂妹便只剩萨穆哈家那个讨厌的秀雅日日趾高气昂。这一幕耿柱想想都头疼,再兼着珍珍与玲儿两个人泪眼汪汪,他最后心软了下来。

    “那你以后出门派婢女先来叫我,没有护着你不能随处乱跑。”

    珍珍当下点头,想着以后的事归以后,耿柱总不能日日查岗。而玲儿点得更肯定,她一时疏忽瞌睡竟然闯下这样的祸,当即记牢了这位少爷,默记了他家的院门,只等下一次尽责地去呼唤他保护自家姑娘。

    …

    当夜,珍珍噙着笑撑着下巴坐在梳妆台前,这是她穿来后最安心的一刻。她一个现代人在清朝,虽然父母慈爱、姐弟亲善,可她一直知道自己和他们不一样。即使言行越来越像,即使感情日渐深厚,可他们骨子里是不一样的。

    她永远会记得现代的那二十余年,记得拥有过的亲情、爱情和友情,那是无法割裂的过往,也是她无处倾诉的思念。穿越后的日子越过越顺,却也让她离过去越来越远,她甚至一度怀疑那些过往只是她在病重时的臆想。

    直到重遇朗清的那刻她才终于确认过去的她真实存在过,她的思念在这个世界里也能有人理解与分享,也会有人理解她对这个时代的陌生、无奈和害怕。

    她让玲儿去外间守夜,自己坐在床帐里抱着膝盖回忆着今日发生的点滴。

    胤禛?姐姐生的是大名鼎鼎的雍正皇帝?

    唉,可惜今天自己不够淡定,冲出来的耿柱打断了对话,不然还能详细问一问。

    如果姐姐生的是雍正,那她就是雍正的小姨?姐姐未来就是太后!康熙这个狗皇帝在位多少年来着?好像是六十一年?

    嗯……虽然日子还有点久,但毕竟总有那么一天,珍珍突然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躺赢人生即将来临。

    怀着幸福的笑意,她渐渐陷入梦乡,在即将找到周公下棋时她却突然惊醒。

    等等!朗清也穿的可是钮祜禄氏家的小七爷阿灵阿,自己虽然四十多年后是人生赢家,但现在还是包衣家的女儿啊!照上回在宫里的情形,阿灵阿的额娘是要替他娶个高门媳妇的,自己这样属于门不当户不对。

    更何况这世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婚事除了父母外大半还要看宠妃姐姐的意思,但上次姐姐怎么说来着“指给我妹妹我都不肯”。

    完了完了,要是朗清娶了别人她怎么办?闹婚?拆散?揭竿而起?

    珍珍这一夜是彻底无眠。

    …

    那边,阿灵阿第二日打着哈欠去了两黄旗官学,刚踏进屋子揆叙就勾了上来。

    “阿灵阿,你最近都跑哪儿去了?又在折腾你那什么生意?这可是十天来你第一回来官学,我之前派人去寻你你怎么也不给我回个话。”

    揆叙自从上回在宫里见过阿灵阿以后就足足有十日没碰见这个好哥们。他等了五天没等着人还特意派了家里的管家去宽街打探阿灵阿是不是病了,得到的信是小七爷没病只是不在。

    知道阿灵阿无病无灾日日逃学的揆叙这些天不知道骂了阿灵阿多少遍无情无义,今日总算能当面骂他如何能轻巧放过。

    “你跑哪儿去玩了?也不知道带我一回?夫子布置了那么多功课,最近我都得做两份替你交一份,写的我手腕都快断了!我不管啊,今日你得请我吃点心,不然下回看我还帮不帮你!”

    阿灵阿一把甩下揆叙的爪子,横了揆叙一眼,向他盘问起横亘在他心头十几日的事:“揆叙,你那日在宫里和吴贵人的妹妹在一起干什么呢?”

    同平日的嬉笑不同,阿灵阿此刻脸上是前所未见的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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