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
老夫人瞧着大姑娘那疯魔的状态, 当即便被惊了一大跳。
她回过神后赶紧一叠声的指挥着场间的丫鬟婆子“快快把大姑娘给带下去,大姑娘魔障了定是碰着了什么脏东西,赶紧把人给我带回她出嫁前的院子里头去休息。”
那些个婆子战战兢兢, 这一时间也回不过神来。
虽然这汴京皇城里头, 每个府中都有一些见不得人的污秽事儿, 但是像今日这般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儿明明白白的摆在台面上, 谁都能受得了。
胆子大的觉得自己一饱眼福, 日后悄悄往外头说去也算有些牌面儿,胆儿小的则是担心会被悄无声息灭了口去。
再说了, 那粗使丫鬟桂花不过一个粗使下人而已,就算是要把人给弄没了以府中主子的手段有的是法子, 偏偏的一个嫡出的大姑娘竟然如傻了一般,做出亲手捅死人的事儿, 这日后传出去那脸面名声还要不要了。
花厅里一时间闹闹哄哄毫无章法,但到底机灵的人还是有人, 等那阵惊惧过后那些回过神来的婆子丫鬟都开始手脚麻利的收拾残局。
也不过一会儿工夫,大姑娘就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给悄悄扶了回去, 至于那地上艳红刺目的血迹以及死不瞑目的桂花, 也都被人给快速处理了干净。
换了地毯屏风,点了去味儿的熏香,瓜果点心热茶但凡能想得到的东西通通都换了一遍。要说这花厅里头还剩下个什么,恐怕就是那些丫鬟婆子没有经验, 被遗留在砖头缝隙血迹, 以及某些旮旯角里星星点点四溅并不明显的血沫子。
花厅里此时静悄悄的, 谁也不敢大声说话。
府中的姐儿以及里头坐着那些个未成年的哥儿们,他们的脸色也都是前所未有的煞白。
府里的小主子们哪个不是娇养过来的,几乎个个都是初次见到这般血腥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场面,更有几个年纪小的直接被吓得缩在贴身奶妈的怀里头想要嚎啕大哭,却因瞧着老夫人那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的脸色,只敢极小声的抽抽搭搭几下,那双泪眼蒙蒙的眼睛里头还挂着浓浓的惊惧。
老夫人被邓妈妈扶着坐在花厅的主位上,她眉目仿若挂上冰霜哪有往日表面上那一派慈爱的样子。
大姐儿的生母二夫人脸色青白这时候站都站不稳了,还是被江妈妈和几个小丫鬟半拖半抬的,扶到了老夫人左手边的椅子上瘫坐着。
至于后头的夫人媳妇一个个的也都白着脸,就连平日里最能讨人欢心嘴巴就像摸了蜜儿一般的三夫人,这时候都哑了声音老老实实的坐在后头。
花厅里气氛一度尴尬,老夫人眸光不动声色扫了一眼众人的神情而后她目光一顿,悄然盯在那此刻看着依旧文静秀雅,与姑娘家坐在一处的崔娇玉。
单瞧着崔娇玉的脸色,她神情看似也吓得不轻,巴掌大的小脸煞白煞白的,唇瓣也失了娇嫩的血色。这时候人都怕成那样了,她还极为贴心的把身旁一个年级稍小的姐儿半搂在怀里中,眉眼温和细声细气的安慰着。
老夫人看着眼前那一幕她眼底眸色一寒,到底是不得不忍下了这口气。
毕竟这个看似蠢货般的崔娇玉那手段到真的是不少的,手里头握着要挟她的秘密就算了,那心思更是大得过了天去,如今要是强行打了她的脸面指不准后头她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更何况在老夫人看来,像崔娇玉这种人就该丢给那个能收拾她的人收拾去,毕竟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是在旁边看看热闹合适。她这般想着,目光转瞬间柔和了下来,转而看向不远处与晏昭廷坐在一处离她们远远的凤灼华。
“殿下”老夫人声音和蔼更是带着浓浓的慈爱。
“今日府上的事儿倒是当你看笑话了,府中大姑娘平日可不是这般的,往日端庄秀雅在汴京城中也算是出了名了姑娘,今日会这般失态恐怕是因着有了身孕,又被前头的事儿一刺激,所以便有些魔愣了。到底是姑娘家年纪小,家中宠着些也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因着一个丫鬟的事儿便失了态。”
说到这里老夫人又深深一叹“不过可惜啊,桂花那粗使丫鬟竟然就这般没了,大姑娘那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手儿,却是连重物都未曾提过的,不过是轻轻刺了一下这人就没了,这也只能怪那丫头运道不好命数不正自己倒霉罢了。”
轻轻刺了一下就没了,当这人是豆腐做的么
老夫人恐怕她是当花厅里的人都是瞎子,那血柱子喷出来的时候足足有半尺高,分明是极狠的心,下了极大的力道活生生的把人的弄没了,到了老夫人口中就变成了是小丫头命数不好活该没的。
听得老夫人那番话,凤灼华心头冷笑一声,眸光讥讽的瞧着地砖缝隙里头还未清洗得干净的血迹,转而笑盈盈道“可不是命数不好么,本宫前头逮着人都舍不得动她一下,活奔乱跳的把人给绑了好让祖母你给本宫做主的,现在倒是好,直接来了个死无对证,也不知本宫受的这委屈是不是白受了。”
当下老夫人面色一僵,手中拐杖被她握得死紧,然而嘴唇嗡动半晌也只得道“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殿下你”
“要怪也只得怪大姑娘不懂事沉不住气,但是如今说来说去也没法子说了,毕竟这人都死了,大姑娘因着有了身孕那脾性一下子变了也是能理解的,殿下你说是不是”
凤灼华懒懒的拍着手里的的点心碎儿,对于老夫人的话她慢悠悠的抬了抬眼皮子,眼底下的光却是直直的朝着崔娇玉的方向扫了一眼,看得崔娇玉心惊胆战,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儿。
等到把人都看得坐立不安了,这时候凤灼华才慢悠悠的回答“可不就是如祖母说得这般么,小丫头死了死无对证,也不知究竟是谁在暗中使了手段。本宫瞧着要说的大姑娘,这自然不可能的是大姑娘做的,毕竟本宫嫁入你们宁国公府前与大姑娘间可是连见都未曾见过面,更别说本宫有意嫁祸于她了。”
说到这里,凤灼华眸光隐晦的扫了一眼花厅里端坐着的夫人媳妇,接着道“虽然本宫听着大姑娘那愤愤不平的语气,也不知她是从哪处听来是本宫强娶了驸马这事儿,祖母原来你们宁国公府上下对于尚公主这事儿是觉得委屈的”
“呵”
凤灼华冷笑一声“这就算是再委屈也不能指使了小丫鬟就这般下作的手段来恶心本宫,不过这事儿恐怕以大姑娘的心性与气是做不来的下作的手段的,只是嘛”
凤灼华说到这处话音一顿,眸光毫不掩饰的瞧了崔娇玉一眼才慢悠悠道“本宫想着,这大姑娘指不定是被谁给利用了,毕竟本宫嫁给她大哥哥,她喊我一声大嫂难道真是委屈她了这恐怕是有些个心思不正的,不想与本宫和和气气当个姑嫂,那心思大的想与本宫姐妹相称使的手段吧”
老夫人当即一惊,急忙解释道“殿下你莫要误会,昭哥儿能娶你为妻那是府中天大的脸面,恐怕是姑娘家的也不知从外头哪个婆子嘴巴里听到的消息,胡乱说的。”
老夫人口中的外头恐怕就是指归德侯府了。
毕竟大姑娘如今算是出嫁的姑娘,老夫人急忙把宁国公府给否认了,那自然背锅的只有归德侯府了。
然而凤灼华并不接老夫人的话,她而是笑眯眯的瞧着花厅里那一小群未曾出嫁的姐儿道“祖母,至于昭廷娶了本宫是好是坏那也只有昭廷自个儿心里明白,再说了本宫与驸马又不是要在府中常住,公主府的地界可是宽敞的紧,没必要与众人挤在一处儿。”
“本宫如今在意的可是府上大姑娘的名声,大姑娘回府后与她好在一处姐姐妹妹的可不是本宫,今日家宴难免这宁国公府人多口杂,至于谁有那个心思,本宫这般养于深宫中学的都是诗书礼义的人,这一时半会可真的想不出来,不如这事儿就让祖母你查查也不是枉费了孙媳这般孝敬您老人家,特意离了公主府来陪你常住几日。”
凤灼华这场面话说的多好听多不要脸,更是暗藏玄机指桑骂槐,坐在花厅里的人都不是傻的,谁还听不出其中一二层意思来。
随着凤灼华话音落下,崔娇玉抱着怀中姐儿的手当即便是一僵,面色愈发的不太好看了。
老夫人不想与崔娇玉当面对上丢了脸面,想把这事儿今日就给囫囵的圆过去。前头就说着打着马虎眼,反正随着那小丫鬟一死,真的是个死无对证,反正这人都没了那公主殿下最多也就是抱怨几句罢了。
然而老夫人怎么也想不到,这才几句话,又被凤灼华把话题给牵扯了回来,就差指名道姓说这事儿是崔娇玉私底下折腾出来的,让她来个大义灭亲好做主了。
老夫人心里头可惜一叹,如今想让凤灼华与崔娇玉对上这也是不可能了。
毕竟前头这位公主小娘娘说着可是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的要让她做主,但是要折损了崔娇玉她又狠不下心,因为崔家那迫在眉睫的私盐案。虽当下情况让崔娇玉与昭哥儿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但是这负责案子的人可不是自己的嫡亲长孙一人,何况她也狠不下心让昭哥儿蹚这一滩浑水。
还不如折损了崔娇玉的脸面,再早早的把人给嫁出去,她不是要保崔氏一族的荣耀么,只要能办事的人娶了她便行了
老夫人这般想着,心里头开始不停的算计崔晏两家之间的利弊。
另一旁。
崔娇玉她本以为那小丫头死了自己就能独善其身,毕竟人都死了,那位公主殿下再怎么说也该给自己留点面子,毕竟这是在晏昭廷眼前。凤灼华若是一直针对着府中人不放,就不怕自己一点都不温婉的性子惹了晏昭廷的厌恶么。
偏偏凤灼华一点忌讳都没有,这言语间的意思就是老夫人若是不能给她做主,她就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更是因为凤灼华前头那番话,崔娇玉能感觉到好不容易从前头那血腥场面回过神来的二夫人,她的眸光已经不动声色的在自己上扫了数次。
人在紧张的时候往往对自己越发恨得下心,何况崔娇玉这人本就是个不择手段利益为上的。她看着自己姑祖母那般变幻莫测的脸上,知道今日的事儿就算不会让她脱层皮去,也定是会狠狠的打了她的脸面。
这脸面不说,等风头过后,那怒气无处可撒的二夫人后头也定会是要找她的麻烦的。
果然
下一瞬间。
老夫人沉着脸扶着邓妈妈的手站了起来,她面色阴沉的盯着崔娇玉道“娇玉姐儿,这事儿可是你做的因这前头公主殿下把你给认成了我万福堂的小丫鬟,打了你的脸面所以你心存报复就唆使大姑娘的丫鬟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当即凤灼华笑眯眯的看向崔娇玉,身音更是不轻不重整个花厅里的人又能听得清清楚楚“打帘的丫鬟这事儿也怪不得本宫,毕竟哟,你这位崔家来的表姑娘一见本宫就主动打帘儿,再见本宫还朝着本宫跪了下去了,本宫不把你认成伺候人的婢女,难道本宫还要把你给错认为本宫的姐妹不成”
平阳公主在宫中的确是姐妹众多,但是那些都是皇家血脉有谁敢舔着脸与她当姐妹若是真要当姐妹,恐怕也只有爬上驸马爷的床,让驸马爷给纳为妾室吧。
这话明着听像是玩笑话,然而多听几回,这自然是打脸不知天高地厚的崔娇玉了。
当即崔娇玉面色又青又白,袖中的手死死的握着拳头,然而面上的神色却是泫然欲泣。
她眸光楚楚可怜又娇又弱,先是轻轻瞟了一眼晏昭廷,而后又双目通红的站起身来朝着老夫人直直的跪了下去“姑祖母,侄孙女也不过是今日到府中而已,我哪有那般大的本事唆使小丫鬟去勾引昭廷哥哥,别说勾引不勾引了,我就是连昭廷哥哥的院子是哪处都不知晓。”
“更何况侄孙女是清清白白的崔家姑娘,百年来崔家可是出了名的家规严厉,若是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么侄孙女愿意以死证清白”
崔娇玉说着便起身,狠狠的朝着不远处的柱子上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
当即她整个人便头破血流,软软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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