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许边牧已经两个月没理乔绵。
当然，乔绵也没搭理他。
傍晚食堂，吃饭的学生零零散散坐着，夕阳从一侧的玻璃窗户透进来，有一半洒在乔绵的桌子上。
乔绵低头吃饭，钟灵端着餐盘坐到她旁边，用胳膊肘碰了下她： “看。”
乔绵抬眼看过去。
食堂门口那儿，几个男生站在那，有说有笑的，不知在交谈些什么。他们身形身高都差不多，就是其中一人特别出挑。
许边牧今天没穿校服，穿了件自己的白色T恤，藏蓝色的校服裤裤脚被挽到了脚踝处。
他抱着个篮球，半倚在餐桌边，听边上男生说着什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样子，模样懒散。
这样一看，头发好像理过了，发梢很短，刚打完球，还带着点未干的湿意。
乔绵的目光只停留一瞬，接着继续吃饭。
钟灵动起筷子，不明白地问：“你们俩怎么了，开学快一周了都不见你们说过话。”
乔绵平静地说：“还能怎么了，小少爷生气了呗。”
“生气？你又惹着他了？”
“上学期期末文理分班的事。我没跟他说我选了文。”
“然后？”
“然后他觉得没有人借他作业抄了，生气了。”
钟灵：“……”
这时，几个男生说说笑笑，朝食堂里面走来。
许边牧跟在后面，似是听身旁男生说了声什么，抬了下眼。瞧见乔绵的位置，眉梢一扬，别过头去。
乔绵正好在看他那边，视线只接触到0.01秒。
她撇撇嘴：真是个小少爷啊，脾气还真大。
两个月了，暑假过完了，高二都开学了，还这么小心眼。
食堂又进来几波人，谈论声和碗碟碰撞的声音交杂在一块，四周一下子嘈杂起来。
嘈杂声中，钟灵问：“新班级怎么样？”
乔绵含糊地应着：“就那样吧，文科班，一眼看去全是女生。”
钟灵：“听说只有十个男生？”
乔绵：“九个，没凑整。”
因为近年文科重点率太低，博海一中又一直以理科为重，所以选文科的学生就越来越少。到乔绵这一届，全年级申请读文的学生凑一凑，竟然只能勉勉强强凑成一个班。
乔绵还记得，她交文科申请表给原来的班主任的时候，班主任那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看得她还挺有罪恶感，好像是她叛逃了一样。
但是比起前班主任的痛心疾首，许边牧更是夸张，直接跟她发了一大通脾气，接着就再没理她。
乔绵是十岁那年搬到许边牧家里的，在一起住了七年。
他们双方父母是挚交，乔绵比许边牧大了两个月，那时候，许边牧还被摁着头被逼迫着喊她一声“姐姐”。
乔绵还记得，她到许边牧家的那天，盛夏，气温直逼40℃。
小许边牧穿着件黄色奥特曼背心和一条红色三角裤，蹲在院子里玩水枪。
她一进院子，就被他滋了一身的水。
初次见面，两个人很礼貌地先打了一架。
被揍哭的许边牧跟爸妈告状，结果又挨一顿揍。
理由是他欺负姐姐。
从此，原本独得恩宠的许边牧就过上了玩具分一半、零食分一半、成绩被摁着比的失宠生活，家庭地位也一落千丈。
所以他的脾气就更差劲了。
乔绵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哄一哄，心情不好——
就当没他这个人。
比如这次许边牧生气，乔绵懒得理他，直接去乡下奶奶家潇潇洒洒过暑假，眼不见心不烦。
就是没想到开学回来，许边牧还在闹脾气。
“乔绵，快看。”
钟灵又发现什么，侧了侧身子，叫乔绵往打饭的窗口看。
乔绵撇过头看了眼，拿着筷子的手一下子顿住。
刚刚那一群男生在排队打饭，许边牧排在最后。
后面排着一个个子娇小的女生，看模样应该是新入学的高一小学妹。
许边牧弯腰从脚边不知捡起什么，回头交给小学妹，两人好像笑着说了几句话。
光看后脑勺，乔绵似乎都能看到那女生含羞的笑脸。
钟灵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你家小少爷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还帮小学妹捡东西。”
乔绵凉凉地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回过头默默吃饭。
她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嘴巴里，嚼了嚼囫囵吞下。感觉心里好像有东西硌着，她就放下筷子，从校服裤兜里掏出手机，啪啪啪按着键盘。
学校禁止使用手机，她发完短信就把手机收好藏回裤兜。
在窗口排队打饭的许边牧，感觉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钟灵吃饭比较慢，乔绵现在没什么胃口，干脆用筷子扒拉着米粒等钟灵。
她托着下巴看着钟灵吃饭，顺便用余光观察许边牧那一群人的动向。
许边牧打好饭，跟同伴找位置坐下，他们吃饭的速度很快，几分钟就吃完了。
紧接着一行人收拾餐盘，走向食堂侧边的小门，看样子是要去小卖部。
乔绵猜到点什么。
果不其然，没一会，她的桌上就突然多了一罐芬达汽水，紫红色，水蜜桃味。
是她平时喜欢的。
丢下这罐汽水的人，什么话都没有，直接走人。
双腿修长，背影还是那一副懒散劲儿。
钟灵看到了，眨眨眼：“哎呦，中苏破冰建交了。”
乔绵却对着那罐汽水看了半天。
唉，什么破冰建交，还不是她先低头服软。
乔绵太了解许边牧，她知道自己要是不先主动示好哄一哄，接下来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绝对能膈应死她。
而且……
谁知道他跟那个小学妹说了些什么。
热心给人家捡东西就算了，还笑得跟朵菊花一样。
乔绵冲着汽水“哼”了声，伸手拿过来，拉开拉环的那刻，易拉罐里的气体嘭得一声冲出来，咕噜咕噜直往外冒气。
她毫无准备，直接被喷了一脸，连身上的校服都湿了。
钟灵吓了一跳，立刻跳到旁边。
两人静愣了半晌，钟灵看向乔绵，已经能从乔绵的眼里看到了满满的怒意。
果不其然，乔绵愤愤地摔下那罐桃子汽水，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许、边、牧——”
乔绵没住校，身上校服湿了，只能用纸巾擦干，留下一团黏腻在胸口。虽然很快就干了，但那股汽水特有的甜香味一直萦绕在她鼻尖。
接下来的晚自习，乔绵一直绷着一张脸，憋了一肚子的气。
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幼稚的人？？？？？
本来在做数学作业的乔绵越想越气，“啪”地一声把手中握着的黑色水笔扣在了课桌上，动静有一点大。
新同桌阮希希正偷着看小说，听到这声音，吓得哆嗦了一下。她快速把小说塞进课桌抽屉里，立刻正襟危坐，背脊挺得直直的。
在环顾四周没看到老师的身影后，阮希希才拍着胸脯小声地跟乔绵说：“你吓死我啦，我还以为老师来了。”
乔绵顺顺气，对她抱歉地说了句：“老师没来，对不起啊，我心情不好。”
阮希希凑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乔绵重新握起笔，低头在草稿纸上列算式：“没事，你继续看吧，老师来了我叫你。”
小说正看到精彩处的阮希希也就不再多问，赶忙继续看小说去了。
没多久，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班里同学一下子全做鸟兽散掉。
阮希希走的时候，戳了戳还坐着不动的乔绵：“外面那人是不是等你的？”
乔绵坐在靠走廊窗户的位置，她听阮希希这么说，解题的思绪骤然被打断，黑色水笔在草稿纸上划出好长一条直线。
许边牧就站在窗户前边，斜靠着走廊栏杆，身上书包随意搭在一边肩膀上。他面朝乔绵这边，眼眸黑亮。
乔绵看了他一眼，当做没看到，转过头继续做题。
阮希希没听到乔绵回应，说了声“我先走了”，然后就离开了教室。
很快，教室里就只剩下了乔绵一人。
许边牧也在走廊上等了好一会，最后才开口说话。
他的声音是少年在这个年纪特有的清润，可听上去似乎是有些不耐烦。
“你还不走？准备在这过夜？”
乔绵闭闭眼，接着慢慢吐出几个字：“关你p事。”
许边牧动了动唇，有点不爽：“谁管你了。”
乔绵：“噢。”
……
许边牧更不爽了。
“你知不知道你再慢一点，末班车都坐不到了？”
乔绵这才开始慢悠悠收拾桌上的课本和文具，说：“那你就先走啊，谁让你在这了？”
许边牧暗骂了一声“靠”，扭头就走。
但他走了几步又回来，站在原来的位置理直气壮地对乔绵说：“这是公共场所，我就爱在这，怎么着？”
他顺便又把刚刚乔绵对他说的话又还给了她：“关你p事？”
乔绵把最后一本书丢进书包，拉上拉链，接着拉开椅子站起来，冲他冷冷一笑：“你会后悔的。”
经过一个暑假，许边牧又高了不少，乔绵在女生中不算矮，但还是比他矮了一个头。
所以当她走到他身前，拿书包用力打他的头的时候，还是费了不少劲的。
许边牧直接就被揍懵了，反应过来后，动手抢下乔绵的书包，瞪着眼睛大喊：“你干嘛！！！”
“打你！”
“你凭什么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要找理由挑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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