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3章

    中年男人长得挺憨厚的，态度看起来也很爽朗，不像是有什么坏心的样子。但人心隔肚皮，尤其这三更半夜，荒郊野外的，谁知道他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陈雪若心中警惕，下意识就想提醒烟罗小心有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烟罗问了她一句：“你家在哪？”

    “啊？我、我家在首都。”陈雪若说完想起烟罗的身份，默默把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差点忘了她身体里这位大佬不是人，根本不需要小心了。

    烟罗可不知道她心里的复杂，闻言一点儿没客气地冲那中年男人点了一下头：“我要去首都。”

    “首都？”中年男人名叫马大远，是个开夜车的滴滴司机。他先是一愣，然后就自动理解了一下这话，“行，你是坐飞机去还是坐火车去？”

    烟罗：“？”

    烟罗莫名其妙：“不是你送我去吗？”

    马大远：“……”

    马大远：“？？？”

    他只说捎她一程，什么时候说送她到地方了？

    马大远呆滞片刻，干笑了一声：“闺女你逗我玩呢吧，从咱们这儿开车到首都，怎么着也得一两天的时间，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工夫啊。”

    他还得赚钱养家呢。

    烟罗本来还看这个出现得正是时候的人类挺顺眼的，一听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你想反悔？”

    马大远：“……”

    马大远就很冤，他这怎么就成反悔了呢？

    “我知道了，你是怕我是坏人，不敢上车吧？”

    想起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女孩搭黑车被杀案”，哭笑不得的马大远顿觉自己真相了。他想了想，转身翻出自己的身份证和驾驶证递给烟罗，“放心，叔不是坏人。叔那啥，就是晚上出来开个夜车挣点外快，所以才会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你要不放心，我这身份证和驾驶证先给你拿着，或者你打个报警电话一路听着也行……”

    马大远说着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就是看你年纪跟我闺女差不多大，怕你一个人走夜路会害怕。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就捎你一程，要是信不过，那……那就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吧。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瞅着不咋安全，你一小姑娘家家的，还是早点回家的好。”

    烟罗听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人确实是“反悔”了。

    她心中不耐，抬起手就一巴掌拍在了车门上：“废话少说，我说了我是要去首都，你就说你送不送吧。”

    马大远：“……”

    马大远看着自己瞬间凹下去一大块的车门，整个人都呆滞了。

    他……他是不是熬夜熬太晚出现幻觉了？

    “烟、烟罗姐姐，还是请这位大叔送我们去机场吧。那个，开车都要一两天什么的，确实太远了，还是飞机比较快，几个小时就能到……”

    陈雪若之前是不知道马大远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所以一直没吭声。这会儿见他行事磊落，确实不像是有什么歹心的样子，就忍不住开了口，免得人家好心没好报，反而被吓坏。

    烟罗知道什么是飞机，她睡着之前见过，有一回在天上飞的时候还差点跟一架战斗机撞上。只是那会儿的飞机大多是用来打仗的，她没坐过，也不知道坐飞机是个什么样的流程。

    不过着急回家的人是陈雪若，她都这么说了，烟罗也就没再坚持，拧着眉头往车里一坐，说了句：“那就去机场吧。”

    马大远咽了咽口水，没有马上说话，用力拧了大腿两把，确定自己不是出现幻觉，也没有眼花之后，才颤巍巍地应了一声：“……机、机场是吧，没问题，您请坐好，咱们这就、这就出发。”

    三更半夜，荒郊野外，行为诡异且力大无穷的小姑娘，这、这简直就是标准的鬼片开场有没有？！

    马大远连额上的冷汗都不敢擦，更不敢回头看，右手用力捏紧脖子上戴着的女儿送给他的平安符，飞快地踩了油门往机场冲去。

    ***

    烟罗不知道马大远被自己吓到了，见他终于“识相”了，她的心情好了不少，随即就趴在车窗边看起了外面的景色。

    一开始是山林和田地，后来视线里就渐渐出现了鳞次栉比的商铺、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交缠相绕的立交桥、宽阔笔直的高速公路……烟罗有些新奇，在心里问陈雪若：“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陈雪若一愣，忙道：“现在是2019年。”

    2019年啊，烟罗有些意外地歪了一脑袋，那她这一觉才睡了七八十年，也不久啊，这人间怎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瞧瞧，随处可见的战火没有了，随处可闻的枪声没有了，街上不再动不动就出现尸体，穿着别国军装的鬼子们也没了踪迹，到处都是和平盛世之相，叫人难以想象这片土地在七八十年前，是怎么样的满目疮痍。

    “冒昧地问一句，姐姐你……来自哪个年代啊？”

    陈雪若其实很好奇烟罗是什么来历，但她怂，不敢瞎问，直到这会儿大佬主动开了口，她才敢顺着提一句。

    “我？”烟罗回神，“我们那会儿没有年代的说法。”

    没有年代？难不成大佬在夏商周之前就已经出生了？陈雪若顿时就惊了：“那您得有几千岁了吧？！”

    “几千岁？”烟罗漫不经心地嗤了一声，“我已经一万多岁了。”

    “……”

    “？？？”

    陈雪若差点给她跪下，真·老祖宗啊这是！！！

    正震惊着，机场到了，马大远强作镇定地说了句：“那个，姑娘，您可以下车了。”

    “哦。”

    烟罗起身就要走，陈雪若回神，想起自己身无分文，根本没钱买机票的事儿，忙道：“等一下！烟罗姐姐，坐飞机是要买机票的，但我现在没有钱，所以那个，咱们怕是得问这好心的大叔借点钱，然后这个钱，你让他给我留个手机号吧，等我回了家，我加倍还给……”

    “用不着这么麻烦，”烟罗听得头晕，不等她说完就小手往前一伸，“有钱吗？”

    正在心里疯狂默念“老天爷保佑我”的马大远：“……？？？”

    “坐飞机得买机票，我没钱。”烟罗这会儿已经不生马大远的气了，瞥了他死气缠绕的脸一眼后，从手心里变出一颗黑不溜秋的小石头，“你给我钱，我就救你一命。”

    马大远：“……”

    这是他做司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没收到车费，反而还被乘客给“勒索”了。

    他心里郁闷坏了，可又不敢跟这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小姑娘争辩，只能自认倒霉地把钱包里的五百多块现金都拿了出来。

    至于烟罗的那句“我就救你一命”，心慌意乱的他虽然听到了，但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么多够吗？”烟罗看着手里红红绿绿的票子问陈雪若。

    “这么点肯定不够……”想到现在的人都不爱带现金出门，陈雪若迟疑了一下说，“姐姐问大叔借一下手机，咱们直接网上订票好了。至于取票的话，机场应该可以办理临时身份证，倒是不要紧。”

    手机是什么？拿在手里的飞机吗？

    烟罗有点茫然，但还是照着陈雪若的话说了一遍。

    马大远：“……”

    马大远心里苦，却只能照做。不过他只会一些基本操作，比如微信支付宝什么的，不知道怎么上网买飞机票。陈雪若就让烟罗把他的手机拿过来，一步一步教着烟罗完成了操作。

    烟罗很是惊奇。

    这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竟装了这么多东西！

    她捏着这有趣的小玩意儿，不大想还给马大远。陈雪若见此汗了一下，忙说到家之后给她买个更大更好的，她这才松了手。

    之后，她就把手心里的小石头往马大远嘴里一弹，丢下那五百多块走人了。

    马大远猝不及防，下意识把那小石头咽了下去。他脸色大变，忙伸手去抠喉咙，可是折腾了好半天也没能把那小石头吐出来，反而弄得胃部一阵火烧似的疼。

    马大远气喘吁吁，脸色发白地靠在方向盘上，半晌，终是苦笑一声放弃了挣扎。

    算了，他这身体本来也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马大远回神一看，是女儿马娜娜打来的。他忙深吸口气忍下胃部的剧痛，然后才接起电话，乐呵呵地笑道：“你这丫头，咋又这么早起床，不是让你多睡会儿吗？这才六点不到呢。你们老师不都说了么，这高三啊，学习任务重，压力也大，你得多休息，好好养足精神才行……”

    机场离得远，这会儿天都快亮了。

    “哎呀爸，我不困，你忘了？我每天中午都会在教室里午睡的。”

    马娜娜的妈妈去的早，这些年只剩下父女俩相依为命。马娜娜知道父亲白天要去工厂上班，晚上还要开夜车赚外快很辛苦，每天早上都会早早起床，准备好早饭，再帮着做点家务什么的，好减轻一点父亲的负担。

    今天也是一样，她笑着说，“你前两天不是胃不舒服吗？我今早做了香菇鸡丝粥，你赶紧回来喝吧，喝完抓紧时间多睡一会儿，不然这每天都只能断断续续睡五六个小时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胃部那股难以忍受的灼烧感越来越强，马大远疼得冷汗直冒，手机都差点拿不稳。他双拳紧握，指节泛白，忙用大笑掩住了声音里的颤抖：“哈哈行，我这就回去，你一会儿上学路上小心点啊。”

    “知道了！你开车也小心点，要是困了就听会儿广播或者靠路边休息一会儿，千万别硬撑，疲劳驾驶很危险的。”

    “好嘞，都听我闺女的！”马大远说完用最快的速度挂了电话，然后就再也承受不住地呕出一口带着恶臭的黑雾，生生疼昏了过去。

    “你好，机场下客道不能长时间停车，你……先生？先生！你没事吧？！”

    失去意识之前，马大远听见了机场交警的声音，他想说对不起，我这就走，可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就彻底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