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城夜色浮上,可掩盖不住不夜之城。
茶水巷外的街市上,灯火通明,路灯与店铺的灯光融合在一起,仿佛是明珠串连起来,蜿蜒盘旋。
躲在角落里的女孩身体贴着自己的行李箱,扒拉出一条小缝往昏暗的巷子里瞄。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拿出手机来想要找人帮忙或者是报警,可是手机早已经关了机。
巷子里传出来了肉搏的声音,还有一声声刺激的男人嘶吼声,女孩再也没有忍住,眼泪从眼眶里喷涌而出。
刚来这里就发生了这么刺激的事情,她受不了。
春节刚完,凛冬未过,空气里都弥漫着刺骨的寒意。
她这么一哭,眼睛鼻子都红成了一片,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她终于是按捺不住了,站起身来挥开身边的行李箱,大步朝着巷子里跑过去。
里面是个死路,几年前这条巷子里全是卖茶叶的,所以被叫做茶水巷,只是后来拆迁施工,这条巷子才被封了。
她刚走进去,就看到一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声来。
夏蝉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她定睛一看,巷子底,有一个人影倚在那儿,黑黢黢的一片,看不太真切。
夏蝉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楚靠在那里面的少年,他身形高高大大的,颇为挺拔,从茶水巷外漏进来的些许灯光,纷纷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身前,落着一片阴影。
夏蝉停了下,看着少年脚下倒在地上的人,还有的头已经破掉了,她小声地呼了一声,倚在墙边的少年在慢悠悠地抬起头来,目光深沉地盯了眼夏蝉。
即便灯光很暗,可夏蝉还是被少年的眼神给吓了跳,后背一阵发凉。
那双眸子里,仿佛是嵌满了今晚的夜色,漆黑像墨。
夏蝉小心翼翼地靠过去了一些,发现少年的眉眼之间浮现着一层戾气,在看到她的时候好看的眉头忽然皱起。
他终于是动了,从墙边走过来,一把就拉住了夏蝉的手腕。
夏蝉疼得咧了咧嘴,他的手劲儿可真的大。
他眸色暗沉,不悦地睨了眼牵着的小姑娘,压低了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不是让你在那边等着?”
他声音低沉,像是带着三分恼意。
他很凶,夏蝉缩了缩脑袋,咬紧了下唇没说话。
她只是担心他会出事情,这才跑过去看看的,这个人,真的是不识好人心。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夏蝉的行李箱那里,谢临意才把她的手放开,她垂眸看了眼,细白的手腕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红印。
这其实也不能全怪谢临意,除了他手劲大的原因外,还有就是她皮薄又白,很容易留下印子。
这里灯光通透明亮,谢临意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在她手上留下的红印,瓷白的肌肤上覆盖着一层绯红。
他眉眼之间的戾色终于是退散开不少,眼中浸染上了几分冷漠与寡淡。
黑色的眸子里,仿佛什么都没有了,空洞洞的一片。
他身上的白色羽绒服上沾了不少灰尘和脏东西,还有些红色的血迹,看起来十分渗人。
此时白色的羽绒服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来,白色羽绒服上,沾满了灰尘和污秽,看起来狼狈不堪。
再往上看去,他T恤没有掩盖住的锁骨和脖颈,修长而又好看,白色灯光泄露出去,照在少年的身上,呈现着一种让人眩晕的冷白。
夏蝉抬起眼来,对上了少年的目光,她被吓了跳,猛然缩回眼神来。
察觉到夏蝉的动作,谢临意深邃的眼眸里浮起了一丝不耐来。
前些天谢志远说过有个世交的女儿要到家里来住。
不仅仅是世交的女儿,据说还是娃娃亲。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娃娃亲,他怎么可能接受。
只是没想到,今天谢志远通知他去机场接人,还真的把这女孩弄到家里来住了。
刚刚在机场接到这女孩的时候,他没怎么仔细看,更是不想要搭理她,只是现在一场干戈,让他近日来有些烦躁的心情都发泄了出来,他心情好了很多。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畏畏缩缩有些胆小的女孩,竟然跑了进来。
她此时缩在小小的角落里,阴影笼罩了整张脸,
他原本带着三分懒意的眸子眯了下,升起了几分玩味来,他弯了弯腰,逼近了看起来有些害怕的小姑娘。
他倒要看仔细些,这传说中的娃娃亲长什么模样。
在他影子笼罩下的女孩,肤白如雪,鼻尖通红,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泛着水光,那嫣红的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也不知道是被他给吓的,还是怎么了。
她低垂着眼,不敢去看少年,可她知道少年在注视着她,她心里怕得厉害,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掩住了眼中涌起的害怕来。
刚刚他们在巷子里……是在打架吗?
而且另外一些人看起来都受了伤,会不会出事?
正想着,谢临意已经直起身来,他把羽绒服的拉链往上拉了些,挡住了脖子和锁骨,他慢吞吞地转过身去,夏蝉才看到他脖子后面有着很深的伤口,血糊糊的一团。
她捂着唇叫出了声来,叫声里带着几分慌张。
谢临意侧了半边身过来,眼眸眯着,一副不太耐烦的样子。
夏蝉哆嗦着唇,指了指他的后脑手,脸色苍白一片。
谢临意看了眼她抬起来的手,唇角不禁动了动。
那双手并不是很修长,可看起来软乎乎的。
一点都不像是她的手,和她消瘦的身形搭不上边。
谢临意伸手在自己的后脑勺上摸了一把,手上全是血,他也不急,只是很淡然地说:“我去医院。”
他飞快地给夏蝉报了一个地名,让夏蝉自己打车过去。
他离开的时候,从手里摸出一个手机来,声音冷淡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他压着声音同电话里的人说:“常二狗阴了我,他死定了。”
一想到少年漆黑如墨的眼眸,夏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手指抓紧了身边的行李箱柄,越来越紧。
……
她不怎么出远门,就算是出了门,也是有人陪着的。
这是她第一次来兰城,人生地不熟,还被谢临意扔在了路边。
周围陌生的人和事物,以及刚刚看到过的惊险的画面,无一不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很想要回家去。
只是她知道,现在还不能,至少在家里安定之前,她不能回去。
她咬了咬下唇,看了下钱包里还有几张纸币,她才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她回想了下谢临意说的地址,坐在出租车后座上,低声报给司机:“樱桃岛三栋楼。”
司机大叔回过头看了眼缩在后面的女孩,小小的身形,看起来很讨喜,脸蛋也是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丫头。
司机健谈地聊起来:“姑娘,外地来的?”
夏蝉没说话,紧抿着唇,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光景。
兰城和家里一点都不一样,这边很亮很亮,就算是在夜里,也把整个夜空都照得透亮,很少有黑暗的角落。
很快,就到了樱桃岛。
她站在樱桃岛三栋的楼房外面,深深吸了口气,白色的雾气从嘴里呼出来,瞬间就又不见了。
她试探着按响了门铃,很快就有人来开了门。
戴着金丝眼眶的中年男人文质彬彬的,看到夏蝉的时候稍稍一愣,很快就扬起一个温煦的笑意来,温柔地问:“是小蝉吧?”
这应该就是谢临意的父亲谢志远了。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谢志远见怪不怪,他早就听说夏家这小姑娘性格温和,更何况家里面又刚经历那些事情,没什么心情也是正常的。
“小蝉,进来吧?”谢志远侧身让来一条路,还顺便把给夏蝉新买的hello kitty毛拖鞋拿出来。
夏蝉小心翼翼地把行李箱拖进来,弯腰换上新拖鞋。
谢志远往夏蝉身后看了眼,没看到谢临意的身影,不禁冷笑了一声,依旧是语气温和地问着夏蝉:“谢临意没和你一起回来?”
一提到谢临意,夏蝉背影一僵。
半晌,才缓缓站直,她鼻尖通红,应该是站在外面冻得。
她垂下眼眸来,没有应声。
谢志远不用夏蝉说就知道,谢临意肯定是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把这小姑娘一个人给扔了。
他也不再问夏蝉,带着夏蝉到了屋里。
屋里开着暖气,温暖一片,她把羽绒服脱下来搭在沙发上,里面只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
她坐在沙发上,手指紧紧绞在一起,白皙的皮肤上被自己捏出了一点绯红来。
谢志远仔细看了下那女孩。
唇红齿白,脸蛋瘦削,脸蛋上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红,应该是身体里的冷意还没有完全散去
这姑娘长得很喜人,纤长浓密的睫毛形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衬的水汪汪的眼睛仿佛是剪着一池春水。
谢志远收回目光来,给夏蝉倒了一杯热水,夏蝉反复捻着的手指终于是松了一些,有些犹豫地接过谢志远手里的开水来。
冰凉的指尖碰到水杯,杯上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递到了身上,她脸色终于是好看了一些。
夏蝉紧抿着唇,盯着水杯好一会儿了,才低声说了句:“谢谢谢叔叔。”
她声音很小,大概是因为刚到一个新环境里,所以显得有些拘束。
她看了眼四周,家里的装修都很温馨的样子,头顶上的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晕,落在身上,没来由的心头一暖。
谢志远笑了笑,手在夏蝉的头发上摸了下,“不客气,小蝉,别拘束,就当这里是自己家里一样。”
“嗯。”小姑娘又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像是絮语。
谢志远看得明白,是这姑娘还是没有放得开。
想想也是,谁忽然到了另外一个陌生家庭里,还能够相处自如的。
她低垂着眼眸,也不去看谢志远,就盯着手里的水杯看,她拘束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木雕。
还是挺精致的木雕。
谢志远也是喝了一口水,尽力缓解着夏蝉的拘谨,“你见过谢临意那小子了吧?整天瞎闹,”谢志远爽朗地笑了笑,“等他回来,我非得收拾他不可!”
夏蝉的手指终于是动了下,她轻手轻脚地抬起眼眸来,盯着谢志远。
谢志远迎上她的眼神,小姑娘又受惊一般收回目光来,像是受惊的兔子。
这夏家的小姑娘,看起来胆子还挺小的。
谢志远坐下来,双腿交叠,把转学文件放在茶几上,温言细语地出声:“小蝉,你看看,这是你的转学申请,我听你爷爷说了,你在梅城那边的时候成绩好,所以我给你转到这边的重点班,你看怎么样?”
她小弧度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如同蚊呐。
谢志远拿出手机准备给儿子谢临意打电话,刚拿出来,就接到了公司的电话,说是临时有个会议,非得让谢志远过去才行。
谢志远放下手机,笑得有些抱歉,“抱歉啊小蝉,叔叔公司临时有事,你先在家里待着,周阿姨一会儿就过来给你做饭,周阿姨做的饭可香了,谢临意一顿能吃三碗饭呢。”
中年人的声音很温柔,很像是家里长辈在哄她。
夏蝉浑身的戒备松了一些,她终于是抬起眼眸看着谢志远,水润的眼眸之中仿佛是铺着一层星光璀璨,很是好看。
谢志远看愣了一瞬,他没看到过这么好看的眼睛。
小姑娘软着声音回应了一声:“好的谢叔叔。”
谢志远一离开家里,整个屋子里都陷入了一片宁静,连挂在墙上的一个木制时钟的秒针滴答,都显得格外清晰。
可夏蝉却在这时候彻底松下了气来。
她见过传说中的小未婚夫谢临意,长得漂亮又精致,只是似乎很不好相处,从机场里出来,他就没有拿正眼看过她。
刚刚一出了机场,小未婚夫就被那群人半路拦下了,那群人来势汹汹,不怀好意,要不是小未婚夫身强体壮,怕是要受欺负了。
而且……他把那些人打翻在地,身上沾血的样子,很吓人。
看来要和他好好相处,还是有些困难的。
她现在,很想要回梅城去,回到爷爷身边去。
就在夏蝉愣神想着的时候,门铃忽然就响了起来。
应该是来给她做饭的周阿姨。
她软乎乎地应了一声,“来了,稍等。”她从沙发上站起来,穿着合脚的粉红色hello kitty拖鞋去开门。
她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看清楚外面的人之后眼眸一滞。
门外不是什么周阿姨,而是一个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少年。
谢临意看开门的是她,眯着眼睛挑了下眉头,夏蝉往后退了一小步,脸上涨得有些红,谢临意没管她,从门外进来。
他弯下腰换鞋,夏蝉趁机看了眼他的后脑勺,包裹着一块白色的纱布,应该是去医院处理了的。
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来,冷不丁就对上了谢临意转过头来的眼。
冷淡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慵懒,在街市上所看到的戾气都被藏进了眼底里,遍寻不见。
谢临意薄唇一动,皱着眉头问:“看我做什么?”
他语气不太好,像是懒得和夏蝉搭话一般。
还能看什么?夏蝉腹诽,明明就已经是订了娃娃亲,她看看自己的男朋友怎么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有底气看他。
可她的神情动作却不像是她的底气那么足了,夏蝉慌忙地别开脸,开口说:“看、看我男朋友。”
谢临意正要进屋的脚步一顿,眉头拧得更紧了几分,他看向夏蝉,那张小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又微微垂下头去。
谢临意想说点什么,可又被夏蝉的表情给塞了回去。
那个无辜又认真的表情。
他张了张嘴:“谁是你男朋友。”
夏蝉惊讶地抬眸看他,惊讶的神色渐渐淡去,认同地点了点头。
也是,小时候定了亲的,那就不是什么男朋友了。
她认真地又说道:“好的,小未婚夫。”
谢临意:“……”
这小姑娘,似乎有点听不明白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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