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明原想在床上打坐到天亮,但是他忘了自己还未正式开始修行,一个孩子如何能熬的住整夜?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倒在床上,身上还盖着一件洗的发白的外衫,既明看认出这是月初的衣服,他摸了下衣服嘴角微勾,一转头却被吓了一跳,月初的脸几乎要贴到他的脸。
“师弟你醒啦。”月初笑眯眯将手里的东西递到既明眼前,原来是那把做工粗糙的木梳和白兔发钗。
既明接过木梳和发钗,月初自觉转身乖巧地坐在床上,等着既明给她梳头。
既明抬眼看着理所当然的月初,好笑地摇摇头,托起一缕青丝慢慢梳顺,柔亮乌黑的头发十分顺滑,唯一的缺点就是发尾处的参差不齐。
“师父说带我们去山下吃早饭,听说山下有很好吃的肉饼,你有吃过吗?”月初晃悠着腿,心情很愉悦,即使是背对着既明,既明也很想象出她亮晶晶的眼睛此时肯定充满了期待。
“没有。”既明微微皱眉,无比认真地挽着发丝,他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难题,小姑娘的头发怎么这么难梳?比炼器还难。
“我也没有吃过,黄皮子给我的话本里画了好多好吃的,听说有个叫冰糖葫芦的食物,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月初咂吧咂吧嘴,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流口水。
“凡俗的食物杂质很多,于修炼无益。”既明习惯性地摆出长辈的态度,刚说完就反应过来,月初不是他的师侄,又想到她才十岁,正是对世间万物好奇的年纪,又从未出过山,自然对外界所有事物都充满好奇,想到此处他缓和了语气,“不过你若是想吃,尝尝也不要紧。”
对小孩子不能太苛刻。
“吃的东西怎么会无益呢?”月初人生一大爱好就是美食,在她面前说美食多吃无益那是说不通的,她一本正经地教育既明:“人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做其他事,饿着肚子心情不好怎么能修炼的好?”
月初饿过肚子,几年前她和师父赌气,因为什么赌气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次她整整一天没有吃饭,饿的她头晕眼花,做什么都没有力气,山里的精怪们说修炼很艰难,那当然要吃饱才有力气修炼。
“凡俗食物会在人体中堆积杂物,阻塞灵脉,导致灵气运行不畅,还是不吃的好,”既明将发丝在挽成两个发揪,然后用草编成的头绳扎好,最后将白兔发钗插在右边的发揪上,“而且等你修炼到筑基期,便可辟谷,无需靠食物维持体力。”
既明认真端详片刻,觉得发钗有些歪,又取下来重新插戴正,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只觉得内心的成就感比练出一件上品仙器都要大。
“辟谷是什么?”月初摸摸发揪,好奇地问道。
“辟谷即不食五谷的意思,修行者吸风饮露,乘云气遨游四海,何用食用凡俗五谷?”
月初大惊失色,既明的话她似懂非懂,但是却听明白不食五谷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不能吃东西吗?修行还必须要饿肚子才行?
“我……那我不要修行了……”想到修炼以后不能吃东西,她顿时觉得以后的日子暗无天日,不能吃美食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月初吓得说话都结巴,就连头发丝都在抗拒,既明顿了一下,眉头微皱,若是在一万年前,他的师侄们看到既明这个表情,当场就得腿软,既明师叔一皱眉,他们就得脱层皮。
既明皱了半天眉,月初也研究了半天新发型,心里别提多美了,师弟梳的头就是比她自己梳的好看。
是不是自己教导方式有问题?既明暗暗在心里琢磨,他毕竟没有收过徒弟,只偶尔指点指点师侄们,现在回想起来,师侄们见到他就像是耗子见到猫,恨不得离他八百丈远,这么看来其实是他的问题?
以往师侄们不上进他直接将人扔到蛮荒之地历练,既明看向正美滋滋摸着发揪的月初,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白白嫩嫩像个毛茸茸的小狐狸,乌黑的眼珠骨碌碌转着,一看就是个机灵聪明的孩子。
既明叹了口气,心里再次生了收徒的念头,若这是他的弟子多好,他一定好好教导她成才。
至于丢到蛮荒之地历练这种事,那是不长进的弟子才有的待遇,月初一看就是乖巧懂事的孩子,好好的干嘛要把小姑娘丢到那种鬼地方?
既明决定从自身找毛病,一定是他教导方式的问题,不是月初自己不长进,他想了想,决定采用循循善诱的方式,“修真界的美食远胜于凡俗食物,听说修真界八大门派中有一五谷坊,五谷坊的菜肴极受修行者欢迎,曾有一国皇帝愿倾尽国库,只为求五谷坊坊主亲自掌勺做一味菜肴。”
月初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这个五谷坊这么厉害吗?那五谷坊坊主最后同意了吗?”
“没有,”既明摇摇头:“五谷坊坊主在修真界素有声望,性格又桀骜,又怎么会看得上凡间俗物,除非是他看的顺眼的人,否则任你搬来再多的天材地宝他都不为所动。”
“这位坊主真有个性!”月初点点头,有本事的人才有资格桀骜,更别说这位坊主又擅长做美食,那脾气大些也是正常的。
“哎呀!”刚刚还满脸笑意的月初突然担忧不已,“师弟,你说万一五谷坊坊主看我不顺眼怎么办?”月初转身面对既明,十分苦恼道:“若是五谷坊坊主看我不顺眼,那我就吃不到他做的菜了。”
既明沉默片刻,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月初,那位坊主一万年前就渡劫失败,被天雷劈的连灰都没留下,不止他,那一百年里,包括他在内共有九位渡劫后期的修行者,只有他一人渡劫成功,其他八个修行者皆死在雷劫下。
他甚至都不知道,五谷坊如今是否还存在。
月初却已经在苦恼若是那位脾气古怪的坊主看她不顺眼的话,她要怎么样才能吃到那位坊主亲手做的菜,不过一会儿功夫,她舒展眉头双手合十,对着既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师弟你这么好看,肯定人见人爱,那位坊主一定会看你很顺眼,到时候你把菜肴分我一半不就行了?”
月初越想越觉得可行,她的师弟长得好看人还好,怎么会有人看他不顺眼呢?除非那人眼瞎。
发现自己好像冒犯到了自己师父,月初忙在心里补了一句,只有眼瞎心盲的人才会看师弟不顺眼吗,师父心里亮堂着呢,他可喜欢师弟了,还送了师弟储物戒指,她当了师父十年的徒弟才收到一个储物手镯。
既明觉得自己拿小姑娘很没有办法,他最不喜旁人议论他的相貌,更别说用人见人爱这样的词来形容他,曾有别的门派得意弟子当面指着他说他长得俊俏,后来那位女弟子就被师门派去南疆大沼历练,既明还很大方地赠了她护身法宝,让那位女修行者无需担忧自身安全,在南疆不毛之地一待就是十年,回来后修为大进,只是头发枯黄满脸红疹,想必是南疆湿热的缘故,不过修行者以修为为重,相貌都是其次,她的师门长辈亲自上凌霄门道谢,感谢既明不计前嫌赠出护身法宝,让他们可以放心弟子独自在南疆历练,没有既明的法宝,他们哪里敢让得意弟子在那种危险的地方待上十年之久?
后来那位女修行者又用十年才将头发皮肤养回来,只是不知怎么的,自此以后都绕着既明走,就算在门派大会上不得不见到他,女修行者也恨不得抠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多看他一眼。
不过……既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夸赞他相貌好的话从月初嘴里说出来就很顺耳,他不但不生气,还觉得颇为动听,大概是小姑娘的眼睛太过真诚,从她嘴里说出的话也都是发自肺腑,不带一丝邪念。
“初初,”开阳在窗外唤道:“你和师弟准备好了吗?为师要带你们出山了。”
“准备好了!”月初兴奋地拉着既明跑出房间,刚跑出房间又回头将窗台下的烛台塞进手镯里,这才蹦蹦跳跳到开阳身边,向开阳炫耀自己的新发型:“师父,师弟给我梳的,可好看了!”其实月初还没有看到自己的新发型,但是她对既明很有信心,师弟梳的头肯定好看。
开阳笑呵呵地拍拍月初的脑袋,然后抬头朝既明的方向点点头,又低头笑眯眯问月初:“想飞吗?”
月初眼睛亮晶晶,重重点点头:“想!”然后想了想又道:“师父,只有鸟才能飞,我没有翅膀飞不了。”
开阳笑道:“师父可以带你飞,不用翅膀。”
月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回头对既明道:“师弟,师父要带我们飞啦!”
既明看着月初灿烂的笑脸,忍不住回以笑容,月初缠着开阳想知道他要怎么带他们师姐弟俩飞,开阳却闭口不语,只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由着月初急得直跺脚。
终于看够徒弟笑话,开阳才道:“初初你与师弟后退,且看为师的。”
月初乖巧地后退两步,一眼不错地盯着开阳,眼中满是激动和好奇,既明也站到月初身边,只见开阳走到院子中间,转身面对着两人,双手结印,院中陡然升起大风,吹得月初险些睁不开眼,月初眯着眼看着开阳,只见开阳衣袂飘飘,神色庄重,仙风道骨。
月初长大嘴巴崇拜地看着开阳,激动的差点手舞足蹈,此时开阳的身影在他心里无限高大,师父真的是神仙!既明则平静的多,他神色淡淡地瞥了一眼开阳,颇有些无语,只不过是召唤灵器罢了,哪来这么大的阵势,哪怕是个金丹期的修士,召唤灵器也不过是一挥手的功夫。
等既明看到开阳召唤出来的灵剑时,神色顿时变了,开阳手里那边通体乌黑的灵剑实在太熟悉了,这是他飞升前用了整整一百年炼制成的灵剑,虽说是灵器,其品质和威力却不下于中品仙剑,可以说是他在修真界的得意之作,也是他留给凌霄门最后的礼物,他记得掌门师伯说过,这把灵剑会作为镇派灵器由每代最出色的弟子掌管。
月初好奇地看着开阳手里三尺长的灵剑,“师父,你不是说要带我们飞吗?”月初朝开阳眨巴着眼,一把剑也能带他们飞起来吗?
开阳笑眯眯点点头,将灵剑朝空中一丢,只见灵剑遇风便长,很快就长成一丈长五尺宽的巨剑悬浮在月初面前。
月初已经震惊的说不出来话,双手捂着嘴绕着巨剑走了两圈,一脸震惊地看向开阳:“师父,这把剑还能变大?!”
开阳似乎很享受徒弟崇拜又惊讶的眼神,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浑浊的眼中却都是笑意,他手一指,巨剑飞到月初脚边微微颤抖,好像在催促月初快些上来。
月初试探性地踏上一只脚,见巨剑稳当的很,才转身朝既明伸手:“师弟快上来啊!”
既明看着月初白嫩的手,并没有伸手握住,往前一步刚要踏上巨剑,衣袖突然被扯住,“师弟你别怕,师姐会保护你的!”担心既明害怕,月初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他。
既明看了一眼紧紧扯着自己衣袖的手,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害怕,他没有拆穿月初,只微笑地说了句“谢谢。”
既明和月初坐在巨剑上,开阳也踏上巨剑,他心念一动,刚要御剑飞行,突然被喊停。
“师父等一下!”
开阳和既明纷纷看向月初,月初挠挠头:“我还没有和啾啾告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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