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末走上前看了一眼:“捞吧,已经太烂了。”
打肿脸的魏来却跟没事人一样:“我煮了两人份,你要不要汤?”
“随便。”
“我给你加一勺麻油吧,香。”
“随便。”
“加点葱吧。”
“我不喜欢放葱。”
“我给你卧了蛋,两个。”
“……好。”
魏来把面从锅里盛出来,一人一碗。
“我还给你买了小笼包,你最喜欢的。”魏来把打包盒放在桌上。
上次粉丝探班,他看到周之末的一个站子叫什么魔都小笼包子铺,怪里怪气的,他上网一搜,才知道周之末粉丝名原本叫芥末,后来改成了小笼包,因为他特别爱吃小笼包。
“你…你怎么知道……”周之末惊讶地说不出话。
“我还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魏来把面碗推到他面前,“生日快乐。”
周之末的睫毛猛地一颤。
他垂眼盯着那碗里的面,许久,捧起碗,埋着脸飞快地用筷子扒拉面。
魏来看着他,觉得不大对劲,伸手格开面碗掰过他下巴一看,顿时心里一惊,周之末的眼睛里已蓄了好多眼泪。
这一抬头,泪珠就跟断了线似的啪嗒啪嗒接连掉进碗里。
魏来突然感到很慌。“你哭什么?别哭了!” 话出口他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硬了,有点后悔,便伸手去拿周之末的面碗,“别哭了,都掉面里了,我给你换一碗吧。”
周之末却别过身子,护着碗怎么也不肯撒手。
魏来开玩笑缓解气氛:“我煮的面是有多好吃,好吃到都哭了?”
周之末两只手捧着碗:“很烫。”
很烫的意思就是,很热乎,还有,很暖和。
久经寒冻的人,骤然碰上一堆烧旺了的柴火,即便烫红掌心,也是绝不愿缩手的。
他不愿放下手中的碗。对于一个自己照顾自己长大的人,别人为他煮的一碗面,太珍贵了。
虽然不好吃,周之末还是一口接一口不带歇气地吃光了,连汤也喝干净了。
他放下筷子,在桌子上趴了下来,下巴抵着手背:“我从来不过生日的。”
他幽幽地说道。睫毛尖儿还挂着细小泪珠,在轻轻地颤。
“为什么?”魏来伸手,用指尖拂了去。
“不为什么。没意思。”
魏来看着他。相识以来关于他的画面一幕幕撞进脑海。
做禁毒宣讲时眸子深处那抹难以名状的悲凄,那朵纸花折进了什么样的情绪。为了保护一只流浪猫被混混打倒在地,却不跟家人好好过除夕。气急败坏的拳头,执拗的马鞭。从马背摔下汗衫掀起,一对腰窝晃迷了他的眼。雪白的锁骨晕红的脸,给他包扎伤口时温软的有点湿润的指尖……
“你知道吗,你的面真的很难吃。”周之末没头没脑来了一句,“还有,这家的小笼包一点也不正宗。”
魏来笑了起来:“哦?那哪里的好吃?上海的?”
周之末摇了摇头,放下筷子:“申城的糕点最好。吴苏的早面最好。可要说到小笼包呢,还是吴锡的最好吃。熙鼎记那家最正宗了。皮特别薄,而且都是手工捏的,每一个都一定是19条褶儿。不像那个清源坊,都是用机器……”
魏来觉得他掰着指头认真分析的样子,特别可爱。像个会发光的小天使。
周之末一看就是过过苦日子的人。虽然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可他不像戚白济,变得愤世嫉俗,怨天尤人,偏激又偏执地寻求报复。那些苦难显然没有打垮他。或许让他变得寡言少语,不擅与人沟通交际,还很没安全感动不动竖起一身刺,但并没有磨掉他的棱角,更没有磨灭他对生活的热情。
他会认真地研究剧本,也会分神在上面画个猪鼻子。他会刻苦地练功。他到不同的城市会去寻找当地的美食。他会在案前弹琴,他会在午后泡茶,他会坐在店里数小笼包有多少条褶子。
“魏来哥。”周之末突然瓮声瓮气地开了口,“其实你是个好人。”
“我是个好人?”魏来仿佛听见一个很可笑的笑话,“给你煮碗面,就是好人了?”
周之末很认真地,用重重的鼻音强调:“你是。”
“好,你说是就是吧。”魏来像在哄孩子,“可惜好人都没有好报的。”
周之末直起身,窝着水的眸子凝在他脸上,郑重其事地说:“你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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