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敬业又怎样。”魏来两手一摊,“在他们看来你跟我都一样,小-鲜-肉。”
“都快三十了还被叫小鲜肉,很骄傲么。”周之末俊眉一挑。
“再过三十年如果还能被这么叫,我一定很开心。”魏来现在就笑得很开心。
“你这样还怎么能做个好演员?”周之末恨铁不成钢。
“谁说我要做个好演员了?要不是冲着片酬高,你以为我愿意来受你的气?”
“你——”周之末猝不及防,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他本来是想谢谢魏来的,可魏来这冷言冷语却把他内心刚化开的柔软又冻了起来。这次他顿了许久,才背对着魏来说出这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能想明白这道理最好。”魏来绕到他面前,“只要你不妨碍我赚钱,我就不耽误你演戏,怎么样?”
“哼。”周之末不看他的眼睛。
魏来却盯着不放:“不过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你刚刚说傅导不是真正的好导演,那么谁是?”
“涂骊山。”
“你又没有演过他的戏,凭什么评判他的好歹?”
周之末沉默片刻,转身就走。
“年轻人,”魏来对着他后背摆出一副老成派头,“还是别太想当然。”
这一出之后,傅劲松的态度也变得不一样了。
先前是他没放心思在这上头,周之末也并非天才,演技没到一鸣惊人的程度,可这一旦关注起来,就不由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这小孩勤奋,演起戏来不但肯下功夫,更天生有股子灵气,似乎能探知戏中人物不为人知的隐秘深处,将之灵魂融入自己的身体,再释放出来。如此一来,既与角色契合,又烙下自己的印刻。他还这么年轻,就摸到了一点演员角色相辅相成互相成就这等境界的边,可谓潜力无限了。
商业归商业,傅劲松毕竟搞了大半辈子创作,对艺术的追求已刻进骨子成了本能。从前没怎么上心,现在骤然吃了个惊喜,对周之末也就严格起来了,跟他讲戏细致了不少。以前看他演得大差不差就让过,现在一条镜头磨他二十来遍已成了常态。
这背后的话也就少了。你工作上能给人看到专业水准,不光不添麻烦还给人省事,人管你私下怎么声色犬马。这年头谁还不靠点背景靠点后台了?没那么多清高的人。本来嘛,这世道就是笑贫不笑娼。
可直肠子的小范显然不这么想,仍是一脸不服:“哼,咏春、截拳道,这一看就是他家秦爸爸的人脉资源咯,还真是360度全方位宠上天啊……”
魏来一叠剧本拍在他胸口:“少点废话,多背几遍台词,晚上陪我对词。”
小范嘟囔道:“戚白济的词我早都背熟了。”
“是全部。”魏来头也不回,“所有人的都给我背下来。”
廊上燕巢新筑,廊下红梅花开。
少年着一身白衣,捧一只雀子,欢欢喜喜爬上梯子:“小雀儿,你的伤已全好啦,快回家吧。”
说罢抬手往上一送,小鸟扇动翅膀扑棱棱飞出了院墙。风吹过院子里的梅树,绯红的花瓣落在少年雪白的面庞。鲜活的一双眸子望向墙外,盛满了希冀与憧憬……
魏来今天下午没戏,他要跟秦厉去澳门见左十安,已经提早把档期排开了。他还在这里,是想看周之末演这场戏。
这是戚白济黑化之前,还是个傻白甜的时候,全心全意信任倚靠自己的师父庄王,却不知庄王最初收养他,就是将他当作谋夺天下的筹码。
镜头由大型摇臂载着上移至完全的俯角,重重叠叠的青瓦高墙四面闭合,形成一个巨大的“口”字,围住了那一抹白色的人影。
——少年才是“囚”在这王府的笼中鸟。
“卡。很好。”傅劲松一锤定音。
周之末从梯子上走下来。
樊若湄从旁过来:“行了,赶紧收工去卸妆。”
“什么?收工?我下午还有戏呢。”周之末急忙看向导演。
傅劲松摆摆手:“没事,你去吧。”
秦厉已亲自打过电话,他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放人。
“今天不用拍戏了。下午去澳埠。机票已经订好了。现在跟我走。秦总说的。”
周之末是懵着圈被拽上车的。
傅劲松叹了口气,摇着扇子也摇着头:“现在这些年轻人啊,太躁。急功近利。有点灵气,也迟早磨没了。”
魏来没想到秦厉还带上了周之末,而且很显然,是临时的安排。
落地后,两人在酒店再见到时,周之末已卸去戏中古装,换上的是C牌春夏复古华国风系列剪裁简约的素衫,发型做得也复古,类似二十年前黄金时代流行的三七分,两片额发吹起微微弯曲的蓬松弧度,遮住斜飞的两道长眉,压下了他眉梢的戾气和眼尾的艳色,整个人便只剩下清甜,好似新剥的龙眼,莹润的剔透的白嫩,掐一下便能出水。
魏来知道,这一趟,定是要见到邵成非了。
澳埠是座美艳而神秘的城。
像是新旧交替的时代一个中葡混血的歌女,穿得旗袍,能弹琵琶,却爱咖啡,迷恋雪茄,以烟雾浓稠风情,用油彩勾勒胴/体,张开双腿,迎接豪客。
在这片区域,博.彩合法。赌场便是美人心口那一点朱砂痣。你看那外头是彬彬有礼的绅士与举止优雅的淑女,这里头却是猩红了眼的赌徒。
左十安一个人的时候,鲜少坐进贵宾厅,他喜欢在大厅包一张赌台,看尽场内众生相。
“左先生,那边有个台好像是明星来的,这一晚上输了快3000万了。”
“3000万,算不得稀奇。”
“可稀奇的是,那人只玩花旗骰,把把DONTPASS一投就是7,一把输300万已连输了九把。”
左十安起身,信步走向叠码仔所指那处。
桌边人嚣扬姿态,跋扈眉目,艳过几多赌徒筹码。扬手,任红绿码牌自指缝缤纷落下,一股子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恣意妄为。
随之饮一口红酒,指尖轻佻夹起高脚杯。杯中酒液摇曳,映出赌城万千霓虹,晃迷了那一双英丽的眼。
旁边还站了个年轻大男孩,却像只误入歧途的小鹿。素面朝天一张脸,清冽如泉一双眼,眼中惶惶无措,大半被额发遮掩。
周之末绞着眉头,扯了扯魏来衣袖:“算了魏来,别再赌了。”
秦总说,文创控股的邵董看重魏来的商业价值,今晚这顿饭吃得高兴了投资就不成问题,就能解了公司的燃眉之急。而他的任务就是看好了魏来。虽然不知为何把这差事交给他,可秦总吩咐的,他就一定会去做。所以他一晚上都紧跟着魏来,却拦不住人赌了这么多把输了这么多钱,心里都快急死了。
魏来瞧见左十安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知猎物将临,仰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骰子掷出,骨碌而旋,落定,又是7点,又是300万。
左十安走到赌桌边。
“左先生。”“四爷。”“左四哥。”秦氏兄弟的场子,左十安是熟客,且与大佬交好,左公馆在港城又是名门,他在家中排行老四,后生仔便尊一声四爷。
“年轻人,我同你赌一局。”左十安随手扔下手中筹码,看也没看,只盯住魏来一双眼。
魏来看着那筹码轻轻一笑:“左先生出手,果然大方。”
指间挟着的骰子随之抛出,落桌即分道扬镳,旋了许久才停下。
2和12,天地鸡。1赔30。
魏来今晚输出去的3000万,只这一把就从左十安手中赢了回来。
这一下看得周之末瞠目结舌。
左十安却笑了:“看来我今天是成了自个撞上树墩的那只兔子。”
“我看他是要同你说,想赢就得来一场豪赌。”
后面传来的男人声音不疾不徐,低沉柔和之中透出几分优雅矜贵,音量不大却叫桌边全部人都能听见。
魏来转过身。
让秦厉落半步跟在后面的,除了邵成非还能有谁?
若说文化传媒圈里大佬中的大佬,要数首都文发办,可以说既是演员又是裁判。
和其一个牌子两个班子的文创控股,注资控股多家影视娱乐公司,其中,成天传媒签下的南鲜归国两大爱豆宋所炫和薛子晔,人气如日中天可同魏来比肩。
而邵成非,二十五岁正式接管整个文创集团,二十年来稳坐董事局主席位,地位和影响力自不必多说。
邵成非走到近前,冲魏来笑道:“秦总同我说今晚有人一连十把都骰出了7点,我就想一定要来瞧瞧怎么会有这样的——”
他的语声突然滞住。
目光落在魏来旁边的周之末身上,如同在暗夜中潜行骤然被火苗烫到的蝶。
面上表情僵硬了极短的时间便迅速恢复如常,接着把方才那句话说完:“怎么会有这样的奇事……”
邵成非嘴里说着话,眼神却还在打量周之末,而秦厉也在留意他的表情,显然满意于他的反应。
魏来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笑道:“哪里有什么稀奇,是我手气不好。”
左十安道:“你这手气还不叫好?”
魏来道:“凑巧,凑巧。”
邵成非道:“我的船就停在附近码头,既然这么凑巧都在秦总这儿碰上,不如我们一起叙叙。如果二位还不够尽兴,船上也有些牌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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