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 58 章

    道理她都懂, 淮真却依然觉得心酸,胸腔闷闷, 仿佛在酝酿着什么似,让她恨不能立刻就大哭大闹一场, 将情绪都发泄出来。

    之前不知道时候, 她还觉着,自己能够过得好, 想必父亲母亲也会安心许多,但是现在, 这个消息,将她整个人生都否定了似。

    若是没有遇到鸿钧,若是二十多年前,她没能顺利躲掉, 是不是,她就要跟在杀死父母凶手身边那么多年

    淮真心里很是茫然。

    还有弗陵哦不,是女娲,真可以算作是朋友吗

    淮真从不觉得,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待, 不应该抱有任何目,说白了, 朋友间相处, 也是排遣寂寞一种方式。但若是, 只剩下目呢若是起初便带着目来相交人, 又算得上什么朋友呢

    鸿钧知道她又在钻牛角尖了,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因为弱势,哪怕平时装再怎么不在乎,淮真其实也很在意,她都能做些什么。尤其是,那些对她好人,总想用自己能力,去回报对方。

    哪怕,对方并不需要。

    淮真却始终觉得,一味索取,只是自己无能表现。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好,这句话,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认同,如果她不能给与对方同等好处,这份关系,迟早会变质。

    所以,在骤然发现,自己真什么都做不到时候,淮真就会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这一生,存在意义究竟是什么是为了给身边人带来无尽麻烦,还是苟且偷生

    年年原本在喝奶来着,看到淮真落泪,就不肯喝了,湛蓝眸子直愣愣地看着淮真,伸出小手去抓她,在被忽视之后,忍不住皱起眉头,大声“啊呜”了一声,吸引她注意力。

    淮真立刻回过神,看了过来,握住了儿子小手手。软软,带着些许温热,一点都不像是她和鸿钧那般微凉。这股温热,让她心也一点点再次回暖过来。

    年年看着母亲,眨巴了几下大眼睛,不太懂她为什么会伤心,小手却是紧紧握住了她食指,然后便对着她笑了起来。

    淮真看着紧紧拽住自己小手,骤然意识到自己责任,对哦,她还有孩子要养呢,怎么可以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就自怨自艾,一蹶不振

    年年“呀”了一声,将她手指拽到自己身前,紧紧抱住,仿佛害怕母亲会突然离去似。

    看到他这副小模样儿,淮真也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将心理阴霾一扫而光。

    涂山绥也低头看着淮真腿上小娃娃,伸出小爪爪捏了捏他手心。

    年年眨巴着大眼睛看他,笑眉眼弯弯,天真可爱。

    涂山绥立刻在他身边蹲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可爱,主动将尾巴尖递上,让他玩。

    年年看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雪白大尾巴,瞪着圆溜溜眸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伸出小手就去抓。

    涂山绥逗猫似,将尾巴递到他手里,待年年抓住了,然后又抽出来,再递过去,再拿出来

    鸿钧看了一眼,倒是没什么表示。

    年年很有耐心,一次又一次去抓,抓住了就很开心地笑,飞走了就好奇地看一眼自己小手,再去抓。

    女娲也跟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这孩子脾气真好,果然还是像淮真多一些。”

    听到这话淮真就很高兴了,摸了摸儿子小脸“因为是我生嘛。”

    鸿钧“呵”了一声,很是不满“说得好像是你一个人功劳似。”

    “事实就是,我生”淮真理直气壮,“你要是不服,你也生一个呀。”

    鸿钧连忙点头“服服服,都是你功劳。”不会生崽他能怎么办鸿钧也很绝望啊。

    玩了一小会儿,年年便打起了哈欠,不停地往淮真怀里拱。

    “困了,我先带年年回去睡一会儿。”

    淮真离开之后,女娲这才转过身去,给鸿钧行礼“多谢圣人。”事到如今,她哪还有想不明白

    不管是杀死鲲鹏,还是鸿蒙紫气由淮真赠送给她,都是圣人在其中安排好了。

    鸿钧垂着眉眼,不动如山“客套话就免了吧。我从不做无用之事,也从来不会救无用之人。”

    女娲也不生气,反倒是笑了起来,问道“圣人可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且耐心等一阵子,暂时不需要。”

    女娲应了一声“是”,转头看到东皇太一还在,便善解人意地笑了一下“想是东皇陛下与圣人有事要相谈,那我先回避一下。”

    东皇太一道“不必,此事与女娲殿下也有关。”

    女娲瞬间明了“东皇可是想要问一问鸿蒙紫气之事”

    “是。”东皇太一大大方方承认,“我从未听说,鸿蒙紫气在主人未身亡之前,竟然是可以易主。”说这话时候,太一又看向了鸿钧,“师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鸿钧皱着眉“你这只鸟怎么这么轴我做,怎么了淮真本来就不需要鸿蒙紫气,留着也消化不了。”

    东皇太一“”好好,你是大佬你说了算。

    不过,这么一说东皇太一倒是明白过来了,鸿蒙紫气原本就是女娲,从淮真这里走一遭,怕是还有别用途来着。不用多想,他也知道师尊为什么要这么做。

    东皇太一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有些事情,他可能想太简单了。之前他怎么就从未想过,将女娲也请入到妖庭中来呢这个战力,可是比鲲鹏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女娲掩唇笑了起来,说道“还是有赖圣人深谋远虑,将一切都考虑十分妥当,我也才能够顺利回归。”

    “行了,彩虹屁少吹,没什么事就都回吧。”

    东皇太一又道“有事。”

    鸿钧看他一眼,满脸都写着“就你屁事多”,然后不情不愿地说道“那个法器,无解。这世间,本就是万物相生相克,你三足金乌再强大,也总有克制之物,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东皇太一不甘心,嘟囔道“巫族就没有”

    “怎么就没有难道你不是就算那个法器在后羿手里,你想杀他还杀不了怎么”

    东皇太一顿时恍然大悟,确实如此,是他太焦虑了,反倒忘记了最本质东西。就算后羿手握诛杀三足金乌神器,他也依然不是自己对手,毕竟两人修为差距,只会越来越大,那件法器在他手里作用,自然也就十分有限了。

    “那,兄长呢兄长修为比后羿也高不了多少,怕是很难逃过此劫。”

    鸿钧很不耐烦“放心,死不了,堂堂妖皇,若是这样就死了,帝俊也没有被救价值了,浪费我时间”

    得到了师尊保证,东皇太一顿时心中松了一口气,留下一个乾坤袋,便起身,准备告辞“这是鲲鹏乾坤袋,里面或可有夫人生身父母被抢走法器,我已经将上面术法消除了。若是没有别事情,我先回妖庭去了。”

    鸿钧将乾坤袋拿了过来,对着他挥了挥手“去吧。”

    女娲没有着急离开,她想起之前那段时间,年年异常,也知道圣人一直在寻找能够祛除魔气净化之物,便道“圣人可是想要寻找净世白莲下落”

    鸿钧看她一眼“你知晓”

    “略有猜测。不过我想,圣人应当所知比我多。”

    “说说看。”

    “我化体,在进阶时候遇到了一点小困难,还是多亏了淮真赠予我那颗鲛珠,才堪堪化险为夷,顺利进阶。所以,我也就得知,淮真鲛珠,有净化功效。而鲛人本身,并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淮真体质特殊,能够同时容纳灵气和魔气,但是,净化魔气,我只知道一样东西可以做得到。”

    “那就是,净世白莲。”

    鸿钧眉目不动,手里拿着一块木头,不知道在雕琢什么东西“继续说。”

    女娲倒是好脾气,看到他这样子,还有心思问了一句“圣人在做,是要送给淮真礼物吗”

    “嗯,快要到她生辰了。”鸿钧也没有不自在,回答得挺利落。

    女娲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忍不住又笑了一下,这是在督促自己,别忘了送贺礼呢,便道“这些年,我在各种生灵根基方面略有一些心得,现在又得圣人恩赐,修为臻至大罗金仙大圆满,又得到鸿蒙紫气,或许,可以尝试改善一下淮真体质。圣人,您看”

    “好啊,我没意见,淮真想必也很开心。”

    “是,既如此,我会回去好好准备一番。”

    鸿钧“嗯”了一声“转回正题,你觉得净世白莲现今可能在何处”

    “我觉得,应当是在淮真身上。”

    鸿钧手里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哦何以见得”

    “不瞒圣人,这些年,我也在寻找净世白莲。之前我一直未能进阶,心中执念太过,生怕自己入魔,便提早做了准备,希望能够寻得净世白莲一枝半叶,好让自己度过这个险关。但,即使我话费了大力气,也从未见到过或是听说过关于净世白莲一星半点消息,唯有淮真出现后,我头一回,在洪荒,见到了有净化功效东西。”

    女娲将这些年来,自己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最后又道“虽然我不知道淮真是如何得到净世白莲,又是如何与之有了关联,但确,淮真是唯一线索,这几千年来唯一与净世白莲有关联生灵。所以,我认为,净世白莲至少有一半可能性,依然在淮真身上。”

    鸿钧笑了一下,这个概率,确很让人激动。

    一半概率在淮真身上,剩下一半概率,才是这广阔无垠洪荒大陆,要把赌注压在哪边,简直都不用多花费一秒钟来考虑。

    女娲又道“圣人可以将心思全部放在淮真身上,至于洪荒其他地方,我会负责找寻其踪迹,一旦有了消息或是线索,我会立刻告知圣人。”

    鸿钧点了点头“好。”

    离开昆仑山这许多年,女娲心里有些惦记,着急回去看看,而且,在紫霄宫内,她依然无法进阶,得回去迎接大罗金仙大圆满劫雷了,便起身向圣人告辞。

    鸿钧便也收起了手里刀具和木头,回了内殿。

    女娲一走出紫霄宫,就看到了东皇太一,微愣了瞬间“东皇怎还未回去有别事情要跟圣人说道吗”

    “不是,我在等你。”

    女娲驻足,站到了他跟前,说道“东皇请说。”

    东皇太一将脑子里话又过了一遍,反复斟酌几次,这才开口“女娲殿下当年亲眼看着淮真出生,可曾为她卜算过命途”

    女娲瞬间明白了他意思,笑着回道“这还真不曾。东皇陛下意思我明白,但,淮真之事,多是圣人在其中操办,就算脱离了原先轨迹,也并不稀奇。圣人出世,本就料所未料。自从遇到圣人那天开始,她就已经不再只是鲛人族淮真了。”

    东皇太一点头“这我自然明了。”顿了顿,东皇太一还是将话说出口了,“本不该问,实在是有些忍耐不下,若是女娲殿下觉得不妥,亦可不用回答。”

    “东皇陛下还请直言。”

    “鸿蒙紫气之恩,将束缚你生生世世。”

    女娲笑道“原来是此事。”

    东皇太一垂眸“师尊策划筹谋,从未出过差错。师尊与夫人恩爱情深,为她筹划这一切也并非不能理解。我只是想知道缘由罢了,为何,与淮真夫人牵扯在一起,会是女娲殿下”

    女娲弯了弯唇角“性别吧”

    东皇太一骤然惊愕“什么”

    “据我所知,淮真当年被带进妖庭,是想着,让她能够入得了东皇陛下眼,最好与东皇成契吧”

    东皇太一“慎言。”求求你可闭嘴吧,这件事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

    因为这事儿,到现在他都不太敢往淮真跟前凑,恨不能见了人就绕路走,就怕师尊一个小心眼儿,就给他穿小鞋了。

    女娲忍不住笑起来“所以,这个原因还不够吗”

    仔细想想倒也是,师尊弟子当中,全都是雄性生灵,自然不可能将任何一个人放到夫人身边,何况还是这么复杂恩怨因果,几乎是一生一世都绕不开。

    而女性生灵修道者之中,也确只有女娲才是最合适。修为高、待人温和,不掺杂任何势力,一心一意都是为了修行。

    再加上两人之间这些前因,让女娲欠下淮真情,确是保护她最好法子了。

    在这些因果没有彻底了清之前,淮真性命将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不光是圣人,女娲也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毕竟,女娲可是有追求有目标人,今天言谈,东皇太一就听得出来,这位,对圣位几乎是势在必得。

    而东皇太一也不曾小看过女娲,不被任何俗世事务烦扰她,很有可能,会赶在自己前头,实现这个目标。

    女娲看他已经想明白,便道“若无其他事宜,我先回昆仑山去了。”

    东皇太一立刻应道“请。”

    年年刚睡下,淮真坐在一边发呆,想是还在考虑今天女娲说事情。

    鸿钧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懒洋洋地说道“你若是真那么想要亲手报仇话,鲲鹏尸体还在,你可以去发泄一下”

    话还没说完,淮真突然就爆发了“我是你玩偶吗我没有自己思想吗我需要你怜悯、你提着线才配活着吗”

    鸿钧脸色沉了下来。

    孔宣和涂山绥也被吓了一大跳,顿时惊愕地愣住,抬起眼来看向她“真真”

    越想越气,一旦第一句话说了出来,淮真心里压抑了许久情绪就再也绷不住了,一下子全都汹涌而出。

    “是,我修为低,我什么都帮不上忙,所以我就不配跟你平起平坐是吧什么事情只要你决定好了你就去做,不管那是你事还是我事,我连知情权都没有是,你没有刻意隐瞒我,很多时候是我自己笨,什么都看不到发现不了,但是我察觉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我问了吗那你回答了吗我什么都不配知道是吗”

    “不论是年年被魔气侵扰,还是我父母被鲲鹏杀死,甚至连弗陵都是假那么有一天,会不会,连淮真也是假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你自己创造出来,一个玩物而已。从来都没有淮真这个人,就算有,也早就已经在几百年,在被鲲鹏杀人夺宝时候,就已经死了。”

    孔宣连忙反驳“不是,真真,你不要多想”

    鸿钧站了起来,阴沉沉地盯着她看,却是一语不发。

    他这个样子,淮真就更加生气了,觉得自己果然还是被藐视了,对方并不将她作为平等一员来看待,甚至连解释都觉得多余。

    淮真气胸口不停起伏,心绪上瞬间大起大落让她极为不耐,还想要再骂两句来着,却突然脑子里一阵眩晕,冷不丁地就晕了过去。

    鸿钧将她抱了起来,随手一挥,在床上施了个阵法,免得年年被吵醒,然后带着淮真出了门。

    孔宣大气不敢出,眼睁睁看着两人出门之后,才回过神来。

    涂山绥尾巴扫了一下他脖颈“这就叫做,在沉默中爆发吧”

    孔宣睨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仿佛在幸灾乐祸呢”

    涂山绥晃着大尾巴“哪有我衣食父母可是淮真,圣人才没兴趣管我呢。但若是淮真离开了圣人,我就得考虑先赚钱养家了。”

    “想多了。”孔宣白了一眼他,“还有年年在呢,怎么都不可能分开。而且,他们在一起都二十多年了,圣人哪里对别人这么耐心过啊”

    “但是我觉得淮真说得也对。”

    孔宣也低低“嗯”了一声,从年年被魔气侵袭那件事开始,他就觉得,这样一味隐瞒,并非是好事,淮真脾气虽好又不是泥人,这样事情积攒多了,她迟早要爆发。

    鸿钧站在门口,听着房间里两小只窃窃私语,心中也有片刻茫然。

    他做错了吗明明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淮真。他不想让她被伤害,不想她不开心,不想看见她难过,所以才大包大揽,将一切都在尽可能快时间范围内解决,不让这些事去烦扰她。

    淮真修为低确是主要原因,这就决定了,她任何事情都无法自己做成功。再就是,她性格,也不适合这个无情洪荒,让她自己去处理,难免会受到伤害。

    鸿钧冷静下来之后,也差不多已经猜到,淮真突然爆发原因。

    这时候,孔宣也在房间里小声说道“其实圣人做那些事,她早知道晚知道都没区别,但是女娲不一样,她是淮真唯一朋友了,但是现在突然告诉她,友情是假,朋友也是假,所以,才觉得难过了吧”

    涂山绥其实不太懂,他出生时日尚短,又运气好被淮真带了回来,修行到现在,并没有遇到真正意义上“恶”,所以,对他而言,管他真假呢,女娲善意自始至终,现在又欠了淮真一条性命,这份因果,可不是那么善了。

    这件事,也足以看出来,圣人用心良苦,确是一心一意再为淮真未来考虑。

    涂山绥认真想了一会儿,才又问道“朋友,很重要吗”

    孔宣晃着小脑袋,叹口气“应当是,很重要吧”

    说起来,除了淮真和涂山绥,他也没有朋友。若是有一天告诉他,淮真并不是淮真,涂山绥也并不是涂山绥,而是别个人,只不过因为某些因果,需要跟他结善缘,所以才来到他身边,虽然不会像淮真反应这么激烈,孔宣大概,也会十分难过。

    孔宣是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后诞生。那时候母亲已经被镇ya在雪山之下,朦胧意识之中,他曾不止一次听到过,母亲对于过去怀念,有欢喜,也有怨恨。而母亲一直不能原谅,但是祖龙背叛。

    母亲哀痛,至今都仿佛还遗留在他血脉里。所以,多多少少,孔宣也能够对淮真想法,有所感触。

    鸿钧站在那里,目光沉沉。

    这些,他又何尝不知经历过背叛与虚假前半生,他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曾经以为真实,突然之间,就成了假。

    但,他依然认为,这是对淮真,最好保护。

    一开始,鸿钧就知道,淮真得不到鸿蒙紫气,她根基受损,气海也十分无力,根本不足以炼化鸿蒙紫气。这一份鸿蒙紫气,迟早都要回到女娲那里。

    所以,他才设了这个局。

    既然鸿蒙紫气注定要从某个炮灰身走一遭,然后再让女娲得到,那不如,就先让淮真拿着,顺便将她法器孕养一下,之后再以“救命之恩”由头,还给女娲。

    鸿蒙紫气可不是一般凡物,哪怕只是经由淮真手,女娲也必须要为这个恩德偿还因果。而一般小恩小惠,也自然不可能偿还了,女娲若想成圣,她任何功德,就必须与淮真共享。

    到时候,就算淮真无法成圣,她也必然能够共享女娲寿命和福德。再加上他之前算计天道,为淮真争取来大气运,无论这洪荒大陆,如何变迁,将会发生多少次大量劫,也绝不会跟淮真有任何关系。

    但是这些,他一个字都不能说。他不在乎天下人怎么说,又是如何评判他,但是淮真在乎,他就不能让淮真处于风口浪尖。

    至于弗陵这个朋友,确是他失误。

    鸿钧想着,或许当初,他就不应该给予淮真那半年时间自由。这样,她就不会有什么所谓“朋友”,也不会因为他们真假或是什么目而伤心。

    淮真这一生,只要有他,就足够了。

    一直到下午,淮真也没有醒,就好像这一次发泄,将她这段时间疲惫也一并揪出来了似,从年年出生之后,淮真也确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在此之前,她几乎每天晚上都要睡觉。

    但是孩子出生之后,她却没再睡过几次了,想来也是很累了。

    鸿钧坐在床沿,摸了摸她脸,跟初见那时,并没有什么变化,时光变迁,却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不论是性格还是容颜,她还是那个,天真可爱小姑娘,有着无畏勇气和反抗决心,却依然,没有对抗这个世道能力。

    鸿钧看着她,心里想着,这样就好,天真一辈子也没关系,总归他会一直在,会保护她。

    隔壁房间,年年醒了之后,兀自玩了好一会儿,仍是没有看到熟悉人影,就有点不太开心了,哼哼唧唧地就要开始哭。

    孔宣在哄着他,涂山绥也主动贡献了自己大尾巴,让年年抓着玩儿。

    但小家伙儿仍是孜孜不倦地往门口看,期待着母亲出现,又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就不买账了,小嘴一瘪,就吚吚呜呜地哭了起来。

    鸿钧便起身先去照顾儿子了。

    淮真那么喜欢年年,肯定不想看到他哭。

    看到鸿钧,年年头一回主动伸出小胳膊求抱。

    鸿钧弯起唇角笑了笑,将他抱在了怀里,然后抱着他来到隔壁,说道“娘亲在睡觉,年年乖一点好不好,不要吵到娘亲。”

    年年眨了眨眼,“啊呜”了一声,扭过小脑袋看向床上人,伸出小手就要去抓。

    鸿钧将他放在淮真身边,年年立刻就抓住了淮真胳膊,往她怀里蹭。

    即使是在睡梦之中,淮真也下意识地张开胳膊,将年年抱在了怀里。

    小家伙儿立刻就笑了起来。

    淮真并没有醒,依旧睡得很沉。

    年年也不在意,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就又低下头自己玩了起来。只要母亲在身边,他就一个人可以玩很久。

    鸿钧看着这个神奇小生命,越来越像淮真了,长得像,性子也像,一样没有安全感。也不知道是他养崽方式有问题,还是传承原因,年年对于母亲,跟其他人态度,是完全不一样。

    鸿钧舒了一口气,将满心抑郁都压在最底层,然后伸出手指,戳了戳儿子小包子脸。

    年年转过头来看他,表情呆呆,小嘴微张,显得格外蠢萌,但因着长得可爱,又让人忍不住欢喜。

    “饿不饿”鸿钧笑着问道,仿佛他真能听懂一样。

    年年“啊”了一声,仿佛在回答他。

    鸿钧便道“乖乖,爹爹去给你找吃。”

    淮真是被儿子口水舔醒,醒来一瞬间,原本格外疲惫来着,但是在看到身边小包子脸,傻乎乎地对着她笑时候,淮真突然就觉得轻松了不少。

    “年年真乖。”淮真起身,将他抱了起来。

    年年就很开心,笑更加开心了,拍了拍小手,“啊”了一声,跟淮真打招呼。

    看着儿子活泼可爱小模样,淮真忍不住笑了起来,亲昵地蹭了蹭他额头“要好好,快点长大呀,这样我就放心了”

    鸿钧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了,手里还拿着儿子奶瓶,听着淮真对孩子轻声喃语,心里越发觉得不痛快,推门走了进去。

    淮真抬眼看了过来,目光十分平静,仿佛之前情绪,只是瞬间不受控制似,反倒让鸿钧有了一种不太真实感觉。

    “年年醒了好大一会儿了,看不到你,他就不依不饶,只好将他抱过来了,玩了这么久,应当也该饿了。”

    淮真点了点头“那你喂他吧。”

    鸿钧没有动,只是盯着她看。

    淮真也没有回避,直视了回去“你干嘛快点啊,年年饿了呀。”

    鸿钧忽地笑了起来,坐到了她身边,伸过胳膊将母子两人一块儿揽进怀里,然后低下头,将奶瓶塞到小家伙儿怀里“快喝,你最喜欢。”

    年年眨巴着大眼睛,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啊”了一声,然后将奶瓶抱在了怀里,咕咚咕咚喝了起来,还时不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笑眉眼弯弯,可爱极了。

    鸿钧捏了捏他小包子脸“好好吃饭。”

    年年仍是笑,丝毫不把他爹放在眼里。

    淮真笑了起来“越大越皮。”

    鸿钧看着她垂眼笑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

    小孩子活泼无疑让两个人都很开心,淮真没有再提及之前事情,鸿钧也仿佛忘记了似,待年年喝饱了,就抱着他出门散步去了。

    淮真觉得满身疲惫又一次袭来,便躺了下来,继续睡。

    年年睡着时候,淮真也已经再次睡过去了。

    鸿钧抱着孩子站在床榻前面,脸色再次沉了下去。

    这样情况持续了六天了,淮真几乎没有出过门,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仿佛要把这段时间落下睡眠,全都一次性补回来似。醒来时候,也只是抱一抱年年,然后看他吃东西,眼神十分专注。

    孔宣惊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抓着涂山绥大尾巴“这是怎么了啊”

    “我也觉得不大对劲。”涂山绥被拽尾巴生疼,却也没有跟孔宣打起来,淮真状况,更让他害怕。

    鸿钧却是一如既往,该干嘛干嘛,时不时还会嘲笑一下淮真记性差,总是忘了这忘了那。

    淮真偶尔精神好时候就会踹他一脚,骂一句“滚”,看上去,与之前毫无区别。

    但就是这样,才更加让人不安。

    “真真到底怎么了呀”孔宣心中害怕,便跑去问鸿钧,“我怎么觉得,她好像要离开我们了似”

    “不会。”鸿钧生硬地打断了他话,“不会出事,我一定会让她平平安安。”

    孔宣看他神色冷厉,愣了一瞬,却是更加难安“受伤了吗”

    “幼时旧伤复发,无妨,那时候她能活下来,这一次,也不会出差错。”

    鸿钧还是低估了弗陵对她影响,上一次突然爆发,不过是个开端而已,在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淮真魂魄,再次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就像她幼时重伤那般情形。

    这天淮真醒来之后,鸿钧便走了进来,说道“我们回鲛人族去住一段时间。”

    淮真微愣“我要死了吗”她身体上变化,自己不是察觉不到,可就算她很努力,无处不在疲惫,也依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明明,她已经不在意弗陵究竟是不是女娲了。

    没有朋友也无所谓,反正本来,她就跟这个世界毫无关系。这些仿佛偷来时光,大约,也快要到尽头了吧

    鸿钧立刻打断了她话,眉头皱起“我还没死呢,你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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