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静谧, 风吹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她的脑子嗡嗡一片,将他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掰开重组, 一遍遍地在心中咀嚼。
他的眼神温柔似水, 眸底深处带着不易察觉的忐忑。这个孩子她会留下吗他该怎么说服她生下孩子
一只不知名的大鸟从他们上空飞过, 发出悦耳清脆的叫声。翅膀扑腾着从一棵树飞往另一个树, 那棵树顶叉上有一个大鸟窝。
大鸟停在鸟窝边,窝里的三只小鸟争先恐后伸出头张大嘴嗷嗷待哺地叫唤着。大鸟喂过小鸟,重新飞走。
世间万物繁衍后代, 生生不息。
许久过后她才从震惊中恢复, 身体坐得笔直双眼依旧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不会诊错吧”
“不会。”
滑脉走珠如此清晰,他不可能诊错。
她眼睛连眨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好几遍,如此说来她是真怀孕了。就那么一次, 她居然就怀上了。算一下好像她这个月的月事确实没来,她以为是换水土的缘故加上事情又多,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 竟然是揣上娃了。
如此一来他们荣昌侯府后继有人, 老娘也能含饴弄孙。这个孩子来得倒是时候, 要是男孩子那就是侯府世子下一任荣昌侯。要是女孩子, 即是侯府的嫡出大姑娘。
猛然间她想到什么,不自觉地抱着肚子,警惕地看着他,“这是我的孩子,你不许和我抢”
他啼笑皆非, 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和她抢孩子无论姓姬还是姓晏,不都是他的骨肉。她无论恢不恢复女儿身,都是她的女人。
以后,还是他孩子的娘。
东华寺的签果然灵验,他将来一定儿孙满堂。只要她愿意把孩子生下,他压根不在乎孩子是姓姬还是姓晏。
“我不和你抢,我的就是你的。”
晏玉楼被这话绕了一下,回过神来只觉得他这人不仅深沉还很腹黑。什么你的我的,他的意思孩子无论跟谁都是他的种。
该死的男人。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是会当真的。既然你的就是我的,那以后你的国公府还有你这个人都是我的。你的所有财产都是我孩子的,我这说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你说的是。”
她挑了一下眉,发觉自己好像赚了一笔大的。
信国公府底蕴深厚,他愿意双手奉上,那么以后她就是大启第一豪富第一权贵。还有那洞穴里的前朝宝藏,以后没有他自己也能取出来。
她肚子里揣的可是他的种,流着和他一样的血。
将来她有钱有权有势,还有这么出色的男人,又有孩子傍身。还不用受这个时代对于女子条条框框的限制,天天都是人生巅峰。
思及此,她豪迈地拍了一下他的肩,“算你识相,我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好。”他从善如流。
既然怀孕,那么很多现实问题来了。
她如何瞒天过海生下孩子做到不被人怀疑,一时间脑子里竟然闪现许多的方案。算日子她应有孕两月,肚子还未显怀。自己生得比一般女子要高,要是幸运的话怀孕四个月别人都不太看得出来。
后面好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办
她是朝中重臣,消失大半年不见人几乎不可能做到。
似乎是知道她的担忧,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你只管养孩子,其它的事情我来操心。”
略一沉思,她慢慢点头,“也好,那就交给你了。”
他是孩子的父亲,应当的。早知道会怀孕,羁绊越来越深斩都斩不断,之前她纠结来纠结去又躲避他真不知道矫情个什么劲。
她喃喃道“早知道你会一发即中,我扭捏个什么劲。”
他闻言低低笑起来。
世人皆说晏家女子好生养,当年先帝就是因为这个传言下旨让晏琳琅进宫。不想以前他嗤之以鼻的事情,最后会落实到他的身上。
果真是好生养的很。
看身材倒是不像他的视线先是落在她的腹部,接着落在她的胸前。那里平坦依旧,与男子一般无二,实难看出是个好生养的女人。
她察觉到他的目光,恼怒起来。
他那是什么眼神,她就平怎么了不平怎么装男人她平她骄傲,她平得理直气壮平得理所当然。
不自觉中,她抬头挺胸。
他眸光一暗,别过头去。
呦,还不忍直视了,什么死男人
她气得呼一下子站起来,只把他吓得连忙扶住她,“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休息什么啊,让你把我盯出一个窟窿来姬桑,你是不是心里嫌弃我啊我告诉你,我可不赖着你要。我的孩子我可以一个人生,也可以一个人养活他她。我堂堂荣昌侯要想什么没有,何需你施舍”
他清冷的脸上有一点懵然,不明白她火从何来。当真是女子与小儿难养,这两者结合在一起便是难养中的难养。
“谁嫌弃你”
不都是她一直对他忽冷忽热的吗
“你啊,你刚才盯着我的身材看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
他轻咳一声耳根一红,眼眸渐渐幽暗。自己哪里是不满意,是怕自己一看她就想起那夜情难自控,谁知她竟然误会。一把将她抱住,狠狠咬上那渴望已久的红唇。一只手紧紧将她按在怀中,另一只手往她衣襟里伸,摸来摸去只摸到裹着的布条。
到底顾着她怀着身孕,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你说,我对你满不满意”
两人紧贴在一起,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当下心神一驰,连声软语,“满意满意,我对你也很满意。”
用力再咬了几下她的唇,他才放开她。
这一夜,她放松自在地窝睡在他的怀中。心里不无讽刺地想着,果然人心善变。不过是肚子里多了一块肉,她就完全放开了。
晨光熹微,清晨的光从树叶的间隙中洒落,落在他们的脸上。
她嘤咛一声,从他的怀中醒来。这才发现他的睡姿和昨夜一样未变,而她的心中已没有昨天早晨醒来时的那丝不自在。
山林之中除了野味就是野果,没有更多的食物。为了体力为了孩子,她忍着不舒服勉强吃一些,没过多久重新吐出来。
他清冷的眸中带着担忧,抬头看着顶上的天空。
今天势必要走出山林。
昨天他都背着她,何况是知道她怀孕后,更是一步都不让她走。她也不矫情,心安理得地趴在他的背上。
走了一上午,终于看到一条山间小溪。小溪两边蕨草丛生,溪水清澈见底,底部被水流磨得圆润的石头清晰可见。
两天没喝水光靠野果子补充水分,他们早已是口干舌燥。补充了水分,洗了脸和手再坐在石头上歇息,两人相视一笑。
“我们终于走出来了。”
密林之中空气闷湿难受,此时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胸口的酸闷得到缓解,不由得深深吸好几口气。
“你说这孩子得有多厉害,且不说我们一路离京长途跋涉。只说我先是被人推下山崖,紧接着又是掉进山洞,又走了这几天的路。他居然一直安安稳稳地呆在我的肚子里,我觉得他她一定青出于蓝胜于蓝,比你我都要出色。”
他目光柔和,定在她的身上。纵使衣衫狼狈,她依然是那个矜贵从容受人尊敬的荣昌侯,他们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寻常之辈。
“那是自然。”
她笑起来,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道“你看,那是不是炊烟”
不远处的树林之中,一缕青烟袅袅上升。
“鹤之,那里一定有人家。”
有人家的地方就有粮食,她吃了两天的野物野果吃完又吐,早已腹中空空如也。这个时候若能喝到一碗普通的米粥,不亚于人间美味。
两人朝着那炊烟走去,那是一间隐在树木之中的木屋,四周围着木栅栏。栅栏内种着一些菜,还有几只老母鸡啄食着青草和虫子。
“请问有人在吗”
屋内的人闻声出来,是一对年长的夫妻。夫妻二人穿着摞补丁的衣服,老汉中等身材皮肤微黑,脸上的皱纹深刻,老婆婆一脸慈祥走路有些跛脚。
看到他们眼中都是一惊,对于他们的出现很是惊异。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何况还是像他们这般出众的人。
“我们兄弟二人误入此地,两位老人家可否让我们进去歇个脚”
老汉明显松了一口气,“哦寒舍简陋,两位贵客不嫌弃的话就进来吧。”
他们俩此时的样子自没有多光鲜,衣袍上多处划丝还有几道口子。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与惊世的长相足够令人心生敬畏。
老夫妻俩相视一眼,神情很是不自在。
一进屋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简单的木板桌上摆着两碗稀稀的粥。粥是糙米粥,菜也极为简单,一看就是园子里种出来的。
老汉姓王,婆婆姓李,王老汉是山中的猎户,可以从墙上挂的毛皮中看出来。原本他想杀一只鸡招待他们,被晏玉楼制止了。可怜见的,她现在可不想吃什么荤物,简单吃些米菜就行。
饭没有煮够,老两口招呼他们吃,自己则躲进灶房里重新生火下米。
虽说有些过意不去,眼下晏玉楼顾不上许多。她出生在侯府,这样的糙米粥只听说过,还是第一次吃。说实话口感并不好,然而她饿极了,竟是吃得香甜。
灶房内,老夫妻俩在嘀咕。
王老汉怀疑他们是逃难的灾民,想到今年的年景,言语中很是忧心。“听说浒洲那边又有很多人逃难到咱们洲府,你说他们”
李婆婆没有说话,低着头。
王老汉又道“我前两日下时听说浒洲那边有人开始卖儿卖女的,哎”
“不是,他们不是浒洲来的。”李婆婆终于出声,叹了一口气,“你有没有听出来,他们说的是官话,定是从京里来的。”
“官话”王老汉吓一跳,“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来找你的”
“这么多年了,人人都当我死了,怎么可能会有人来寻我你别胡思乱想,我看他们的衣服料子都是极好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咱们好好留他们一日明日将他们送走,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王老汉一向听自家婆娘的话,当下嚅嚅,“都听你的。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父母,怎么生了这么好看的孩子。看他们的年纪,和咱们家山儿差不多。”
说到儿子,他目光温柔许多,脸上的皱纹像开了花似的,“山儿都二十多了,也该说媳妇。老婆子,我看我们过段日子还是搬到山下吧,免得山儿跑来跑去。”
“诶。”
李婆婆应着,麻利地往锅里放剁碎的菜,然后洒了一把粗面搅在一起。这便是简单的菜糊糊,做起来最快。
晏玉楼吃完后手脚麻利地收好碗筷,进了灶房。夫妻俩看到她进来,又看到她身后跟过来的姬桑,同时吓了一大跳。
“你们”
“大娘,感谢你的饭菜。”
晏玉楼说着,把碗筷放在灶台上。
“就放这里我老婆子来洗,你们快到外面歇着吧。今天天色已晚,你们若是想走等明日天亮我让老头子送你们下山。”
“那就谢谢大娘了。”
李婆婆矜持地笑着,看一眼王老汉。王老汉是越看越觉得他们长得好,不知道这样的公子怎么会到深山老林来,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寻常。
晏玉楼看出老夫妻心中的疑惑,装作懊恼地道“我和兄长是背着家人出来狩猎的,下人都没有带。听说山里野物多,我俩一心想猎个大家伙,追着一只熊瞎子进了深山。不想熊没猎到,还把随身的东西弄丢了。”
“哎呀,东西丢了就丢了,人没事就好。”
李婆婆忧心起来,熊瞎子都跑到外围了,这里怕是不宜再住人。
山里黑得早,天一黑老两口就歇下了。木屋不大,除了老两口的房间还有一个极小的隔间。简单的木板拼成的床两个人同时进去差点转不开身,想来应该是老两口儿子上山时住的地方。
姬桑个头高,晏玉楼也不矮,两人睡在一张小床上只能紧紧贴在一起。好在他们现在关系明朗,可以无所顾忌地抱着睡在一起。
被子有一股潮气,并不好闻。也不知是什么做的褥子,死沉沉的并不柔软更称不上暖和,
但这是他们近几天睡过最好的地方。
房子用木板隔着,隔音自然很差。
那边的老两口没有睡着,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话题说来说去就是今年的年景,还有因为熊瞎子的事,李婆婆有些想搬到山下去,王老汉没有答应。
“这都多少年了,早就没人会记得我。这时离京里远,我那好庶兄或许已不在人世,你不要太过小心谨慎。”
“那家子人都是黑心的,万一他们没有死心”
李婆婆连叹几声气,幽幽道“我活到这个岁数又遇到你还生了山儿,早就值了。孩子跑来跑去太累,你年纪渐大万一遇到熊,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还是挑个日子搬下山吧。”
王老汉沉默许久,最终决定再考虑一下。
搬家的话暂且搁置,两人又说起他们来,李婆婆应该是见过世面的,说起话来丝毫不像山野村妇。
“那两位公子气质不凡,绝非一般的富家公子。我离京多年,实在是不认识这些小辈后生。他们自称一个姓贺一个姓吴,只怕隐瞒了身份。若我记得不错,京中世家大户并无姓贺和姓吴的。”
“不管他们是什么,我看他们不像坏人。”
李婆婆笑了一下,“你呀,看谁都不像坏人。不过你这次倒是没有看差,他们二人目光清明神情坦荡,一看就是磊落的人。只是两位公子出门不带随从不带下人不像是出来打猎倒像是”
说到这里,她没有接着说下去。王老汉等了半天,也不见自家老婆子把话说完。只觉得脑子里稀里糊涂,生怕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老婆子,你可是看出什么不对劲”
“你没有去过宣京不知那里是何等的繁华,更不知道宣京城中的公子贵人行事如何的放荡不羁。我在闺中时,曾听过一些匪夷所思之事。世间有些男子不爱红妆爱英武,偏生就喜欢男儿。这种喜好到底不太光彩,那些人大多私下行事。今天的这两位公子生得如此出色,一看又是好人家的儿郎,怕不是私奔出京的”
王老汉显然从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惊得是嘴巴张了又张。
“还有这样的事”
“只是我猜的,大户人家规矩多什么嫡庶啊门当户对啊,若他们真是那样的关系怕是为两家人所不容。看他们的样子应是困在山有几日,也是不容易。你莫在他们面前露出端倪,免得他们不自在。”
王老汉连连应道“这个我晓的。宣京真可怕,怎么什么人都有,幸好你逃了出来。我一定仔细交待山儿,千万不要去那个地方。”
李婆婆似乎地长叹了一口气,那边再无声音。
他们不知道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耳目比寻常人本就要灵敏一些。加上屋子隔音极差,便是他们说得很小声,这边的晏玉楼和姬桑都听得一清二楚。
晏玉楼把头埋在姬桑的怀中,压抑着自己的笑声。这个时代的人脑洞也这么大的吗居然认为他们是私奔出来的一对男男。
她贴着他耳边道,“我们像私奔的”
不过私奔这个建议,听起来倒是不错。要是哪一天她的身份败露,或许可以来一个金蝉脱壳,两人私奔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过过小地主的生活。
“如果有一天在京中呆不下去,我们就私奔吧。”
“好。”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