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猥琐的眼神引起了晏玉楼的注意,方才不觉得,此时想起才觉得今天国公府的人怪怪的。之前的那个红脸婢女眼神里的惋惜,还有国公府其他下人的探究目光。
到底有什么不对?
“程公子,可是还有什么疑问?”
“哦,没…”程风扬回过神来,自己方才的癔想可真千万不能被表哥知道,否则他不死也残。眼珠子一转瞟到没事人一样的花姑,心里顿时不爽得很。
这个丑丫头,害得他郁闷好些天,她倒好半点事没有光看热闹。
“学生因为差点被人轻薄一事郁结于心,近些日子寝食难安闭门不出羞于见人。花姑姑娘既然承认是她做的,侯爷要如何处置她?”
花姑脸露茫然,她就看了一下他的屁股,难道还要抓起来吗?求救的眼神看向晏玉楼,晏玉楼回她一个安抚的目光。
“程公子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问题丢了回去,程风扬瞄一眼自己的表哥。“学生受惊是真,这丫头犯事也是真。看在侯爷的面子上,学生自不会将她送官。可若不略施小惩,旁人定会以为我国公府好欺负。不如就罚这丫头给学生当三年的丫头,以偿她对学生的伤害,侯爷以为如何?”
三年?
花姑已经二十有三,再当三年的丫头,花期已过更是难嫁人。再者程风扬留花姑当丫头,会不会存着捉弄报复的心思?
晏玉楼不语,姬桑也不开口。
程风扬有些心虚,“要不两年?”
还是沉默。
“一年。”他咬着牙,已经很退让了。这个丑丫头,连府上的低等丫头都不如,他还看不上呢。
依旧沉默。
“要不半年?”不能再少了。
晏玉楼觉得差不多了,看向花姑,“你觉得如何?”
花姑连忙点头,国公府看起来比侯府还大还好。要不是怕程公子为难她,有这么一个管吃管住的地方又不用为奴,她是很愿意的。
她确实犯了错,只要不把她送官,让程公子出出气是应当的。
“好,那就这么办。不过花姑与本官有缘,本官一向怜惜弱小,见不得有人受苦。程公子为人磊落,想来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转而叮嘱花姑,“本官每隔半月会派人来看你,若是国公府里有人欺负你,你大可以去侯府寻我。便是半年期满后,想做什么营生也尽可告诉我。”
她语气轻缓,目光柔和。
程风扬嘀咕起来,晏侯爷对一个丑丫头都这般温柔,当真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会不会不止喜欢男子,同样喜欢女子吧?
妈呀,这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发现。
花姑漂泊在外多年,除了养父再无亲人。卖艺讨生活的人,风餐露宿有一顿没一顿的。自家人不在后,她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关心,当下红了眼眶。
“侯爷,您对花姑真好…”
程风扬别开眼,这个丑丫头,哭起来更是难看。
晏玉楼又安抚花姑一番,交待好后离开国公府,她前脚一离开后国公府的门立马关上。她心头一跳,眼微微地眯起。
不对,国公府的下人好像防着她。
纵使她和姬桑一向不对付,可她是堂堂荣昌侯,姬桑那厮见到她尚且要给几分面子,何况国公府的下人。
“京中可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晏实表情为难,吞吐起来,“没…也有一些。就是不知哪里来的嚼舌根的,竟然敢诋毁侯爷的名声。小的已派人去查,想必很快就找到生事之人。”
“传的是什么坏话?”
她问得漫不经心,晏实已是咬牙切齿了。
“他们传侯爷您爱才都是表面功夫,实际上是居心不良。”
这不是老生常谈吗?那些人揣测她的心思,私下议论她是招揽人才收买人心。想都不用想,定是信国公一派散出来的谣言。
“哼,本官就是喜欢青年才俊,他们能奈我何?”
晏实听到这句话,脸色突然变得一言难尽。
“侯爷,他们传的是您喜好男色,有断袖之嫌。”
晏玉楼错愕不已,紧接着玉面一沉,“竟然传本官好男色?怪不得国公府的下人鬼鬼祟祟的,莫不以为我觊觎他们家国公爷?”
姬桑那厮长得确实合她的心意,然而色字头上一把刀,她又不傻不疯怎么可能对姓姬的下手。他们可是死对头,要真被他发现了什么,岂不是自寻死路。
好一个国公府,将她当贼人了。
“走,回去。”
“侯爷…”晏实大惊,忙跟上自家主子,“您回去做什么?”
“自然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晏实心急如焚,他的好主子哟。这样的事情哪里是能说出去的?可是他不敢拦晏玉楼,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随时替主子善后。
“嘭嘭”敲门。
门开后,她一阵风似的闯进去,门房吓得跟在她的身后。沿途经过之地,所有的下人都被她的气势惊到,再看一眼面有菜色的门房,自发地跟在后面。
国公府内,程风扬走了又来,在姬桑的院门口磨磨蹭蹭。犹豫再三,终是没忍住凑到姬桑的跟前。
“表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姬桑眉眼未抬,“捕风捉影,不足为信。”
“表哥,空穴来风,定是有所依据的。你说晏侯爷真如传言所说那般该如何是好?这短短几日,他都往国公府跑三回了。依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姬桑冷冷的眼神扫过来,程风扬闭了嘴。后面的话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说出去,以表哥的聪明,定知他的意思。
“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他立马苦起脸来,真是好心没好报。自己好心提醒表哥,表哥竟然如此对他。“表哥,晏玉楼处处与你作对,谁知道他藏了什么腌臜心思,你可要小心。”
反正他说也说了,该做的他都做了。听不听得进去是表哥的事,做不做防范也是表哥的事。真要出事,怨不得他。
他跑得快,迎面碰到疾步匆匆的晏玉楼,后面已经跟了不少国公府的下人,下人们被她的气势给震住,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拦她。
晏侯爷杀了一个回马枪,果然是对表哥有想法。他心下一惊,把门房拉到一边,门房叫苦不迭。晏侯爷杀气腾腾的他们无人敢拦哪。
晏玉楼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进了姬桑的书房,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冷眉冷眼的看起来极为不善,瞟一眼院子外头的国公府下人,还有最前面伸长脖子的程风扬。
“姬国公,本官与你同受先帝重托,得以辅佐陛下安定内外。不想本官一心公务破案心切,落在你国公府众人眼中,倒成了别有居心之人。”
姬桑放下手中的手,扫一眼外面的人,“晏侯爷此话怎么讲?”
“国公爷何必与我打哑谜,你府中下人防我之心甚重,生恐我对你做些什么。想我晏玉楼好歹也是顶天立地之人,岂容旁人污蔑!所谓阴阳交合,雌雄成双,这是亘古不变的延续。我晏玉楼不过俗人,虽有七情六欲,却也知遵世间礼法。”
程风扬惊掉了下巴,晏侯爷好生嚣张。别人若是遇到这样的事,要么是镇压流言,要么就是讳莫如深。他倒好,竟然主动提及。
晏玉楼知道外面的人怎么想,她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尤其不喜欢因这样的破事而受到烦恼。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话说到这个份上,想必国公爷应可放心,你府中众人也尽可安心。”
姬桑冷脸一沉,“还不快滚!”
这是门外面的下人们和程风扬说的,程风扬连忙驱赶下人,“表哥,你别生气,我马上把他们赶走。还不快走!你们这群不中用的奴才。”
一边说着一边挥手,下人们做鸟兽四散。
院子一空,空气都觉得舒畅。
晏玉楼慢慢站起来,缓缓朝姬桑走去。她的脸上挂着笑容,笑不达眼底,衬着绝色倾城的脸,雌雄莫辨却美得惊心动魄。
近了,微垂首,俯视着坐着的姬桑。
“姬国公是否也认为,本官对你有不轨之心?”
姬桑眸无波澜,黝黑一片。她可以清楚看到那黑曜石般的瞳仁中倒映出她的身影,小小的清清楚楚地浓缩在他眸中。
他看着她,她眼里的幽光似要将人吸进去。
“我从未有过此等想法。”
晏玉楼笑意加深,微侧过头用眼角余光瞄一眼门外,晏实和姬桑的心腹守在两边,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倾着身,与他靠得很近,几乎快贴到他的耳朵,“其实国公爷可以想,因为本官确实有过那样的想法。谁让国公爷生得如此貌美,令本官心痒难耐日思夜想。”
说法,快速旋身离开。
一出门,只想仰天大笑。
不用想她也知道他的脸色有多难看。身为一个国公,被同是男子的对头表白,他的心里必是觉得受到羞辱而勃然大怒。可惜这种事羞于启齿,他是有火都不能发,只能生憋在自己的心里,干干地熬着。
姬贼啊姬贼,敢给她添堵,她就让他心塞。烦恼不应该是她一个人的,做为她的对头,姬桑那厮应该感同身受。
她没有回头,自不会瞧见如同石化的男人,猛然加快的心跳还有他耳尖泛起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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