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Giotto十三岁。而伊凡,是在比三年前更久远以前的时间就已经认识了的。
“又在这里画画啊!”
小小的Giotto回过头,俊秀的青年缓缓走过来,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他是Giotto的家庭教师,学识渊博,为人温柔,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俊才。
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Giotto点点头:“你来了啊,伊凡。”
叫做伊凡的青年看了看画布前方的花田,以及画布上大片大片的太阳花,明明使用了大片耀眼的红色和黄色,但不知为何Giotto的画总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为什么只画太阳花呢?”伊凡问道:“明明还有那么多其他可画的花。”
Giotto嘴角噙着笑容,退后一步也欣赏了下自己的作品,道:“没什么理由。”
没什么理由,只是想画而已。就像是活着本身,又有什么理由呢?难道说没有理由,便不能活着吗?
没有理由本身,便是理由。
伊凡盯着Giotto看了半响,突然道:“Giotto少爷的笑容,真是很难懂呢。”
Giotto一愣,笑容僵在嘴角。
“难懂?为什么?笑容里还有其他的意思吗?”
于是伊凡便露出了有点难过的表情,他尽可能温柔地微笑着,道:“当然有了!高兴的时候,难过的时候,为难的时候,出于礼貌的时候,出其不意被吓了一跳的时候,这其中的笑容都是不一样的。”
Giotto愣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的一个小小的笑容也包含着不同的含义。因为先天的优势,即使不看他人的脸色他也能分辨得出别人的心情,但却因此反而丧失了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的最基本的感情。
但是这个人为什么会对此感到难过呢?
“原来光一个笑容就有这么多种类吗?”Giotto怔愣地道,很快他便高兴起来:“伊凡,你是我的家庭教师。你来告诉我更多有趣的事吧,我想知道更多的关于笑容的事。”
不是他被训练出来的所谓完美的笑容,而是更普通的,更真实的笑容。
伊凡点点头,想了想认真地问道:“Giotto少爷,您在笑的时候会想些什么?”
“想些什么?”这个问题难住了Giotto:“笑的时候还能想些什么?”
不论什么时候面带微笑是一个高等贵族所应该具有的最基本的礼仪,在特定的场合笑容能够解决很多事情,那只是一个符号。
伊凡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神秘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伊凡带Giotto去的地方并不是什么神秘的场所,相反,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以及喧闹的内里,Giotto愣了很长时间:“酒馆?”
伊凡笑眯眯地点头,道:“很意外吧!以你的身份,我想你以前应该是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Giotto点点头,没有安静清幽的环境,没有华贵高档的礼服,没有精致的桌布以及高档酒杯,这一切对Giotto来说都显得那么陌生。
这时一个小女孩拿着点餐盘笑嘻嘻地跑了过来:“两位尊贵的客人,您想要点什么?”
“两杯啤酒。”伊凡俏皮地抛出一个飞吻,小女孩立即便脸颊绯红地跑远了。这两人不论是俊秀的伊凡,还是小小年纪就已经显出祸国殃民的罪孽潜质的Giotto,身上都有着一种与这个小小的酒馆格格不入的尊贵气质。
自然不是一个小女孩所能够对付得了的。
“为什么带我来这种地方。”Giotto皱起了眉,问道。
伊凡挑起一边的眉毛,道:“酒馆是个好地方,这里边有各种层面不同职业的人。在这里你可以尝试着观察别人的笑容,理解别人的感情。”
Giotto懵懂地盯着伊凡,虽然不知道伊凡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努力地按照伊凡要求的去做。从那以后他经常会被伊凡带去一些很特别的地方,不是Giotto经常出入的高级富丽堂皇的宴会餐厅,也不是和弗兰克茱莉娅他们一起去过的高级会所。那些地方贫穷脏乱,就连小小的孩童的眼中就已经有了Giotto只有在大人眼中才看到过的狠戾。
也是在那个时候,Giotto见识到了这个世间的不平,见识到了这个世间最丑恶的坑脏。
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人与人之间的奴役与被奴役,暴力、血腥、抢夺,那时候他以为那便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事了。
再后来,他遇见了G。
“不想笑就不要笑,真难看!”
于是Giotto便知道了,伊凡可以教会他许多的知识,可以教会他怎么去观察别人,可以教会他怎么揣摩别人的心理历程,但却是无法教会他笑容的,因为伊凡的笑容背后本身就藏着别有用心的目的。萨巴提诺家族的人生来就拥有看穿一切的超直感,所有的谎言在他的面前形同虚设。他心里明白,只是不甚在意而已。因为无聊,或者自以为是的骄傲。
G不会用微笑来欺骗他人,但也仅仅只是不会欺骗他。而G本身就是不善表达感情的人,微笑对于他来说是奢侈的。
但他却是真心感谢伊凡的,或许他的微笑背后隐藏着别有用心的目的,或许他带他见识到那世间的丑恶本身就带着不单纯的目的,但却也让他见识到了这个世间的真实。
那个会因为他不了解微笑的含义而感到难过的男人,那个为了他的一个要求煞费苦心的男人,却让他感受到了微笑以外的温暖。
然后终于有一天,伊凡的事情败露,原来他是隐藏了自己的真实面貌接近他,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报仇。那一天,Giotto被挟持,差点儿丢掉了性命。
倒在血泊中的时候,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眼前面容扭曲的伊凡,缓缓扬起一个微笑。
“老师……是这样的吗?”
不同于以往没有感情的笑容,那是Giotto记忆中他自己展现出的第一个带着些温暖笑容的微笑。
伊凡手中的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陷入昏迷之前Giotto听到自己的老师充满悔恨的声音。
“对不起……”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的傍晚,从Sivnora那里他知道了在他昏迷之后所发生的事。伊凡终究被他父亲派出来的人给抓住了,并且现在就被关在了地牢里。
要不要去看他,Giotto罕见地犹豫了。伊凡始终是他的家庭教师,对他的影响颇大。因为他,Giotto才终于开始找回自己失去的属于人类的情感。
为他做出决定的是萨巴提诺家族的家主,作为Giotto的父亲面对挟持自己的儿子的罪人深恶痛绝。就在Giotto的眼前,康斯坦丁命人打断了伊凡身上所有的骨头。
老师的惨呼声,直到现在,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Giotto依然能够听见。
[为什么只画太阳花呢?]
据说太阳花是执着热情的,它永远执着地追寻着太阳的温度。
“我只是想要触摸到那炙热的温度啊。”
Giotto缓缓地睁开眼睛,他知道马里诺一定就在门外,可是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想看到他。
“如果阿纲在就好了。”
他开始无比地思念着纲吉,思念着那个有着生动自由的笑容的孩子,那孩子周身弥漫着的清新的味道,那个无论在什么时候眼睛里都充满着希望的孩子。
“阿纲……
※
“阿纲。”康斯坦丁盯着纲吉的双眼,认真地问道:“在你的感觉中Giotto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纲吉歪着头想了想,他心里的Giotto啊……
“最开始Giotto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陈放在博物馆里的世界名画。”
寂静地,完美地,让人只能远远地仰望。那双美丽的双眼中沉淀着时间的痕迹,注视着他无法到达的远处。第一次见到Primo,便是在他遇见人生最大危机的时刻,是他解放了指环的封印,成全了十年前后两个纲吉的愿望。
康斯坦丁幽深的双眼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追问道:“现在呢?”
“现在啊。”纲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道:“现在嘛……”
现在的Giotto还不是大空,如果一定要用一样东西来形容的话,那应该是……
“蛤蜊吧!”纲吉道。
Sivnora不解地瞪着纲吉,虽然他们的酒馆以及组建的自卫团的名称是彭格列,但为何是蛤蜊?
“蛤蜊?”康斯坦丁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满。
“外壳坚硬,内在却比谁都要柔软,现在的Giotto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康斯坦丁怔怔地盯着纲吉,沉默了一会儿到:“三年前Giotto之所以离开家,是因为我当着他的面处置了一个叛徒。”
纲吉安静地听着,康斯坦丁叹了口气,继续道:“那个叛徒是Giotto的家庭教师。”
纲吉一愣,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
“我希望Giotto是一个坚强到能够支撑得起整个萨巴提诺家族的辉煌的男人,可是那个时候Giotto还小,有些事情他知道得并不清楚。”
“事实比他知道的要残酷得多,为什么一个叛徒能够成为萨巴提诺家族下一任家主的家庭教师?”
“因为那本身就是针对Giotto的一个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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