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白月光

    “哟,这不是六哥么?”

    御花园里狭路相逢,七皇子刚从吴贵妃处离开,正好遇上六皇子被生母于妃叫入宫中。

    六皇子急于离开,口中道了声“七弟”,就想绕过对方。

    七皇子哪会轻易放过他,脚步一闪将人堵住,口中啧啧叹道:“六哥‘威名’远扬,弟弟好生佩服,不如六哥传授一下秘方啊!”他笑得痞气十足,说出的话看似轻飘飘的,却正正好扎中了对方的命门。

    六皇子呼吸一窒,面上闪过难堪和羞愤,他想装作听不懂,可宫人们飘忽的眼神,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咦,那不是诚王吗?不对啊,今日是三朝回门吧?”

    突来的声音让六皇子一愣,他回身看去,却是九皇子坐着轮椅缓缓而来,而话是他身后的小太监说的。

    七皇子嘴角一翘,趁机说道:“六哥该不是兴奋过头,忘了吧?”

    六皇子怕自己再待下去愈发难堪,连忙道:“母妃还在等着,六哥先走一步。”说完不带喘气,飞也似的离开了。

    七皇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也没看九皇子,径直离开了御花园。

    姜韫于不以为意,让小林子推着自己去了御书房。

    皇帝还在批改奏折,小太监进去通报后,很快出来把人请了进去。

    “儿臣见过父皇。”姜韫于不方便行礼,只得欠了欠身,“父皇叫儿臣来,不知为了何事?”

    皇帝放下手里的朱笔,一双深邃的厉目直直地盯着他,似乎要在他身上盯出个洞来。

    姜韫于面色如常,眉眼微垂以示恭敬。

    半晌后,皇帝终于出了声,却是难掩疲惫地说:“外头的流言可是你让人传的?”

    姜韫于轻笑一声,道:“父皇认为是儿臣做的,那便是吧。”

    “混账!你可知丢的是皇家的脸面!”皇帝被他满不在乎的语气激怒了,抄起手边的砚台直接砸了过去。

    姜韫于不躲不避,那砚台正好落在他脚边,飞溅的墨汁立刻染上了白色的衣袍。

    皇帝余怒未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最好给朕一个理由!”

    姜韫于不答反问:“理由很多,父皇要听哪一个?”

    “你——”皇帝气得拿起了镇纸,但看着轮椅上被毛毯覆盖的孱弱身影,他终究还是没下得去手,只得狠狠吐了口气,“你老实说!”

    姜韫于点了点头,慢条斯理道:“儿臣这么做,也是为了皇室的名声。当日之事见之者众,按惯例必定是一一灭口,然天下没有不透风之墙,那些人死了亦是白死,诚王内帷不修,理当反省自身,若是不给他一些教训,将来岂不更加肆无忌惮?”

    皇帝听到这,冷哼了一声说:“你倒是心善,不念手足之情,反倒替那卑微之人忧心!”

    姜韫于不以为意,继续道:“父皇所言差矣,并非儿臣不顾念手足,却是有人将儿臣视作了眼中钉,儿臣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惜这副破身体太过无用,只能以此稍作慰藉。父皇若一定要怪罪,儿臣自当遵从,左右活着也无甚意思,倒不如一了百了来得干净。”

    “你说什么?”皇帝倏地一下站了起来,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似乎想判断他是不是在说谎。

    姜韫于大笑出声:“父皇真听不懂么?儿臣说,今日这副模样皆是拜那两人所赐,一个道貌岸然,一个处心积虑,就连儿臣半死不活了还不肯放过。父皇可知,他们买通儿臣的宫女,让她们下那虎狼之药,口口声声要为儿臣留下子嗣,难道儿臣就活该被羞辱么?儿臣自知此生无望,父皇信也好,不信也罢,要儿臣与贼人称兄道弟,请恕儿臣做不到!”

    皇帝满脸震惊,久久才开口道:“当真如此?”

    “千真万确,绝无一句虚言!”姜韫于还有没说的,六皇子不但残害手足,还犯下了欺君之罪,只是今日说得已经够多,以他现在的状况,知道的太多就该惹皇帝怀疑了。

    话音落下,御书房内落针可闻。皇帝倒在龙椅上神情凝重,伺候的人一开始就被皇帝屏退,故而这会连个倒茶的都没有。

    姜韫于想了想,推着轮椅上前替皇帝斟了一杯茶,他刚想放到案前,却在不经意间瞥到杯底的沉淀,顿时变了脸色。

    皇帝习惯性地要去拿茶杯,但被姜韫于先一步拿到了手中。

    “茶凉伤身,让人换一壶吧。”

    姜韫于说着将茶水倒了,又唤了内监进来换茶,等确定换过的茶无恙后,才重新给皇帝斟了一杯。

    “你先回去吧,今日之事朕会详查。”皇帝露出些许疲态,他摆了摆手,已是阖上了双目。

    姜韫于按下心里的疑惑,微微垂首道:“儿臣告退,父皇多注意身体。”

    出去的时候,姜韫于扫了眼门口伺候的宫人,心里一番计较,不动声色地离开了皇宫。

    马车直接驶向城外,原本睿王府就在皇宫附近,但姜韫于不喜与诚王为邻,一直都在皇帝赐下的温泉庄子上休养。

    途径尚书府时,姜韫于掀开窗帘一角,却见尚书府大门紧闭,不见一点喜庆之色。

    …………

    茶楼内人声鼎沸,在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描述下,“王六公子洞房轶事”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最爱的话题。他们倒没有将其与六皇子联系到一起,但正因为不知情,才会更加无所顾忌。

    六皇子出宫后,闷着一肚子气去了酒楼发泄,然而这一路上不止一人当着他的面玩笑,话中尽是“一龙戏三凤”“金枪不倒”这般的字眼。

    别人当奇闻说笑,六皇子还能将人打杀了吗?要是他真去追究,那才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酒没喝成,气倒是吃了个饱。

    六皇子回到府中,听下人回报王妃又砸了屋子,顿觉脑中一片刺痛。

    他也想顾全礼节,可他实在没脸去见岳家,正好宫中母妃派人来叫,他便借机躲了过去。

    事实上他也觉得委屈,人还是王妃带来的呢,自己没管好下人,连带还损了他的名声,他找谁说理去?

    六皇子原本对程淑瑶十分喜爱,出了那事后更是心存愧疚,立刻将那两个婢女解决了。可对方依旧不依不饶,还口口声声说他恶心,他难道就不恶心吗?

    想到对方的冷脸,六皇子也没心思自讨没趣,吩咐了几句让下人好生伺候,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冷静。

    而后院中,程淑瑶等了半天没见人,心里更是气极。

    今日三朝回门,诚王却被生母叫去了宫中,她独自一人拖着病回娘家,结果刚入家门就被程尚书下了逐客令。

    她忿忿地回了王府,一进屋就忍不住砸了一通。

    屋里的陈设早已经换过一遍,连床都换了新的,但程淑瑶还是觉得恶心。当日的情形已经成为她挥之不去的阴影,她活了那么久,还从没有被那样算计过。

    六皇子说他喝醉了,可程淑瑶一个字都不信。

    她清楚得记得,那天晚上六皇子格外亢奋,本以为是激动的,可直到她精疲力尽,对方还是不肯罢休。后来她昏睡过去,隐约间听到床震动了一夜,却没想到会是那样。她不相信自己的婢女有那胆子,一定是被人算计了。

    “我要知道是谁做的,一定让他不得好死!”

    说完这话,程淑瑶瞪着镜子看了许久,最终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原来是他,真是好样的!”

    她伸出涂了红丹寇的指甲,轻轻地刮着镜子的表面,吱嘎的声音让人耳膜发麻,到最后那镜子生生被她刮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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