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美英缓缓走到林匪石身前,还未等人开口问,率先回答:“你们已经知道了我身上有邪祟,其实我逃也没用。而且,我放不下老爷子。”
“家建东说你是自愿让邪祟附在身上的,但是按照我所知道的,如果你本身没有祈求长寿的欲望,邪祟不可能会与你立契。”林匪石随着她往里走,“难道你自己已经身患绝症?”
佟美英摇了摇头。
家建东刚安抚好情绪失控的女儿,这会儿看到佟美英居然回来了,立马着急地喘了起来。家胤珊帮忙顺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用沙哑的嗓子说:“我都已经要承担了,你这傻孩子为什么要回来?”
“从你一病不起的那一天起,你就在不停地念二小姐的名字,想看她找到一个好归宿,也想抱上一个小外孙。我自己就是母亲,我能理解。”佟美英是位单亲妈妈,儿子才八岁却患了高位截瘫。“我是自愿让邪祟附身为你续命的,所以要归还寿命,便从我这里抽取,我希望你的愿望可以实现,等到为二小姐戴上头纱的那一天。”
“我们母子俩孤身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小宝的爸爸不认他,身上的钱根本不够在这样的大城市里度日,别说住的地方,连小宝发发高烧我都没有办法。”佟美英哽咽着,因为回想起几年前的苦日子,心里别说多难受。或许是因为想起了痛苦的回忆,她身遭散发出的气息愈发明显。
林匪石趁机扒拉下眼罩,这才看到佟美英的背后,一张张人脸已经慢慢地浮现。它们以狰狞地表情拥挤在佟美英的背部,转而就如苗子破土似的抽了出来,黑色的影子与背脊相连,一张张人脸密密麻麻地漂浮在佟美英的身边。
林匪石的密集恐惧症都要出来了,赶紧把眼罩拉上。他抓了抓白赫一略微冰凉的手,低声道:“我看到了。”
白赫一垂眼看了自己与林匪石的手,以不经意地动作抽了出来。
佟美英走到家建东身前,坐在他的轮椅旁诉说着以前的种种,“是你在路上发现了我和小宝,买了药,还安排了那晚的住所。小宝就是我的命,而他的命却是你给的。”
她在偶遇家建东之后没有忘却那份恩情,在千方百计打听到家建东的住处后,就去了原来的家府做了保姆。
那时候的家建东还是健康的,纵使女佣无数,他也留下了佟美英。
后来,家建东病危,转而搬家,新家府频发灵异事件,家里请来照顾家建东的保姆全走光了,只剩下佟美英一个。然后的事情,就与家建东说的一样了。
她是打从心底想让家建东活下去,所以她的内心才会同样生出那种欲望,得以和邪祟立契。
家胤珊是第一次听佟美英讲起这件事情,怪不得佟美英一直不肯离开,原来是父亲无意间种下了善果。佟美英想报恩,却用错了方法。用别人的寿命续自己父亲的命,即便家胤珊内心同样渴望爸爸能活下去,但终究是错误的。
佟美英看向白赫一,说:“抽走我的寿命还给那些无辜的人。但是,请不要抽走我身上的邪祟,如果现在就抽走,老爷就活不成了。”
白赫一见过的邪祟多了,看到的欲望也多种多样,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因此,他冷冰冰地否决掉了:“不可以。”
“只要等到二小姐结婚。我不会再去吸人的寿命,我会用自己的补给老爷。”佟美英央求道。
“你为家先生续了不到一年的命,但是在这段时间内总共吸了多少寿命,心中应该知晓。”白赫一说。
佟美英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
此时的白赫一给林匪石的感觉,就像那晚初见时直接要寄赔款单一样不近人情,但是林匪石是可以理解的。
白赫一继续说:“邪祟因人的各种欲望而来,它们本身就是贪婪的。家先生因为性命垂危,想续一年的命,就需要普通人十倍的寿命来填补,而邪祟难道就那么好心,除了你的生炁什么都不取?恐怕你吸来寿命,只有小部分用来给家先生来续命,剩下的全被它中饱私囊了。四十年。”
佟美英身形一颤。
“你起码吸了其他人四十年的寿命。”白赫一顿了顿,继续他冷冰冰的言论,“以及,你养了邪祟将近一年,邪祟也食用掉了你的生炁,你的寿命本就已经减少。你以为抽走了这四十年的寿命之后,你还有活命的可能吗?”
佟美英闻言,顿时泄了气。
确实,如白赫一所言,她吸的寿命就有那么多年。这个富人区的所有人,都在晚上熟睡的时候被她吸走了寿命。虽然他们第二天照常醒来,实际上却死了好几个小时。长期这样,身体肯定会有一些变化。
邪祟从来就是邪恶贪婪的。人类的身体只是他们强大自己元神的工具,最后是死是活又与它们何干。
林匪石最见不得这种戏码,站在佟美英这儿,被说成白莲,吸的又不是自己的寿命,说得倒轻巧;站在债主这儿,又有点不近人情,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父母不平衡的爱导致的,但是最为无辜的就是家胤珊。但是总有折中的方法。
思忖许久后,他十分自来熟地把白赫一拉倒小角落。
白赫一哪里被人这么粗鲁地拉过,他忍不住看了林某人的爪子好几眼。
林匪石小声地说:“要不就满足老爷子吧,你自己也是一位父亲,如果有生之年无法看到孩子幸福,心里也会留有遗憾。”但是话说出口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肯定是被砸了,白赫一这老妖怪都活了好几千年了,哪里能懂到生命走到尽头却留有遗憾的感受?
“我无法等到家小姐成婚之后再除祟。”白赫一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动摇。
林匪石立刻笑眯眯地说:“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嘛。”
“你想让佟美英继续吸人寿命?”白赫一一针见血。
“让胤珊姐明天结婚不就行了?”林匪石非常轻松地说道。
“她并没有对象,而且婚姻是女人一辈子的事情。”
“我们学校随便拉个男同学过来,再不成,我也行啊。”他拍了拍胸脯,“结个假婚,就当帮个忙,这不困难吧。”林某人的想法始终与别人有些不同。
显然,这是白赫一没想到的。
“我知道你人美心善。”林匪石开始了他的彩虹屁,但是看到白赫一用眼神表达对这词并不是很喜欢之后,他又换了个吹法,“你明明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会帮人除祟的人,心眼能坏到哪里去。除祟,就是想让人好好地活着,活着就是图个乐呵,既然老爷子看到女儿结婚了能乐呵,佟姐还了恩情也会乐呵,你满足他们的心愿,稍稍放水,达到的目的跟除祟是一样的。”
白赫一无动于衷。
他就像孩子撒娇似的拉着白赫一的手,身子也扭扭拧拧的,“白馆主,你看看我的眼神,多真挚。你就成全了人家,我以后就跟着你除祟,一来能还钱,二来还能当好人,怎么样?”
白赫一有点无奈。
“哎,大善人,你看看我。”
白赫一叹了口气,反问:“你为什么要帮家建东完成心愿?”
林匪石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因为老爷子十几年没有做好一个父亲,胤珊姐也十几年没感受过父爱。给两人一个机会吧。”爸爸是什么样子,他从来没懂过。
看到对方眼神中流露出某种异样的辛酸情感后,白赫一答应了。
林匪石即刻与家胤珊、郁兰芳和佟美英讨论,最后三个女人加一个妇女之友商讨出了结论:让林匪石找一个面相老实,一看就是好男人的同学来演一场戏,家老爷满足了,心中的执念也就放下了。
林匪石的面相生得太过风流,一看就是痞子渣男。对于这点,他自己也没否认。明天正好就是周六,室友都有时间,而他选择的人就是寝室里的老大邓羽桦。老邓头就是个铁憨憨,没事就挠头傻笑,看着最老实了。
于是,林某人就跟撒手没似的从白赫一身前消失了,跑去找老邓头打商量。
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林匪石的兼职时间也要到了,所以时间比较急。
他刚打开门,寝室空无一人,待到他往里走了两步,却闻到了一股油味。寝室里的人除了他都吸烟,老三于雪冬用的是zippo打火机,每周都要往里面灌油,因此那股蒸馏石脑油味他最熟悉不过。
但是这油味是不是太重了一点?就跟整盒子打翻了似的。
他循着气味走到厕所,把门推开。只见于雪冬的身上湿淋淋的,而身边正好扔着一只zippo机油的铁盒子。
“你干什么?”
然而老三却对林匪石的到来置若罔闻,他“叮”的一声打开了打火机的金属盖子,拇指下压转动打火齿轮。明黄色的火焰瞬间被点燃,石脑油淌了一地,而林匪石的鞋子正好也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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