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男生声音不大，在人潮拥挤的机场出口大厅里并不明显，很快就被嘈杂的声音淹没下去，但是祁暖就莫名听到了。

    不仅听到了，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她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晰。

    祁暖没想到江宥会在机场等她。

    即使在上飞机前，她确实给她发了条消息。

    祁暖此刻站在宽敞的出口处，周围不断有人经过，偶尔还会有几个人转头看过来。

    被人关注并不奇怪。

    国外的机场，又是凌晨四点多，两个长得好看的亚洲人驻足相视，如果祁暖不是当事人，她可能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在飞机上十几个小时，整个航程基本上都是在半梦半醒中度过的，她没吃飞机餐，中途去了两次洗手间。

    如果她没记错，最后一次去洗手间是在下飞机四个小时前。

    四小时过去，她衣服多了些褶皱，头发可能也是乱糟糟的……祁暖下意识抬手摸了下头发，头发昨天晚上才洗过，不过折腾了一天之后，本来柔顺的长发现在一摸，果然是乱的。

    她脚尖轻点了下，也没像电线杆一样杵在那里，边扒拉着头发边抬脚跑到江宥跟前，小声问：“你怎么来了啊？”

    明知故问。

    祁暖自己先反应过来，又加了句：“我以为这么早，你应该还在酒店休息的。”

    普通人这是时间点尚且在睡梦中，何况是比赛刚落败了的AG队员。

    心情低落、郁闷，最适合窝在房间里，窗帘拉得紧紧的，然后睡个天昏地暗。

    祁暖想到这里，又偷偷瞄了他一眼。

    江宥虽然带着口罩，但是露出来的那一双眼睛也不难看出来疲惫之色。

    祁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扎进了一根细而尖锐的针，疼得她不由自主缩了下肩膀。

    江宥低头瞥她一眼，“冷吗？”

    四面八方都是封闭的，倒也不算冷。

    祁暖摇摇头，“不冷。”

    她就怕说冷的话，江宥会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

    祁暖这么说，江宥也没怀疑。

    女孩子皮肤很白，深处又隐隐透出些淡粉色来，手也白白净净的，骨节处并没有气温过低导致的红痕。

    江宥视线在祁暖的身上快速扫了一圈，她带的东西不多，或者说，她根本没带什么东西。

    除了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包，就只剩下右手上拿着的那只手机了。

    江宥嘴角弯了弯，“饿吗？”

    祁暖想说“不饿”，但是近一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昨晚婚礼上又替新娘挡了不少酒，她胃里翻搅地厉害，沉默两秒，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就又听跟前的男生问了句：“想吃什么？”

    上个问题难回答，不过这个简单。

    祁暖想都没想，很干脆地答道：“KFC吧。”

    她不太常吃快餐，不过有名的快餐品牌也能说出几个来。

    这个时间除了快餐，别的地方也未必开始营业。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江宥愣了下，他本来走在祁暖前面，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脚步顿住，侧头看了过来。

    他比祁暖要高出一个头，光从他头顶落下来，在祁暖的脸上映出了小片模糊的剪影。

    多不公平啊。

    江宥带着帽子和口罩，情绪半点外露不出来，而她整个人都暴露在明晃晃的灯光下，什么心思都藏不住。

    祁暖低了低头，不过很快，她又把头抬了起来。

    他这是什么表情？

    因为家里太有钱从小养尊处优，所以没见过她这种想吃KFC的人吗？

    祁暖皱眉，但是不等她发问，就又听江宥开口问道：“KFC的什么？”

    祁暖嘴角瞥了下，“不吃了。”

    “……”

    江宥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江宥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是也知道祁暖这样不太正常，他“哦”了声，“那不吃KFC了。”

    他又看了眼手机，“四点半，很饿吗？”

    祁暖瞬间就没了脾气，她眼睛转了下，“也没有很饿。”

    换句话说，她已经饿过了劲儿，现在只能感觉到肚子空空，但是压根感觉不到饿了。

    “嗯，”江宥替她开了门，“那就先回酒店。”

    机场距离江宥所在的酒店不近。

    车程足足一个小时，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过了五点半。

    深秋的早晨，天亮的没那么快，但是街上的店铺已经开始陆续营业了。

    祁暖坐了一个小时的车，胃里难受的厉害，一下车就没忍住干呕了下。

    江宥跟在她后面下来，他皱着眉，伸手在祁暖背上轻轻拍了下，“不舒服吗？”

    夜风很凉，但是男生的掌心又很热。

    祁暖背上被他碰到的那一处像是着了火，灼烧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肩膀僵直了一瞬，摸到公共座椅的扶手坐了下去。

    风一吹过来，她脑袋顿时就清醒了，点了下头，然后又摇头，“吃点东西就好了。”

    这条街上早餐店不少，祁暖坐了半分钟，等胃没那么难受了才又站起来，她眼睛有点涩，声音也柔柔的，“我们去吃东西吧。”

    江宥来纽约打过几次比赛，以前住的酒店也是这一家，所以附近的情况他也还算了解，很快就轻车熟路地带她进了一家早餐店。

    是一个美国老公和中国妻子开的店，餐品不多，但是很合祁暖的口味。

    她吃得也不多，一碗白粥和两个包子进肚之后，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连拿勺子的力气好像都大了不少。

    江宥跟她恰恰相反，他是真的没吃什么东西。

    在早餐店里十几分钟，好像一直是他在看祁暖吃。

    祁暖吃完最后一口粥，然后抬头看江宥，“你真的不吃吗？”

    他桌子上的那碗粥丝毫未动。

    江宥进门的时候就摘了帽子和口罩，这会儿整张脸都露出来，他剪了头发，不带帽子的时候额前的头发遮不到眉眼，光越强，他眼底的青黑色好像也就越明显。

    这应该是多少天没睡到自然醒了呢？

    祁暖放下勺子，但是没起身，“你先吃饭。”

    江宥背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是光太亮还是太困了，他眼睛微微眯起来，“我不吃。”

    “不行，”祁暖眉头轻皱，难得这么坚决，“你刚才看我吃完的，我也要看你吃完。”

    江宥抬眼看她。

    祁暖长得很漂亮，五官明朗又细致，组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张秀气精致的脸，她睫毛很长，睁眼闭眼都能看到落在眼底的那片阴影，像某种动物的羽毛，轻轻的，在他心上扫了一下。

    他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因为昼夜颠倒，他们这些人几乎是没有早上的，每天一睁眼基本上就到了中午，这种情况下，早餐早就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但是女孩子的眼神实在太执着，他也没解释，拿起勺子，象征性地喝了口粥。

    再一抬眼，祁暖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江宥没办法，又喝了一口。

    一口接一口。

    一直到十分钟后，江宥碗里的粥见了底。

    祁暖这才放心下来，翻了翻包准备付钱。

    虽然是在国外，不过老板娘是中国人给人民币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祁暖庆幸今天带了现金出门，抽了张毛爷爷出来，结果还没来得及起身，老板娘就先走了过来。

    祁暖猜她是冲着江宥来的。

    果不其然，老板娘停在了江宥身边，探了探身打量了他几秒，然后特别小女生地捂了捂脸，“Lex？”

    老板娘年纪也不大，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害羞的样子尤其可爱，“我是你的粉丝。”

    祁暖手里还捻着那一百块钱，很世俗地没有开口打断她。

    老板娘抿了抿嘴角，眼睛弯弯的，“我这几天看了你的比赛。”

    祁暖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抬了抬眼。

    江宥倒是没太大的表情变化，只点了下头，“谢谢。”

    老板娘坐在隔壁的桌子旁边，本来弯起的嘴脸一点点抿直，“宥宥，我看你打游戏两年了。”

    “从你进AG就开始看了。”

    “打游戏嘛，肯定会有第一和第二……你这次已经很棒了。”

    似乎是怕他不相信，年轻的老板娘又说了一遍，“真的很棒了。”

    江宥抽出张纸巾，先擦了下嘴角，然后又擦了下手指，最后才把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他还是那句话，但是眉眼很温柔：“谢谢。”

    话音落下，江宥看向祁暖。

    祁暖立刻反应过来，把钱给老板娘递了过去。

    老板娘还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之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接过钱去找零了。

    两人出了早餐店。

    六点多钟，天还是没亮。

    祁暖跟在江宥身边半步的距离，周遭静寂，她声音也很轻，“江宥，你真的很厉害了。”

    她步子放缓，“特别特别厉害。”

    所以不要因为没有拿到冠军，就不开心啊。

    江宥步子也跟着放缓。

    前面十几米出就是他住的酒店，他也不急着进去，转头看向祁暖。

    祁暖其实一直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想说又不想说。

    江宥这么大的人了，该懂的道理他也都懂，压根不需要她来劝导个安慰，更何况，祁暖并不是一个会安慰别人的人。

    但是有些话就像是一根刺，不说出来就哽在那里，难受地紧。

    江宥嘴角歪了一下，找了张横椅坐下来，他坐姿并不规矩，但是肩宽腿直的，即使低着头，也能看出来个子很高。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打火机刚拿出来，就想到了还有个女孩子在，他动作顿了下，烟在嘴里轻咬着，但是没有点上。

    祁暖坐到椅子的另一边，“没关系，你抽吧。”

    她对烟味没那么敏感。

    只要环境不是过去封闭，她是可以接受的。

    话音落下，没几秒，打火机按下的声音就响了下。

    紧接着，浅淡的烟味就飘散过来。

    祁暖吸了吸鼻子，她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待了一分多钟，她鬼使神差地把手伸了过去，“江宥，你也给我一根吧。”

    不能感同身受，那就跟他一起抽烟解忧愁算了。

    江宥垂眸睨了眼女孩子纤长的手指，把嘴里的烟拿了下来，他声音很低，还是那句话：“女孩子不要抽烟。”

    “男孩子也不要抽烟。”

    江宥侧着头，两人距离不远，路灯昏黄寡淡的光落在祁暖脸上，把她衬得娴静温柔了些，他突然就笑了下，“男孩子跟女孩子不一样。”

    祁暖眉毛拧着，手指微微蜷曲，但是还是朝着江宥的，“怎么不一样了。”

    江宥把烟摁灭在垃圾桶上方的烟灰缸里，然后站起身来，走出去不到两步，他停在祁暖跟前俯下身来，左手撑在她的身侧，低头在她嘴角轻轻地，吻了一下。

    “男孩子要主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