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敛这么粗枝大叶的性格,出了院就觉得自己已经大好,自然不会特意去看病例。
好在这东西虽然也不能说不重要,但因为经常用到,周晓红也没有特意收起来,就收在柜子里,听到袁绦这么问,秦敛摇摇头,站起身道,“没看过,你要看吗?我拿来给你。”
那本病例递过来的时候,袁绦的手都是抖的。
又想看,又怕看。
对于才十七岁的袁绦而言,死亡实在是一件太遥远的事,从没想过它可能距离自己这么近,而要带走的还是与自己关系如此亲密的人。
但秦敛还什么都不知道,袁绦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伸手接过了病例。
努力辨认出写得龙飞凤舞的诊断结果之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倒在沙发上苟延残喘。
什么都没有,同样一切正常。
倒是她这样的表现吓了秦敛一跳,“病例上写了什么?”她说着将病例拿过去,自己看了一遍,“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
“我也没看出来。”袁绦说。
“故意吓我啊?”秦敛丢开手里的病例,扑到袁绦身上挠她的痒痒,“居然使坏,看我怎么教训你!”
“我错了,真的错了……”袁绦一边笑一边求饶,将这句肺腑之言轻轻说了出来。
秦敛折腾了一会儿,见袁绦就躺在那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完全无力招架的样子,脸颊淡红,鬓发散乱,连衣服下摆都被掀起了一个角,露出一截平坦白皙的小腹,她原本捉弄对方的心思就渐渐变了味道。
挠痒痒变成了暧昧的抚摸,秦敛情不自禁地凑过去亲吻袁绦,有些失神的赞叹,“条条,你真好看。”
袁绦心情才刚大起大落,此刻的亲近仿佛一种补偿,叫她不舍得放开,也搂住了秦敛的脖子。两人在沙发上亲成一团,眼看场面就要失控,手机及时地响了起来。
“我下班了,正要去菜市场买菜,今晚想吃什么?”江燕子在电话那头问。
袁绦平复了一下呼吸,才说,“炖排骨吧。”
“嗯。”江燕子应了一声,迟疑了片刻,才又问,“秦敛爸妈还没回来吧?那我多买点菜,今晚让她过来吃饭。”
袁绦挂上电话,忍不住盯着手机沉思起来。
刚才母上大人那种欲言又止的语气,分明是猜到了她跟秦敛在一起。两个在谈恋爱的小年轻单独相处,会发生什么不难想象,何况她虽然竭力平复,说不定呼吸中仍旧带出了几分。
但江燕子不但装作没发现,还主动邀请秦敛来家里吃饭。
袁绦把手机放下,又忍不住拿起病例,翻看起来。只是怎么看,都不觉得有任何特别之处。难道自己找错了方向?
“这里还有一些从医院拿回来的单子,乱七八糟的,和病例放在一起的,你要看吗?”这时,秦敛将手里的东西推了过来。
袁绦伸手接过,一张张翻看。看到那张输血单上时,她的动作一顿,视线落在了秦敛的血型上。
她虽然成绩出色,但绝不是读死书的人,相反该娱乐的时候比谁都放得开。所以这些年来,也算遍阅狗血电视剧和小说。抱错孩子这么经典的梗,古往今来不知衍生出了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由不得她不注意。
袁绦还记得,自己刚醒来时,父亲说过秦敛已经没事了,只是失血过多需要输血,挑瓷片也麻烦一点而已。
但他当时说这话的表情却并不轻松,眉头微微蹙起,眼含忧虑。
秦敛的情况确实不严重,那他的忧虑是为了什么?
袁绦不由得转头看了秦敛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她这会儿仔细去看秦敛的五官,便觉得她果然长得跟秦大龙和周晓红都不像。
秦大龙和周晓红都是端端正正,浓眉大眼的传统长相,秦敛却生了一双略显狭长的凤眼。这让她平时看起来老像是没睡醒在眯着,但当她盯着人看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凶。只有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显得很讨喜。
她会是被抱错的孩子吗?
这个瞬间,袁绦做出了跟秦家夫妻一模一样的选择:不再追究这个问题。
这种事查下去不会有什么好处,倒不如难得糊涂。
所以她也不去追究如果是抱错了孩子秦家为什么不设法把孩子换回来,更没细想如果只是秦家抱错了孩子,自家爸妈为什么也跟着受到影响,变得古怪。
当下,袁绦合上了病例,也掩去了将即将摊开的真相,朝秦敛微笑,“看不出什么来,拿回去放着吧。对了,我妈说让你今晚过来吃饭,炖排骨。”
秦敛果然顺利被新话题带走,“好,江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炖汤的味道快赶上我奶奶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袁绦脑海里自然地浮起了一个新的疑惑:这件事秦敛的爷爷奶奶显然是知情的,为什么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说是不去想,但这些问题自己钻进她脑子里,免不了就要琢磨一下。
结果就是这一晚,袁绦学习的效率空前低下,做着题就开始发呆,等回过神来,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这一晚袁绦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完全没睡好,第二天的状态自然也很差。甚至头一回在上课时走神,没答上来老师的提问。虽然老师并没有追究,还态度温和的安慰了她一番,但是袁绦还是有些愧疚。
“你怎么了?”秦敛在桌洞里给她发消息,“今天一整天都不在状态。”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袁绦说。
秦敛看到这个答案,十分严肃地皱起眉头。
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精力旺盛得很。虽然满打满算才认识了一个多月,但秦敛自认对袁绦还算了解,她有时候做题入神了,熬到两三点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睡四个小时起来,第二天照样精神抖擞。
而且袁绦非常自律,在课堂上走神还是第一次。她心里起疑,就花了两节课的时间观察,觉得实在不像是因为没睡好。
正琢磨着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怎么让袁绦打起精神来,耳边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秦敛猛然回过神来,抬头看去,果然见宫老师正一脸不善地站在讲台上看着她。
“秦敛,你在看什么?”宫立华又问了一遍。
“没看什么啊。”秦敛坐直了身体,答道。
但宫老师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了她脸上的心虚,转头往她看的方向扫了一眼,冷笑,“还不承认?我跟你说,我只要做一条辅助线,就能知道你眼睛到底往哪儿看!”
听到他这么说,秦敛的心跳还真加速了一瞬,生怕他当众说出“你就是在看袁绦”这种话来。
好在下一瞬,宫立华的话就让秦敛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老是盯着窗外看,这是想出去玩吧?天气太热,大家都没精神,这老师也可以理解。但你们是学生,学习就是第一要务。就像教课是老师的工作,所以再没精神也必须坚持。你们想想,你们坚持两年,毕业之后就可以放松了,老师却还要一年一年的坚持下去。这么一想是不是高兴多了?”
听他这么说,同学们都笑了起来,倒是精神了一些。
秦敛拍拍胸口,庆幸宫老师的辅助线不怎么准确。不过被他的话一提醒,她也想到了一个让袁绦打起精神来的好办法。
正好这一天是周四,下午只有两节课,剩下两节课用来做大扫除。
下课后,秦敛就去跟劳动委员商量,让他把值日安排调整一下,把要参加运动会的同学都空出来,她自己则是去找体育老师借了钥匙,将体育馆里的各种器材都搬出来,让同学们先演练一下。
中学校园举办的运动会,一般都只有田径项目。
径赛不用说,都是各种长度的跑步,这个什么时候都可以练。田赛则大都对场地和器材有要求,需要提前练习。
秦敛将器材分发下去,亲手把跳高的器材摆好,又自己上阵跳了两次,确定没有问题,才朝百无聊赖站在场边的袁绦招手,“来试试,找找感觉?”
袁绦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横杆的高度,后退到足够的距离,然后助跑跨越,轻轻松松跳过了秦敛设置的一米横杆。
“厉害!”秦敛“啪啪”鼓掌,热情地开口赞美。
袁绦听得一脸尴尬,板着脸道,“吹得太过了。”
秦敛殷勤地上前替她将横杆调高,笑着说,“我这不是鼓励一下你吗?加油啊条条同学,争取不拿倒数第一名。”
“担心你自己吧。”袁绦理了理头发,再次轻松越过。
一米二,一米四,等横杆放到一米五的高度时,已经到袁绦脖子这么高。对于没有系统训练过的同学来说,这个高度差不多就是最好的成绩了。袁绦要是能跳过去,在校运会上拿个名次没什么问题。
就连秦敛都跟着紧张了起来,不再站在一边旁观,而是转到横杆另一侧,跪坐在垫子旁以防万一。
周围原本在练习其他项目的同学,此时也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聚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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