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两天。
索菲娅睁开眼睛, 看见了一缕乌黑的发。
再往下,是英气的眉毛, 细密的眼睫, 紧闭的眸子, 笔挺的鼻梁,淡色的唇瓣
兵器的脸被她用眼神描绘了一遍。
感知到她的动静,图尔斯掀开眼皮, 露出了暗红色的、空荡荡的瞳孔。
“不睡了吗”少年问。
他的声音清冽, 不含一丝困倦。
按照礼数, 索菲娅是不能和“自己的骑士”睡同一个房间的。珍妮也为他们安排好了住所。
但幻境破碎后, 索菲娅便格外依赖兵器,分别超过30分钟就会不安、神思恍惚。
所以, 图尔斯是偷溜进来的。
理智上, 他明白索菲娅的状态不对;情感上, 他无比满意现在的情形。
纵容、不作为、贪婪。
他宛如守着宝藏的巨龙,称心快意。
“嗯。”
索菲娅坐起身“不睡了。”
少女的银发有些乱, 还翘起来了几根, 然后沿着背脊,漫过腰部,散落在床铺上。
她的蓝眸里残留着睡意,显得雾蒙蒙的,搭配着纤长的睫毛, 融成了奇异的魅力。眼角处的泪痣为她添了些楚楚可怜的韵味, 极为惑人。
晨光熹微。
天色在黑与白之间, 太阳尚未升起。宫殿内听不见虫鸣,只有花叶和风共舞时发出的沙沙声。
索菲娅半阖下眼帘,表情有点呆。
还懵着吗。
图尔斯感到好笑。
他的眉眼稍微柔和,红眸暗沉,近乎于黑。少年抚着索菲娅的侧脸,吻了下她的眼眸。
那只漂亮的蓝眸反射性的眨了下,渗出水光。
“醒了吗”图尔斯捏了捏她的面颊。
“醒了。”
索菲娅后知后觉的捂住脸蛋,耳垂通红“不要在我迷迷糊糊的偷亲我啊。”
兵器歪了歪头,没回话。
一副不打算合作的样子。
“”
索菲娅轻哼了一声,自顾自的下了床,拿出卷轴,给自己释放了清洗魔法。
她纠结了一会儿,才把卷轴丢向图尔斯。
“这次原谅你。”
图尔斯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果然。
我可以肆意的得寸进尺。
两人起得太早,除了守夜的护卫,仆人们都还在休息。也就是说,没有人做早餐。
在赶路的三天半中吃完了储备粮的索菲娅沉思半晌,决定去厨房自力更生。
“我没做过饭。”
她穿好鞋,拉开了房门“在贫民窟里,和别人抢熟食就好。教廷里又有专门的大厨,不必我动手嗯,做饭应该不难吧”
少女瞥了眼身侧的兵器,扬了扬唇。
“等我做完,图尔斯先吃”
她的语调很甜,夹杂着软软的娇蛮“你吃坏了肚子,我能帮你治疗。我吃坏的话,就必须找人帮忙了。”
索菲娅弯起眸子,像只小狐狸。
“好不好”
图尔斯偏头看她。
这位温柔却难以接近,如软钉子般的圣女正笑盈盈的望着他,蓝眸里满是晨光,仿若璀璨的海。
好看极了。
图尔斯张了张嘴。
他想说
作为剑,他不会吃坏肚子。
而且,他可以斩断索菲娅的不适。
可话到了嘴边,却化为了再简单不过、饱含宠溺的一个字“好。”
他道“我先吃。”
去厨房的路,横穿了两个花园。
第一个种着素雅类的花,颜色比较淡,形状也非常的朴素,充斥着清新又低调的美感;第二个种着各种艳丽的花,一眼望去,风姿万千,极为震撼。
途经第二个花园时,两人听见了奇怪的声响。
“王子。”
这道女声十分正经,音色普通“您需要我将衣服脱掉吗免得”
听不太清。
索菲娅想着,尴尬而苦恼的偷瞄了图尔斯一眼兵器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于是索菲娅悄悄的松了口气。
嗯。
就当作自己聋了吧。
话说,为什么会有人在花园里野战啊最近殿内来了那么多客人,就不怕被谁撞见吗
就算是王子,也不能这么
这么
少女的脚步一顿。
对不起,是我想岔了。
一越过拐角,原本被花草树木遮掩的两个人便暴露在她的视野内,避无可避、猝不及防。
容貌俊美,肌肤苍白的青年弯着腰,乌黑的发落到半跪在地上的女人的脖颈处。
他的嘴贴着女人的皮,獠牙外显。
血液涂抹了他淡色的唇瓣。
察觉到脚步声和微不可闻的惊呼,他懒懒的抬起眼皮,眸子冰冷,透着厌倦与凶狠。
索菲娅对上了他的目光
图尔斯闪到她的身前,阻断了血族的视线。
“别怕。”
兵器低声道。
他的背影不算宽阔,跟正常体型的18岁的少年一样,有些单薄,没办法给人铜墙铁壁般的安全感,却让索菲娅瞬间放下了心。
少女笑了笑“我不怕。”
血族的听觉非常敏锐。
一字不漏的捕捉到两人的互动的青年轻轻的“呵”了一声,似乎认为他们可笑又幼稚。
他站直身子,慢条斯理的擦掉了唇上的血。
被他吸血的女人拉起衣领,退到他身后。
是珍妮。
由大王子特里萨柯克指派的,带索菲娅熟悉地形的那个古井无波的女仆。
那
索菲娅刚想下结论,就瞥见了青年的耳钉。
蓝宝石耳钉,做工精致。
血族的两个王子各有一枚,大王子的在左耳,二王子的在右耳而青年的耳钉,在右耳。
所以,这是二王子。
米尔顿柯克。
珍妮曾向她科普
这两位王子,生来便一模一样。为了防止认错儿子,柯克二世特意找人打造了两枚耳钉。
耳钉是魔法器物。
除非断耳,或死亡,不然取不下来。
长此以往,人们就习惯靠耳钉辨认两位王子了。
“米尔顿王子。”
索菲娅礼节性的问候道“早上好。”
米尔顿柯克半阖下眼眸,语气晦涩,似笑非笑的,宛如刺猬,见谁都会不轻不重的扎一下。
“殿下起得那么早”
这句话挺平凡的。
但配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莫名多了点言外之意看来高高在上的教廷圣女,也必须提着脑袋过日子,以自律、优秀为己任,毫无自由。
索菲娅不禁蹙了蹙眉。
“早吗。”她不温不火的转移了话题,“珍妮,我饿了,能麻烦你送点吃的去图书馆吗我在那等你。”
珍妮看向米尔顿柯克。
“去吧。”
米尔顿心不在焉“毕竟殿下金贵极了。”
索菲娅
少女一本正经的思考起了让图尔斯揍他一顿的可行性。虽然成功率是100,但
算了。
还没到套麻袋的程度。
反正我已经故意抢走珍妮了。
索菲娅带着抢来的女仆,告别了阴阳怪气的血族二王子,继续往前走。
女仆修长的脖颈映入她的眼帘。
残留着血迹,却没有伤口。
血族的自愈能力名不虚传。
她感慨着,在跨过下一个拐口前扫了米尔顿一眼青年眸光阴郁的捏住了玫瑰花枝,白皙的手掌被刺扎得鲜血淋漓,眨眼间便染红了几朵花。
他侧头,迎上了索菲娅的目光。
“别看。”
在索菲娅做出反应前,图尔斯不满的遮住了她的蓝眼睛,低低的抗议了一句。
“他丑。”兵器补充道。
女仆顿时踉跄了一下。
秉持着仆人的基本素养,珍妮一言不发,目不斜视的走着,对圣女与“骑士”之间的亲昵置若罔闻。
她听见了圣女的笑声。
温柔的、清悦的,像是叮咚作响的泉水,有着沁人心脾的魅力,分外好听。
“好。”
圣女乖巧的应道“我不看他。”
珍妮低着头,若有所思。
索菲娅先带着图尔斯抵达了图书馆。
然而
图书馆已经有人了。
血族的大王子,特里萨柯克坐在煤油灯散发的光辉中,黑发柔顺,眼眸如墨。
他看着桌上的棋盘,思绪渐远。
“嗒”,“嗒”,“嗒”
脚步声传入他的耳膜。
特里萨回神,意外的看见了银发蓝眸的美丽少女和她的存在感低下且沉默寡言的骑士。
“殿下”他温和的笑道,“早上好。”
“早上好。”
索菲娅回道。
“有兴趣跟我对弈一局吗”特里萨指了指棋盘,“自己和自己下棋,没什么意思。”
索菲娅犹豫几秒“好的。”
她在特里萨的对面落座,兵器则立于她的右后方,尽职尽责的扮演着“骑士”。
索菲娅会下西洋棋。
但仅仅是“学过”的程度,离“精通”差了十万八千里而特里萨明显是精通的。
青年能轻松的获得胜利,却非要慢吞吞的磨,在她濒临死局之际放个空子给她钻,刻意的延长了棋局的时间,营造了“旗鼓相当”的假象。
最终。
在特里萨的调控下,双方成了死局。
没有输赢。
他拿起一颗棋子,端详了一会儿,幽深的眸子里装着炽热的烛光,仿若未离弦的箭。
充斥着蓄势待发的含义。
“殿下,你知道下棋最有趣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特里萨俊美的面容上添了些笑意,左耳的蓝宝石耳钉折射着光线,星子般闪耀。
他把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盘,换了个位置。
“下棋,最有趣的是”
“局势是千变万化的。”
“看,只要调整一个棋子的位置,这盘棋就活了。”青年双手交握,意味深长的说,“有的时候,到了最后一秒,才分得出胜负。”
索菲娅微怔。
她看了看死而复生的棋局,又看了看言笑晏晏、温文尔雅的血族王子,脑海里晃过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
索菲娅道“所以,我不常下棋。”
“我向来是个看客。”
她弯下瑰丽的蓝眸,语调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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