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铜色的骨架被挂在一个通天的铜柱上,这个连骨头都犹如完美的金属加工工艺品一样完美、呈现出少年模样的尸骨像是想要投入母亲怀抱一样微微蜷缩着,双手交叉着握紧身后的骨翼。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复杂骨架反射着由闯入者带来的一丝丝光亮。
黑影仰视着这座完美的雕像,轻轻叹了一口气。身后生青色的液体和黑红的血液接触、交织、相互搏杀,爆炸的声响和飞溅的整齐与他像是两个世界。
不久,青色的液体委顿下去,水面变成一片平静的墨红。他没有意识到,本该因为蒸腾的生青色炼金术阵的消亡而复苏的活灵没有丝毫动静,像是被这里的什么可怕的东西镇压住了一样。
他跋涉过齐腰深的水面,直直走到那局骨骸的面前。
“我们曾经相约……要一同战斗到最后一滴血流尽方止,但我再次见到你时,你却已经死去。”黑影低低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他上前搂住那局异常美丽的骨架,与那死去的少年脸颊相贴,像是寻求温暖一样蹭了蹭。
“康斯坦丁……”他幽幽地说,这句话像一个幽灵的诅咒,无形的音波被收纳入同样无形的龙形侍从那里,再传入静立在黑暗中的几人耳中。
他的血液像是赤红色的蛇一样游动到骨骸旁边顺着铜柱和骨架向上滑去。红铜般的骨架没有任何反应,连细微的震动都没有,似乎真真正正地只是一副骨架。
“看来你的苏醒,需要我付出更大的代价啊。”黑影轻叹一声,黑暗中的几名混血种几乎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能听见让他们毛骨悚然的血液喷溅声和像是心肌剧烈收缩发出的张拉声。
爆炸的血色水柱接二连三地冲天而起,组成红色的雨帘和帷幕,混合着黑影的吼声,像是暴然奏响的交响乐最高点。“站起来!康斯坦丁!”
仿佛地壳和地幔都在随着他怒号,‘站起来!’我等伟大的存在怎能被这种渣滓毁灭!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颓然落下的水柱在井中激荡的回声。
他保持着双臂伸直的迎接姿势,直到连落到那具骨骸上的水珠都纷纷落下,音波消散在黑暗里。
这一刻,没有人敢叨扰他。所有人都能轻易地察觉到他身上的不知名愤怒,以及不可名状的悲哀。
“看来你是真的死了,康斯坦丁。”他缓缓抱住龙骨,这次是以母亲拥抱孩子的姿势,缓缓在他额骨上印下一个诀别的吻。
“生人无能相惜者,曰悲;再无可许之誓言,曰哀……”有人轻轻为他们唱道,像是在拨弄蒙尘已久的古琴。
黑影顿住了,松开少年的尸骨,缓缓回身望去。
穿着黑色紧身衣、身材玲珑曼妙的女人双腿随意地交叠,抱胸站在不远处,嘴里哼着歌。她眼角抹着一片艳丽的红。
“酒德麻衣?”黑影低声说。以他压倒性的血统,不可能听不见她的行踪。但他什么都没有察觉到,所以她只可能一直守在这里,等着他的到来。
“我居然这么有名。”她说,挺起胸膛,一只手伸向天空打了一个响指,一道光束随之降临,将她的身影照亮。
“我是来祭奠一个朋友的,你来干什么?”黑影的声音微微有些被冒犯的不悦,但依然像一个英明的君王一样包容着谏言。
“不,你是来偷东西的,我也是来偷东西的。还有他们……我们都是老鼠,你是第一只,我是第二只。”酒德麻衣纤纤一指,娇笑着,妖异而芳华正茂。
随着她的话语,黑暗中传来了第三个人和第四个人的呼吸声。淡金色头发的男人甚至穿着洁白的西装,那无垢的颜色让酒德麻衣和黑影都下意识地愣了片刻,思绪中闪现出了一个影子。
但是很快,酒德麻衣就反应过来,带上了似乎与之前别无二致的微笑,但是总觉得她嘴角的弧度没有那么自然了。“作为一个贼,穿的这么正式。早知道你这样过来,我应该穿晚礼服。”她意味不明地说,轻轻掩住嘴角的僵硬弧度。
“在诸位之中,只有我不是贼。”帕西淡淡地说,似乎没有看见黑影冷然的凝视一样。“此地的所有炼金物品都属于校董会的财产。我是校董会的秘书,有权保护它们。”
“好义正词严。”酒德麻衣说,“但是你好像是走花园来的呢。”
帕西看了看自己皮鞋上沾染的泥土。
“你是游泳进来的,那群鲨鱼没有挡你的路吗?”
那黑影居然是一名身材窈窕的女人。“它们不敢。”她轻声说。
酒德麻衣回头看向另一个人。“那么你呢?”
那人头上套着一个奇异的肯德基外卖纸袋,毫无心理压力地挥了挥手。“来凑个热闹喽。”
“四个人,好像在玩一盘麻将。”酒德麻衣笑道,“各位都会打麻将吗?”
“会的会的,看住上家吃死下家。”肯德基先生说道,随即缓缓向后退去。与其他三人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的歌很好。我很喜欢。”沉默了很久的黑影突然说道,“你们这群悲哀的,追逐幻影的人啊。”
她的话音刚落,丧钟齐鸣!一个领域带着颤抖的圆弧扩散开来,五米、十米、二十米……在它的领域内地砖都开始粉碎,磁化成镰刀状的利刃。虽然不知道它的具体效果,但被它笼罩的后果只有死亡。
剩余三人面色均是一变,这才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根本不是一场麻将,而是一次屠杀。
如果不想被杀死,只能联合起来杀死她。
带着杀机的薄薄光幕已经距离帕西几米远,但他没有后退,而是抽出一个铂金色的盒子取出里面的一颗晶莹的红色子弹快速装填。
在看到那颗子弹时,一直在远处观望的一个人和黑影都微微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神色。
贤者之石,拥有凌驾于四大元素之上的精神元素,能够‘创造’无限循环的领域,因此对一切言灵都可以洞穿。
帕西平举木仓支对准黑影射击出去,黑影居然也丝毫没有避开,只是被子弹的巨大冲击力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便站住了。
“精神元素一旦有了实体就不再能够无限破坏,在碰到金属一样的物体上还是会粉碎。”她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碎屑,冷然地看着它们落到地上。她抬起头,帕西与一双森然的黄金瞳对视。
肯德基先生低声吟唱着,本来就伟岸的身躯再度膨胀,肌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举起了一句青铜镶石棺。他和帕西一样,根本没有想要逃跑,他们的退后只是一种进攻的前奏。他用力将那具石棺扔向黑影。石棺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层言灵的光幕,对着黑影重重砸下,眼见就要将她砸扁。
黑影似乎是轻轻地叹息了一下,没有一点要躲避这五十多吨重的石棺的意思。她伸出一只手握拳,迎着重重袭来的石棺出拳,随着石棺发出清脆的爆响,裂纹逐渐随着她的击拳向四周蔓延,最终连同里面某个重要人物的遗骨一起化为了飞灰。
酒德麻衣距离那道死亡的光幕只有几米远了,她的言灵是冥照,对于这种大范围的杀伤性言灵毫无办法。她颤抖着看着那死神距离她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变成被钉在荆棘上的小鸟。
但是一只手突然从她背后伸出来,握住了那致命的镰刀。
这是出现在众人眼中的第五个人,他是一个淡淡的幻影,还穿着睡衣,身材也一般般的样子,但是他握住那死神的镰刀,就像端起茶杯一样轻松。
他瞥到井中的一角,突然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笑道:“早知道你也在这里,我就穿得整齐一点再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在他看向的远处居然又出现了一个人影,他居然在黑暗中还穿着从头到脚的一身白色,之前也没有人发现他。在看到那道身影时,黑影不自然地避开了一下视线。
“你也要和我抢东西吗?”白色的影子看着酒德麻衣身后的光影问,声音清冷,微微抬起头便露出了过分精美的面庞,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身份的意思。
几人表情都有一些凝滞,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或进攻或防御的动作。光影收回了保护酒德麻衣的手,黑影默默撤去了死神之镰,只是碍于她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和肯德基先生一样沉默着不敢说话。酒德麻衣在自己身后这尊大神没出声之前,也不敢开口。
最后还是由帕西开了口。“奥列格同学,你为什么在这里?”他隐隐有些担忧,甚至忽略了他来到这里的目的。
“抢龙骨。”奥列格似乎连一个字也懒得多说,用三个字言简意赅地概括了所有人汇集到湮没之井的目的。尽管他已经如此直白地说出了开战的意图,其他人却依然没有动静,连原本占尽上风的黑影都静静地站在一边,没有出手抢夺龙骨的意图。
“我怕伤到你啊。”光影上前一步,和酒德麻衣逐渐融为一起,黄金瞳骤然亮起。他的话语间,嘴唇一开一合,与酒德麻衣的红唇相交叠,磁性的男声和低沉的女声符合着,言笑晏晏又似我情深深。
奥列格冷笑一下,显然是不信他的说法。他甚至连话都再懒得和他说,抬起手腕就是一道像是剑气的光刃向距离龙骨最近的黑影甩去。黑影微微下蹲,腿部肌肉聚力然后瞬间爆发,地面出现出龟裂的痕迹,她在空中翻转着躲过了这次攻击。
攻击直直地打向对面的墙壁,一阵爆响后几道纵横的裂纹刻印在了墙上,粉末翻飞而下。尽管遭到了迎面而来的攻击,黑影也没有要发怒的预兆,只是沉默依旧地落在一边,压低了声音向酒德麻衣。
“往前望尽一切历史,能够改写血统的人也只有三个,你是谁!”
酒德麻衣笑了笑,“你还是这么漂亮。”随后光影便彻底融入了酒德麻衣的身体中,像是墨色融入了清水中。
酒德麻衣的身上也散发出如同黑影一样慑人的气势,她微微张开双手,两柄长短不同的光柱犹如被烈火炙烤的铁水一样出现,左手‘天羽羽斩’,右手‘布都御魂’!
黑影侧脸看了看白色人影的方位,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留了手,与他的方向远离。肯德基先生透过纸袋的眼孔和帕西对视一眼,率先冲出去远离这场神级的战斗,帕西走到奥列格前方不远说:“快走吧,接下来的事不是我们能干预的了。”
奥列格只是看了他一眼,“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忘了你来这里的初衷了吗?”他再一次抬腕,长达两米的大太刀发出隐约的响声,居然重组成了一节一节的长刃,并变得更长,直指被高悬在铜柱上的龙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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