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光滑的红木桌子上,放着一瓶刚启封的老酒和两只空酒杯。
“校董会决定起诉你。”曼施坦因教授说,“从‘自由一日’过度铺张浪费到楚子航血统的疑问,一共十项指控,足以将你革职。”
昂热一点紧张的神色也没有,慢悠悠地倒满一杯红酒,递给他。“别那么紧张,就楚子航的最后一项指控就能将我开除了。”
“你说什么!”曼施坦因大惊,在昂热痛惜的目光中手一抖,将红酒些许洒在了地毯上。
“其实不只是楚子航,狮心会副会长奥列格也掌握了爆血的技术,不过……”他摩擦着下巴上雪白的胡茬,语气中没有一点因为监管不力的悔过之意。
“……我们幸运地找到了可以和他融合点血液,紧急制成血清后注射给他,降低了龙族血液的浓度。”
曼施坦因眉间的沟壑没有丝毫平复,“没有解决楚子航的血统问题,你也依旧要被弹劾!”
他突然停下了,震惊地看着昂热。许久,他又低沉地开口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奥列格是你的亲传学生才如此尽心,甚至不顾楚子航的死活。”
昂热一愣,然后无奈地咧开嘴:“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么想。”
曼施坦因略微放松了脸部的肌肉,随后就听到昂热沉重地下文:“奥列格的血统已经不再稳定,需要定期使用血清。”
“那就做啊,你不是已经知道符合他血型的对象了吗?”曼施坦因说,还在担忧楚子航的血统问题。
“这个……恐怕不太容易,对象已经在日本分部任职了,只能把奥列格送到日本去,把他撬过来不太可能。”昂热耸耸肩,无奈地抬腕看了眼表。“我要去见守夜人了,可能他在这件事上会有什么独特的看法。”
曼施坦因在听到守夜人三个字时脸色微变,随后恢复了正常。“那去吧,我希望你能保下来楚子航,当然,是你平安无事的前提下。”
昂热放下酒杯,点了点头。“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学生。”
“但愿如此。”曼施坦因说,心里却无比清楚无论谁的性命都不会成为这个男人复仇之路上的绊脚石。
一个细微的脚步声在医院的角落尽头响起,靠在病床上闭目养神的奥列格微微睁开双眼。
不是他期待的那人,是另一个陌生的混血种气息,而且还是血统不大稳定的混血种。
他有点失望,说不上来心里的这点期待到底算什么。
本来这个人……就不可信。想想他干过的事。尽管一遍又一遍地默默提醒着自己,他还是忍不住稍微扩大了些许感知的强度,想知道之前那个在自己病房门口犹豫了很久,又一溜烟钻进隔壁楚子航病房的怂包在干什么。
那个陌生的混血种已经走到了他的病房门口,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感知的气息被打断,奥列格皱了皱眉,还是回应道:“请进。”
淡金色发丝的混血种提着一个黑色的箱子进入病房,在看了奥列格一眼后便移开视线,合上门说:“您好,我是校董会秘书帕西.加图索,来抽取您的部分血样进行检查。”
奥列格看到他回避的眼神,挑了挑眉,稍微被勾起了一丝兴趣。“抬起头来,还是说——你很怕和我对视?”
帕西在刚进门时本来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是刚刚打好的满腹草稿在拉开这扇薄薄的门、瞥见室内的身影时化为了一句不伦不类还有点结巴的解释。
他在看清楚房间内的人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这是对美丽的本能尊重和敬畏。
只能用精雕细琢来形容的一张脸上,每一根线条都混合着锋利和柔和,眼尾被神的笔触微微勾勒挑起,唇角被樱花或姚红的花瓣染成淡粉色。按理说会让人觉得阴柔的面容,却因为一双点金的瞳孔显得肃杀和凌厉。
仅仅看了一眼,就如同陷入了那双眼睛的金色漩涡般晕眩,帕西赶紧转移了视线,但是在对方像是命令般说话时,却又忍不住对上了他致命的视线。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深吸几口气后还没有平复下来,颤抖得令人心悸。他讨厌这种什么东西脱离掌控的感觉。却无法控制自己强烈的心跳和通红的脸颊。
那美到震撼人心的容颜比起原本帕西猜想的凌厉又霸道的美,伤病似乎将他的强势削弱了不少,多增添了几分别样吸引人的苍白和柔弱。
但无论是什么状态,这种不应该存在于世间的容貌总是带有一种引人堕落的致命吸引力。
阳光从他的背后打进来,在他的正面蒙上了一层阴影,朦朦胧胧环绕着他像是守护着王的侍卫。
帕西的语气不由自主地缓和了几分,不再带有对待楚子航时冷漠又拒人千里之外的不容置疑,甚至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我只是奉命前来取样,希望您能配合。”
帕西说完就觉得有些失策,但如果奥列格不愿意的话,他觉得自己还真的没办法强迫对方。
奥列格。他在舌尖默念着这个名字,似乎连带着心脏、血液和口腔都变得炽热滚烫。奥列格。这种如同恶魔般致命的吸引力让人在恐惧的同时又忍不住地靠近。
“为什么不敢看我?”奥列格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被抽血调查或者被怀疑血统什么的,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耿耿于怀着对方躲闪的眼睛。
“……对不起,您…太耀眼了。”帕西心里一禁,竟是想也没想就说出来真心话。
奥列格垂下眼帘,勾起唇角像是开心或者满意地笑了笑,顺从地伸出手臂。
帕西打开箱子,抽出针管,但是尖锐的针头抵住那惨白得能看到隐隐青色血管的手臂时,却犹豫了很久也没有下去手。
奥列格主动竖起手臂处透明的保护鳞片,但是久久没有等到针头的刺入。
帕西对上对方瞥过来一眼带着疑问的眼神,赶紧扎入针管,尽量轻轻将血液快速抽出,还分心看了看奥列格的表情,确认他没有露出任何不适或者疼痛的反应后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在意另一个刚刚见过一面的人,但他奇异地不讨厌这种感受,甚至还有些期待。
将那管通红和正常人类血液无二至的血液提起,帕西放心地将它收入密封的黑工具箱中,和另一管楚子航近乎漆黑的血液放在一起。以这个颜色来看,奥列格被龙血侵蚀的情况似乎不怎么严重。
“如果我和会长的血统检测有问题,会怎么样?”奥列格在帕西礼貌地点点头,将要转身出门时突然问道。
帕西立刻回过头来,他自己也许都有些惊讶,自己的心脏竟是这么期待被挽留。他这才意识到,尽管战斗力再如何强悍,外表再怎么冷漠,眼前的这个人也只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学生而已。
“你不会有事的。”帕西安慰他道,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了一下自己一只如恶鬼般的黄金瞳。他不想让这个人看清楚自己可怕的一面。其实就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奥列格的血统真的没有问题,校董会方面为了拥有足够可以将昂热扳倒的理由,也有可能将他判定为问题血统。毕竟亲传弟子的血统问题肯定是打倒昂热第五一大助力。
不过帕西在接触到那双隐隐含着担忧的眼眸时,油然生出一种‘不能让他出问题’的责任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提箱的手柄。他再一次出声承诺道:“你的血统不会有问题。”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只是因为和一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心甘情愿地冒着背叛几乎效忠了一生的校董会和家族的风险而为一个人赴汤蹈火了。
在奥列格的注视下,帕西合拢了房门,带着前所未有的责任感离去了,犹豫了片刻后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白卡,拐进了卡塞尔学院的血统检测室。
他没有看见,奥列格在他离开的瞬间就收敛了笑容。甚至连一个讽刺意味的假笑也懒得露出。本以为校董会的人会有趣一些,结果还是一样无聊。他现在已经彻底不再担心血统被发现的问题了,就算伪装失败,帕西也会帮他掩盖过去的。
隔壁的怂包还躲在楚子航的病房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本来,如果他愿意进来的话……也许……
路明非此时在纠结地抠着自己的手指。他以一种似蹲似坐的姿势盘在楚子航的房间里,完全没注意到病房主人的注视。
他一次又一次的“告白”失败没让他再沮丧,而是不明白哪里出现了问题。
诺诺和楚子航都无比肯定奥列格对他至少“非常重视”,但对于他的感情对方却采取了一避再避的方式,让路明非在小心翼翼地迈了一步、两步后也不敢动弹了。
他不知道该以何种状态面对此时的奥列格,或许避而不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不去和其他一群群打扰奥列格休息的男男女女一样进入那间热闹的病房时,脑中突然像闪电划过一样闪过一些片段。
是……
是他。
“说话。”「他」突然出声,强迫翅膀被钉在铜柱上的生物抬起头来。“说你爱我。”
奄奄一息的银白色生物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他胸口微微起伏和口腔中随轻微呼吸喷涌出来红色薄纱般的血雾,「他」基本上以为他已经死去了。
这样想着,心脏突然一阵抽痛的悸动,好像已经有什么不可挽回了。
「他」的动作越发急躁,扯住他的一小缕银白色混合着血液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
一张布满血痕和泪痕以及渗血的白色鳞片的脸上充斥着怨恨和其他种种说道不明的情绪。
“你.去.死吧。”「他」听到他这样说,随后突然握住「他」一直悬在他心脏上方的一柄像是树根和树枝做成的——木仓?或者长矛?一样的东西,在「他」没有反应过来时用力刺向自己的胸口。
“——!”
“路明非。”
就在他以为自己也陷入了那种又惊又怒还带着一种未知恐惧的心情中时,一个声音将他带回了现实,但他的心脏依旧在砰砰狂跳,带着愤怒的冷汗淋漓。
“奥列格就在隔壁。”楚子航看着路明非前所未有似乎惊慌失措又恼怒得双眼通红的样子,提醒道。
路明非一言不发地站起身,看也没看楚子航一眼,转头就走,带着前所未有的气势似乎要杀进隔壁。
随后楚子航都房门突然从外面一下拉开,差点把路明非带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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