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莘莘的话很快应验。
在她送衣服后的第三天,寒流骤然而至。
那日刚好是休沐, 谢栩没有去官署, 坐在窗台看书。
屋内燃了炭火也无甚作用, 寒风透窗而入,卷起屋外枯叶, 凉意如削薄的刀刃, 刮过肌肤再入骨髓, 小书童裹着厚棉袄仍忍不住搓手。
谢栩坐在案前,表情如常,翻书的指尖却是冷的, 他喊道“谢竹,再拿件披风来。”
小书童“哦”了一声,转身找衣物,等到谢栩肩上一暖,发现小书童加在自己身上的不是披风, 而是件极为古怪的衣物。
蓬松, 绵软, 轻薄“这什么”谢栩问。
“就是加油君送的那件啊。”小书童说“不是我违抗您的命令, 是这天太冷, 衣服晒了好些天干不了, 您那些披风外衣都没干呢,我只能把加油君的拿来。”
嗯, 真不好干, 小书童将衣服洗完晾上去后一天泼好几回水, 能干吗
为了主子穿上加油君的衣服,用心良苦啊。
谢栩大概是信了小书童的话,默然一阵,勉强将衣物披到身上。
这一披,不由多看了那衣物一眼。
也不知是何种衣料制作,看起来颇为纤薄,跟寻常厚重的棉衣或皮裘不同,同时极为柔软蓬松,搭在身上,云朵般,没有重量似的。
就这轻飘飘的衣物,能保暖
谢栩半信半疑,便连小书童也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万一不暖和,将主子冻着了咋办
不想谢栩坐了一会后,便觉得浑身发热,那衣料里头不知塞了什么填充物,对内锁住了身体的暖意,对外亦极是扛风,纵然屋外再大的冷意,也漏不进来,竟比
棉服皮裘更为暖和。
饶是谢栩再沉稳的个性,也忍不住摸了摸身上的衣料。
如果顾莘莘在这,她会介绍说“此衣名为羽绒服。”
来自现代工艺的羽绒服。
不过顾莘莘只做了三件,尚未大批量生产,因为生产工艺相比雪纺布料更复杂,是以顾莘莘不打算大批量生产,限量款,只供给上层阶级,卖贵点好赚钱。
好,镜头拉回。
小书童见瞧主子的反应,也过来摸了摸,发觉里头极热乎后,喜滋滋道“我就说加油君的东西不简单,幸亏我拿了有这衣裳也好,到了年关进宫赴宴,主子就穿这身吧。”
谢栩“进宫得穿朝服。”
小书童“那好吧。”
进宫赴宴的日子很快来到。
谢栩隶属廷尉,跟各位同僚及直系上司廷尉卿一道进宫。
过程原本很平静,直到在官署门口遇到王从励,王从励无官职在身,没有资格入宫宴,他恨恨看了谢栩一眼,碍着叔叔在场,不敢说什么,心有不甘地走了。
王大人看着侄儿的背影,对谢栩说“罢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谢栩颔首“是。”
一行人乘坐官署马车,很快抵达皇城。
城内是不允许骑乘或坐马车的,一群人到门外下了马车,按令牌进入。
众人举目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红朱漆门,一线金色琉璃瓦,守卫们肃穆端立。高墙往后,便是宫殿高耸,气质巍峨,重楼叠列,阔达恢弘,日头照映高低起伏的建筑群之上,打出一片粲然金光,飞檐上的龙活灵活现,与那天上的霞云交织缠绕。当真是应了孔雀台赋的那句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
谢栩看向那高耸的殿宇,如果不是这次宫宴,他来皇城的次数屈指可数。
京城里大小官无数,像他这种微末的六品属官,是没有资格上朝的,上一次他来皇城,是在京都踩踏事件中立功,特意被皇帝宣进殿表彰,后来便再没来过。眼下是第二次,托官署的福,与各位廷尉同僚一道进宫赴宴。
一侧王大人知道徒弟来的少,提醒谢栩,“往这边走。”边走边说“你还年轻,以后来这的机会多得是。”
谢栩颔首,谢过王大人鼓励。
沿着城门往里,皇城内场地更为广硕,宫殿建筑近看金碧辉煌,翘檐转角,雕栏画柱。
大宴群臣的地方在宣华殿,进入后更觉殿堂宏伟,华美无比,重重帷帘之后,檀木为梁,白玉作砖,盘龙抱柱,琉璃为灯,深幽的龙涎香自香炉里袅袅而出,显尽皇家气派。而正中间大殿,就宴席主场。
廷尉司一行官员抵达时,宴席成群的快坐满了。
王大人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一进场便被几个老臣拉到一边畅饮,而谢栩随着廷尉司其他人员找了个稍远的位置落座。
很快,宴席的主角皇帝皇后到场。
皇帝正值壮年,三十六七岁,身材适中,着明黄九龙朝服,戴南珠金冠,面容天庭饱满下颚圆润,坐在金漆雕龙座上,与群臣交谈融洽,不时报以微笑,看起来是个仁君。皇后保养得当,生得端庄大气,头戴衔珠凤冠,指间涂以朱红丹蔻,倚坐在凤座上,仪态万千,十分配她国母的身份。
而皇帝皇后身边,分别端坐着大皇子二皇子、长乐公主及周贵妃,皇室重要角色都来齐了,场面更加热闹。
年关宫宴便是皇帝犒赏臣子之意,感谢群臣这一年不辞劳苦为国奉献。皇帝举杯道“来,今日我们君臣同欢,大家都喝个痛快”
众臣齐呼万岁,举杯回应,气氛比往日上朝要轻松得多。
为了衬景,宴会上自有舞乐,鸣钟击鼓,丝竹悦耳,一群窈窕的身影翩翩而出,领舞的竟是御史大夫裴景深的千金裴娇娥。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时下贵族女子通文墨,懂才艺也是一种风尚,御史千金能在殿前献舞,乃是殊荣。
况且,这裴娇娥的身份可不一般,除了是官宦千金,据说二皇子对她一往情深,陛下跟皇后也允了,怕是再过不久,便要得封皇子妃。难怪裴大人看着女儿的眼神,隐透骄傲。
而裴娇娥的舞显然是受了前人的霓裳羽衣舞的影响,舞服用五色羽点缀,头饰亦是翎羽制成,纤细腰身珊瑚玉石等环佩流苏,而裴娇娥生得眉黛有姿,眼波含情,额点花钿,舞起来体态飘逸,羽衣翩跹,环佩叮当,十分赏心悦目,倒真映衬了那两句“千舞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虹舞”、“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瑚。”
场下群臣不禁叫好,向着裴御史的夸赞声不绝。
高台之上,大皇子面上挂笑,不时陪着父皇与台下臣子举杯,他的生母,皇后娘娘慈爱地看着儿子与群臣的互动。
另一边二皇子本来也在敬酒,等到舞乐响起后,便转去看那丽人的身姿,十分投入,坐实了他对裴千金的一番痴情。
二皇子的生母是周贵妃,看得出来,周贵妃对出身一品大员,御史大夫的儿媳极为满意,对她的舞姿不时捧场微笑。
上座皇帝亦是微笑,跟群臣谈笑风生,只是不经意间,他目光缓缓从殿中央的舞池转开,移到了正殿右侧。
今日不仅群臣赴宴,命妇女眷们亦是同道而来,碍着男女不同席的礼规,大臣们在宣华殿正中,女眷们在偏殿,中间隔了道帘子。
那帘子材质偏薄,并不能完全遮住视线,皇帝的视线落到帘后。
女眷正中,一个美妇人端坐一隅,正与邻座的女眷交谈,她低头浅笑,睫毛纤长,风姿楚楚,侧颜般般入画,虽嫁做人妇,却仍美得让人心神悸动,满场无数女眷,纵然是青春少艾者,也无一人能压住她的风采,便连宴席上座的皇后亦尤之不及。
正是宋夫人。
皇帝的眼神停留了片刻,而宋夫人察觉有人留意自己,抬起头,跟皇帝的视线一撞,彼此对视一眼后,宋夫人扭过了头去。
皇帝眼神复杂,渐渐将视线收回。
而这一幕被皇后收入眼中,皇后神色凝重,静默着,继续观舞去了。
毕竟是宫宴,皇帝很快转了心绪,让人满上酒杯,端下去与群臣同饮。
这一刻的天子,走下高高金銮殿,挨桌与臣子把酒言欢,像这世间再寻常不过的东道主,没有迫人的威压,平易近人。两个皇子则跟在父皇身后。
很快到了谢栩这一桌,皇帝竟还喊出了他的名字,“谢栩”
皇帝眼下的心思有些复杂,他跟谢栩,其实不仅是见过几次面的君臣关系,谢栩的父亲乃是朝廷亲封的平南侯,只是人在战役中失去了下落。虽说那一仗是输了,但与大陈朝自身兵力孱弱也有关系,谢父算是为朝中尽了力。若日后确认人真的没了,他还得封谢栩为世袭的平南侯。
是以,皇帝看谢栩的心情,有些像看着故人之子、旧部之后,他拍拍谢栩的肩,“小子,下次上朝跟着王大人一起来。”
谢栩微怔,廷尉卿王大人在旁道“还不谢恩。”
皇帝的意思,就是给了谢栩上朝的资格,要知道,寻常六品微末官员,不一定人人都能进金銮殿。
当然,皇帝不全是看故人的面子,谢栩本身就有才干,先头立了功,后头进入廷尉,据说表现极为出色,廷尉杂务诸多,但他能极快上手,为人又聪慧好学,就连鲜少夸人的王大人都对他赞誉有加,实乃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皇帝给他进朝的资格,虽说官低一时参与不了朝政,但在旁听朝言,知时政,也是一种栽培。
谢栩忙谢恩“谢陛下隆恩。”
皇帝微笑,“谢朕的话,就好好干,你们这辈的年轻人啊,就数你跟宋家小子最出挑”
说到这他左右一寻,“咦,说到宋家小子,宋儿郎呢明睿明睿”
宋明睿就是宋致,皇帝直呼表字可见亲厚,宋致正与父亲同席,向几位长辈敬酒,闻言他迅速到皇帝面前,“陛下,明睿在。”
他没有自称微臣,而以表字相称,可见与皇帝的亲昵,皇帝更是毫无避讳地抚了抚宋致的头,“干什么去了,今儿高兴,也不陪朕喝一杯。”若说对谢栩已是厚爱,那对宋致,便是更为亲昵的宠爱,看宋致的目光,不亚于自己最亲的子侄。
两个皇子脸色有些古怪,都瞟了宋致一眼,然后化作场面上亲和的笑。
这时一个少年举杯闯入,“表叔您说年轻一辈的就谢大人跟宋致出挑,您将侄儿至于何地,侄儿心痛”
敢这般大胆的人自然是小爵爷凌封,凌封今儿是跟着长公主一起来的,皇帝素来对长公主这个姑母敬重有加,对姑母的心肝宝贝外孙自是照拂。当下便对凌封道“你这小泼猴,还好意思插嘴,平日少给朕找麻烦,朕就阿弥陀佛了”
戏谑之言让全场大笑。
气氛因此而更加活络,此后,丝竹喧哗,舞步飞旋,觥筹交错,宾主相欢,又是一轮热闹。
天未完全黑透之时,谢栩从大殿里出来。
殿内固然热闹,但人多喧哗,酒意四涌,空气滞闷,谢栩出来透口气。
天色将晚未晚,黄昏之下的皇城,如一只巨兽,静静匍匐在光影之中。天际潋滟的霞光映衬下,显出别样的壮丽,让人不由想用目光探一探它的瑰丽。
古来皇城分为前朝与后宫,后宫臣子不可逾越,谢栩心知肚明,便在前朝的殿宇前走一走,领略这巍峨的风采。
不知何时,一个身影出现在身后。
似乎是跟着谢栩出来,褪去那身霓虹羽衣,一袭长裙逶迤,薄粉敷面,倒越显琼姿花貌,姿丽天成,正是方才大殿里献舞的裴娇娥。
见被谢栩发觉,裴娇娥步伐一顿,却还是上前,姿态楚楚行过礼“谢大人。”
谢栩先是微怔,然后端详裴娇娥,倒不是他有心端详,裴娇娥献舞时穿着是舞衣,且妆容较浓,这会换了日常的衣裙,再将妆容换成淡一点的的桃花妆,模样自然不同。
不过裴娇娥本就貌美,无论浓妆淡妆,皆能驾驭得恰到好处。若说上一辈的京都第一美人是宋夫人,那这一辈的京城第一名媛,便是裴娇娥。
裴娇娥不知为了何事追出来,但毕竟是女子,站在谢栩面前,一双眸子注视着谢栩,娇羞,又像在期待着什么。
“裴小姐”谢栩认出了她,客气道“是有何事”
“无事,只是跟谢大人巧遇罢了”裴娇娥摇头,有些紧张,浑然不像方才那大殿里毫不怯场献舞的御史千金,手紧攥着帕子,眼里甚至透出欣喜来,像是没话找话说“谢大人宴席吃得好么”
这一刻,身为直男的权臣大人是看不懂裴娇娥那眼神的,只淡淡颔首道“尚可。”
男女有别,瓜田李下,且裴娇娥还是二皇子看中的人,谢栩的步伐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距离,“裴小姐,谢栩还有事,先行告辞。”
再不管裴娇娥的反应,径自往前走去。
而他走了后,裴娇娥还站在原地,痴痴看着,眼神悲喜交加。
倒是裴娇娥的丫鬟找来,拉了下她衣袖,“小姐,让奴婢好找,您怎么在这”
裴娇娥这才回过神。
而那丫鬟瞅着裴娇娥的神态,道“咦,那不是谢大人吗您出来是看他的可别,万一被二皇子知道就不好了”
“再说了,那谢大人不过是个微末的属官,一没背景二无权势,有什么值得您看的”
裴娇娥这时已冷了脸,“说够了没有。”
“好好。”丫鬟住嘴,“咱回去吧,外头风大,万一吹着您就不好了。”
谢栩那边,走到了出宫的路上。
按大陈朝的宴席,为了让君臣尽欢,可以从晌午开席一直吃到夜里。
不饮酒者吃得快,吃完自可退席,回家开启年关休沐的假期,贪酒者则可留在宫中继续吃喝,到把酒言欢醉够为止。
谢栩不喝酒,自然退席早,方才跟裴娇娥别过后,他便打算离宫。
小书童站在他身后,今日赴宴,各臣子或女眷都可带一些家仆,以备不时之需。
谢家主仆两出了宫,上了回宅子的马车。马车可不是空的,还摆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这可是陛下亲赏的。
每年宫宴,皇帝皇后会在散席后向臣子送些心意,官员们多是文房四宝或名品字画之类,若是官员有家室,或携带女眷,皇后还会以自己的名义,赏些珠宝首饰或绫罗布匹之类,以示恩宠。
眼下,谢栩的面前,就摆着套极好的笔墨纸砚,俱是市面上千金难求的,陛下赏了谢栩,可见厚爱。
小书童今日能进宫,本就兴奋,看着御赐之物,拿起这个,又翻看那个,十分稀罕。
看了会他说“可惜主子没有女眷,我看皇后娘娘那边赏赐也很丰富,除了绫罗绸缎,还有珠钗镯子之类,若是也给您几件,咱们就可以送加油君了。”
加油君谢栩斜睨小书童一眼,“关她何事。”
小书童又道“我听阿翠说,正月初十,是加油君的生辰。”
谢栩再次道“关我何事。”
小书童“”
主子真是凭实力单身。
街道相隔的城南,宋致亦在回府的路上。
宋大人深受陛下恩宠,还留在殿里陪皇帝畅饮,宋夫人则是被女眷们留住,还在叙话呢。
宋致先行回来,公主府跟宋府位置接近,凌封坐着宋家的马车一道回。
宋家马车里同样堆着各种赏赐,宋府是朝中红人,赏赐之物自是谢栩的数倍。文房四宝就不提了,名家诗画,孤本手册,皇后娘娘还赏了好些整套的珠宝头面,珍稀布帛,另有边关进贡的雪狐皮裘,据说只有三套,一套归了皇后,一套归长公主,另一套就给了宋夫人,连周贵妃都没有,可见皇恩隆重。
凌封翻翻车里的赏赐之物,坏笑问“这么多你想不想分点顾掌柜啊”
他本是无心戏谑,不想原本靠在马车壁上的宋致,倏然坐直身体,不自在地说“这怎使得”
这些赏赐之物可都是给自家女眷的,顾莘莘对他来说,并非女眷。
饶是如此,他仍是看向那些珠钗与布匹,若有所思。凌封弯下腰,盯着自家表哥半晌,哈哈大笑,“你就是没理由送嘛,不然你也是想的。”
“表弟。”宋致的神情更不自在,道“事关女儿家清誉,你不要再开玩笑了。”
同一时刻,顾莘莘在家里吃年夜饭。
这是她来到古代的第二个年头。
过年了,她给所有家仆下人都放了假,只在屋里摆了一桌,将徐清喊来,就她跟阿翠,徐清,三人一起吃年夜饭。
吃菜喝酒,聊聊天,想想时间如白驹过隙,她从最初寄人篱下的孤女到此刻不断累积财富的商贾女,有悲有喜,更多的是自我的向上。
她举杯敬阿翠,谢她在身后无微不至照顾自己,来到古代,顾莘莘是个生活自理上的废物,古代各项繁杂的衣物,硬是学了好久才习惯,至于发髻,比穿衣更复杂,至今都是阿翠给她整。
再谢徐清,她的赚钱搭档,技术大佬,左膀右臂。她曾经以为自己除了卜算之外,再没有任何金手指,可徐清的出现,真正的成为了她的金手指。若没有他,金钱的积累不会如此迅疾。
她敬徐清,“谢你啦哥们没有你,也许我还在开着甜品店,每天数着不多的钱,还得等好几年才能买得起一套宅子。”
徐清很公正的回,“别,没有我你也会赚钱,生产力最终发源地还是大脑,你脑子不错,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想其他法子的。”
顾莘莘想了想,这倒是,便哈哈冲徐清笑了笑。
最近顾莘莘心情还挺美的。
自从年底她的戏园子面世后,那部哈姆雷特横空出世,以别开生面的表演方式抓住观众的眼球,加之不少达官贵人受邀去了“首映会”,在圈子里大肆宣传,尤其是高高在上的宋府宋夫人宋公子跟公主府的小侯爷都去了后,更是无形中炒了波热度,满京城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渐渐都知道这个复姓哈姆,名雷特的王子角色。
顾莘莘便趁热打铁,做了一波广告宣传页,将王子复仇记的消息贴得满京城都是,热度起来后,为了招揽各阶层的客户,她将票价设置得极具人性化,除了包厢贵一些,大厅价格很亲民,且开业活动,买双人票送茶点小食等,更是收割了一波观众。由此,不管是平民还是权贵,都去开眼见见不一样的戏园子。
京城本就人多,加之顾莘莘的戏的确闻所未闻,一传十十传百,从最开始送票观影,到后来买票入座,到越发红火,加之年关到来,百姓的娱乐及消费更强,生意最好之时,一天得排好几场才能供需求。
偏偏顾莘莘还将哈姆雷特分了上下两部观看,观众们看了上部,自然要追下部,生意便越发火爆,甚至一票难求。也辛苦了巡场的小厮们,不住满场秩序“来来,文明观影,请勿喧哗,请勿交头接耳,请勿乱扔果皮纸屑,请照看好自家孩童及老人”
可以说,目前来看,顾莘莘的戏院是成功的。
未来她将开发更多剧目,进行长远发展。
当然,伴随着戏院的市场打开,与此收获的还有银钱,是以顾莘莘这个年关,过了个肥年给小厮下人们都包了丰厚大红包。
眼下年夜饭,顾莘莘也给阿翠包了一个,徐清不用包,这家伙向来钱都是银票直接挂账。面对大红包,阿翠不敢接,被顾莘莘硬塞回去,“攒着,做嫁妆。日后你小姐我还会给你更多。”
阿翠大为感动,然后若有所思地说“小姐,您就别想别人了,想想自己吧,再过十天,正月初十,就是您的生辰了呢。”
“是哦。”顾莘莘一拍脑袋,转头看向徐清“你打算送我点什么这可是我十五岁生辰。”
徐清这种一心攻克技术的宅男向来不理会人情世故,不想这回竟斜睨她一眼,“你想要什么”
顾莘莘大喜“还真给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要”她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徐清用一种没出息的眼光看她,“这也叫愿望”
“等着。”太简单了。
正月初十很快到来,顾莘莘十五岁生辰。
主子的生辰在阿翠眼里,远比自己的生辰更重要,阿翠忙前忙后,策划着怎么庆祝,想起过去谢府里的谢柳柳小姐,十五岁过得宾客满员轰轰烈烈。
她对顾莘莘“要不,把店里的伙计跟掌柜们都喊来,也热热闹闹摆几桌。”
“算了。”顾莘莘笑,“才初十,还算过年呢,让人继续在家休假吧。”
“那又只有咱三人”阿翠急道“今天可除了生辰外,还有更重要的意义啊。”
“哎呀,没事。”顾莘莘笑,“徐清不是给我送礼物了么。走,看看去”
一炷香后,城郊。
顾莘莘拉着阿翠坐在马车上,只听阿翠大喊道“啊啊啊怎么这么快”
顾莘莘坐在车厢里,看道路两侧风景呼啸而过,整个马车速度快到追星赶月
对,这不是一辆普通的马车,按照顾莘莘的畅想,徐清在车底下加了个特殊的机器轴,带动轮子虎虎生风,速度远超最好的千里马
而前面拉车的马匹也不是真马机器一运转,马力达不到机器的速度,还会成为马车的拖累,是以马车前面装了一匹与真马极其相似的假马做幌子,不然没有马的马车能自己跑,不得吓死古代人,而那马蹄底下其实是小轮子,转速超快,不细看不出来。徐清还在车头安装了一个隐藏的驾驶盘,可以掌控方向,连通到车厢里,顾莘莘便可在车厢外驾驶,也可在车厢里驾驶,十分方便。
眼下,车呼呼地开动,怕吓着人,顾莘莘找了个城郊无人的位置实验。
速度奇快,同时又极为平稳,阿翠惊喜连连,顾莘莘则是慢悠悠打开马车门帘,郊区的清风袭来,发丝飞舞,顾莘莘装逼地挑挑刘海,啊,现代坐敞篷汽车的感觉就是这样。
潇洒,气派啊
同一时间的谢宅,谢栩正在翻看书籍。
虽说年关并未过完,但谢府并没有特别对待,更不曾像别的府邸般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夜幕深深,谢栩的作息依旧同往常一般,晚膳后入夜,挑灯夜读。倒是小书童在他身边来来去去,一会倒杯茶,一会端盆炭火,就是想跟主子搭讪。
谢栩终于烦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那个主子,您真不去啊,今天加油君生辰啊”
“我为什么要去”
“这大过年的,她都给您送过衣服呢。”
“所以”谢栩道“是我让她送的”
“可是人家十五岁生辰啊”他冲谢栩比了个十五,态度严肃。
“十五怎么了”谢栩翻翻书页,目光重新投在书本上。
“及笄啊姑娘们顶重要的日子啊。”
谢栩微怔。
及笄,意味着一个女子,真正长大成人。这一天若是摆宴庆祝,又名成人礼。
“哎,过去那谢柳柳及笄,请了满院子的人”小书童道“可惜,加油君没什么亲人,别说办成人礼了,估计连个庆贺的人都没有。”
宾客稀少,连个庆贺的人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最后一句话的原因,谢栩抬起头来。
夜已深,月光寂寥,青砖斑驳,长街上走过两道身影。
是谢家主仆,谢栩走在前头,小书童在后头。
小书童其实是惊诧的,原本他就那么一说,没想到主子默了会,竟从屋子里出来,看这方向,是通往加油君宅子的。
真去找加油君
小书童想了会,又在后面碎碎念“据说女子及笄,家里亲人或长辈会送个簪子,将头发挽起来,以示长大成人。”
小书童只是照着社会实情说说而已,并没有更多指望,毕竟主子能去看看加油君就算不错了,哪还指望他做的更多。
不想,主子的脚步顿了顿,他停在街道上思忖了片刻,然后步伐慢慢往后退
嗯,脚步再退个十几步,刚好有家首饰铺
小书童难以置信,“主子”你还真买啊
谢栩似也有些窘迫,道了句,“女人就是麻烦”走进首饰店。
天色不早,老板正准备打烊,见进来两个小哥,为首的仪表不凡,当下便堆起了笑,“哟,公子,买点什么呀。”
谢栩并不答,高冷地走到摆放发簪的货架前,老板跟在后面问“公子是要发簪啊,是要送谁,母亲,长辈还是姐妹啊,我好给您推荐推荐。”
谢栩道“都不是。”
老板一拍手,“哦,那是娘子心上人”
谢栩“”不想跟老板解释,低头看簪子。
他向来是个利索的,目光在那一排各色材质的发簪上掠过,指向其中一个道“这个。”
那是枚素银发簪,材质虽不如金玉珍贵,花型却极为精致少见,细瘦的簪头,巧妙雕着一朵睡莲,缠着两尾活泼小鱼,匠心独具,更重的是,十分衬顾莘莘那双小鱼绣鞋。
他看定了便不还价,直接道“包起来。”
“好好。”老板就爱痛快的主,一边包一边说“小店这簪子,做工可是这整街最好的,保准公子的心上人喜欢”
谢栩嫌他多嘴,斜睨他一眼,气场不怒自威,老板瞬间熄了声,讪讪笑“您拿好,慢走。”
看着主子拿着簪子出店,小书童跟在后面瞠目结舌。
谢栩也有些不自在,默了默,自我开脱说“我好歹做过她舅舅”及笄表示下无可厚非。
小书童表面不住点头,“那是,主子是念旧情。”
内心腹诽,嘴硬。
两人很快走到顾莘莘的宅子。
为了更方便的照顾生意,顾莘莘在离店铺不远处买了套两进的小宅院,平日就住在那。
眼下,顾莘莘刚吃完长寿面。
下午在架着马车疯玩了一把后,夜里到了家,阿翠除了做了一桌子的菜,还给顾莘莘煮了碗长寿面。阿翠是个传统的人,非说生辰要吃面,长寿到一百。顾莘莘拉她一起吃,主仆两拿着两双筷子,头挨着头,亲热极了。
吃完面,正准备在屋外晃荡一下,消消食,不想一枚石子,啪一声砸到窗前,顾莘莘探头一看,可不是权臣大人么。
只是,权臣大人怎么坐在她墙头
娘诶,往常只有顾莘莘翻别人墙头的,第一次被人翻了自己的墙头,竟然还是权臣大人
顾莘莘将脑袋伸出窗户,“你怎么来了”
谢栩歪坐在墙头,他今日罕见地穿了身浅色系的月白长衫,让沉郁隼利的眉眼添了几分舒朗与柔和,那长衣宽袖在风中鼓舞,如月下仙人,飘飘欲仙,好看至极。顾莘莘不由看呆了,直到权臣大人命令道“上来。”
“啊”顾莘莘愣。
“啊什么啊。上来。”权臣大人不耐。
“哦”顾莘莘只好出了房门,手脚并用爬上墙头。
权臣大人选择墙头是有原因的。
送女孩子发簪的事,权臣大人有些难为情,不想让别人看见,干脆找墙头这种无人的地方。
顾莘莘还不知道他的企图,上来巴巴地问“什么事啊公子”
谢栩踌躇了会,道“那个上次你不是问我进宫赴宴什么感觉吗,刚好路过你家,跟你讲讲。”
高冷傲娇惯了的权臣大人,陡然送女孩子礼物,有些难为情,便先扯个话题聊聊先。
顾莘莘却信了,笑眯眯说“哦,那你讲。”
谢栩道“没什么好讲的,就是人多,吵,菜也一般般。”
顾莘莘“”就这两句话你还巴巴跑来做什么
不过顾莘莘仍是问了关键词,“那有没有女孩子找你啊”
谢栩脑中闪过裴娇娥的模样,然后答“没有。”
她今儿及笄,就不提让她不开心的事。
“没有”顾莘莘想了片刻,那就是她多心了也许卜镜里出现的只是不重要的人物,她多想了而已。
那就好。
而谢栩说了这话又长久的沉默,显然是找不到其他话题。本来他就是个不会聊天的人。
但他没有走,仍旧坐在墙头上,顾莘莘想着谢栩可能是有其他的事,“你还有事”
就等这句呢。谢栩从衣袖里掏出那支发簪,嫌弃地放她手上,“喏。给你。”
“给我”顾莘莘睁大眼,不敢相信,须臾她浮起惊喜,“是因为我今天生辰,及笄,所以你来给我庆贺”
她炙热的欢喜让谢栩再次不自在,将脸转头去,道“不要就还给我。”
“要要要”顾莘莘攥紧发簪,生怕被谢栩夺回去。
她就着月光将发簪仔细端详,被上面精致而少见的睡莲鱼纹吸引,道“好漂亮啊难得有这种花型呢”
而且,这可是权臣送的礼物啊
日后会不会成为跟权臣大人的信物啊。
大家互相送礼物,老熟人了,你该不会再拿我开刀了哈
说罢她往头上一插,戴上,落子无悔,不给他机会收回。
终究还是爱漂亮的,眼下没镜子,照不了自己模样,但这不影响她美滋滋的心情,抬头问谢栩,“怎么样,好看吗”
谢栩不说话。
不是簪子不好看,也不是人不好看,而是这家伙戴歪了。
这不怪顾莘莘,她本就是个连古代发髻都不会梳的人,如何会熟练的戴各种头饰,加之现下没有镜子,戴歪很有可能。
可顾莘莘还不知情,带着歪歪的发簪,歪着脑袋萌萌地看他,娇憨得让人心头发软。
谢栩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捏拢,再松开,如此纠葛片刻,最终抬起手,触到她的发,捏到那枚发簪,指尖微微使劲,将它扶正。
这一瞬间两人俱是一怔。
夜里暗风涌动,墨黑头发衬着暗银莲鱼发簪,少女的面孔如睡莲净白,睁着一双黑白澄澈的眼角看向谢栩,如天上的冬夜寒星。
而权臣大人则是将脸转开,不让旁人看到他平静下的局促,他从未给女子戴过发簪。
还是顾莘莘的笑打破宁静,她极为欢喜地拉着谢栩的袖子问“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呀我这小心肝噗通噗通哈哈哈”
跟他认识近两年,他第一次对她这般好。
记得她生辰,庆贺她及笄,还送她礼物。
她笑得一脸灿烂,谢栩却不好回答,又扯出那句话,“你及笄,我总归也做过你舅舅不是”
顾莘莘才不管这借口,依旧开心的笑。
须臾,她想到什么,拽住他的衣袖更讨好的笑,“既然今天这么开心,那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要求”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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