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腾冲与郑江海也算老同事了, 关系说不上好, 也不坏,连番遭郑江海挤兑, 他怒火涌了上来, 怼郑江海,“修路修路, 几年前说到现在, 你们局里有相关技术工吗?实地考察过各个公社的道路情况吗?别以为我拖后腿, 你们局啥情况以为我不知道呢?”
好几个是走后门进的, 整天在办公室躲清闲, 事没干, 嚼舌根比谁都在行。
方腾冲越说越气,直接撂狠话, “郑江海, 今天当着韩书记的面我们就说说,半个月,半个月内你要拿得出修路的方案我给你拨款。”修路工程浩大, 尤其山脉绵延的地段, 需要严格规划, 防止盲目挖土开路造成塌方, 还得避免占用农田耕地, 真以为他财政局局长是吃白饭啥都不懂呢,外县规划道路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他心里有数, 郑江海做得到吗?
就郑江海的脑子,再过几年都拿不出像样的方案来,顶多就是把各个公社书记召集开会,声势浩大的呐喊,说要修路啦,你们要好好干,哪些路是主干道必须要修啊,永远都是喊口号不给具体实施方法,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拿自己不拨款为借口拖着不施工,以郑江海的方案,拨再多款都是打了水漂的。
“郑江海,不是我打击,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想修路就去外县学,学到经验了再说吧。”方腾冲嘴角扬起冷笑,“只是各个县地势不同,外县适用的方案不见得适合咱们县,要我说啊,还是你们局人才匮乏,多引进点这方面的人才呗。”
郑江海气噎,敢奚落他?也不瞅瞅自己啥德行,财政局不为政府服务,天天想着捞油水,百姓们穷得揭不开锅,财政局几爷子照样大鱼大肉,不要脸至极。
郑江海红着脸要与方腾冲争吵,见势不妙的唐知综及时打断他,“哎呀呀,说着说着怎么上脸了,都是为县里好,有什么和和气气的商量不是?”唐知综安抚的拍了拍郑江海,“别生气啊,你和方局多年的革命友谊,你还不了解他为人?他语气不好说的也是实话,咱们县贫困,严重缺乏人才,想要发展交通,引进人才是必不可少的。”
方腾冲略微得意的哼了声,这下换郑江海脸色不好看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唐知综,要不是为了帮唐知综,自己犯得着和方腾冲起冲突?
唐知综耐人寻味地从他挑挑眉,示意他稍安勿躁,方腾冲管着钱,和他硬碰硬没啥好处,得采取迂回战术慢慢套他的钱出来使。
食堂摆放着桌椅,专门为学习的书记和知青们准备的,他们回去后也没来得及收拾,唐知综坐在韩书记对面,劝了郑江海又去劝方腾冲,“方局啊,咱县各方面不如别人,说起来就够丢脸的,你嫌郑局不作为简直是往他心窝插刀啊,局里人才匮乏,郑局也无奈啊,再说了,引进人才需要资金,财政局天天嚷着没钱没钱,郑局有啥办法呢?”
方腾冲瞪眼,“那我有啥办法,咱县粮食产量低,庄稼农作物远远不及其他县,我能有啥办法?”
得,说来说去还是怪老天爷不肯赏饭吃。
唐知综也不接着说了,照方腾冲的说法就是个死循环,说不出个道理来,他问韩涛,“韩书记是来慰问桃花村村民的?我把村民们召集到草篷你与他们说两句?”
韩涛眼神警惕的看他眼,唐知综坦然地任他看,“咱生产队共有41户人家,要知道你千里迢迢来慰问,肯定会很高兴的,你是不知道啊,霍书记调走后,村民们经常念叨你呢........”
唐大壮扶额,来了来了,又来了,世上就没唐知综不会拍的马屁,逮着谁都能把人吹上天的吹,人家韩书记是脚踏实地干实事的,不是听唐知综说几句好话就飘飘欲仙任由他忽悠的,他张了张嘴,想阻止唐知综,奈何唐知综语速快,语句流利,压根不给人插话的机会。
短短时间,把韩书记夸得跟古时候青天大老爷了。
唐大壮恨不得捂脸走人,丢脸,太他妈丢脸了,尤其看韩书记岿然不动的姿态,好像根本没听进去唐知综说了啥。
唐知综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声音戛然而止,伴着他的安静,周围跟着安静下来,安静得有点怪异了,韩涛慢悠悠道,“人们干活就不耽误他们时间了,有时间能否带我们去地里转转?”
就金铭县目前的形势,粮食产量仍然是最重要的,来时他看过地里的情况,土壤贫瘠,杂草都比其他地方的稀少,恐怕庄稼更长不好了。
唐知综自是满心欢喜,抖了抖衣服,吆喝着唐大壮就往地里去了,桃花村有座山,农田山地顺着山脉延伸,延伸到尖头山外边,唐大壮走在前,和韩涛他们介绍庄稼地的情况,除了水田,生产队还有几亩干田,干田种稻谷产量低,今年全种成了玉米......
这是唐大壮老本行,讲述这些再熟悉不过,唐知综走在最后,像个陪衬似的,秦爱国总觉得不习惯,唐知综多能说他是见识过的,有他在的地方就没其他人发言的份儿,突然这么安静,秦爱国反倒被勾起了好奇心,小声问唐知综,“你怎么不说话?”
唐知综偏头,脸上尽是不解,“唐书记说得很好,我说什么啊?队上的事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就行了,我心思在学校上,毕竟孩子们的未来代表着祖国的未来,我得抓教育啊。”
身为教育局局长,秦爱国听得舒坦,不知道自己掉进了唐知综圈套,他说道,“少年强则国强,花都县好几个公社明确要求家家户户满7岁的孩子必须读书,咱们县情况特殊,有些事政府也没办法,就说县里人才匮乏,追根究底不是财政局穷,而是咱们县没有培养出那方面的人才,花都县为何各方面稳居第一,人才多啊.....”而人才哪儿来的?政府培养的。
论眼光,他们县就赶不上别人。
唐知综点头,“是啊,差距越来越大,最开始的差距可能是衣食住行,慢慢的,差距移到后代,就是思维,思想,眼界的差距了。”
“是吧,你也感觉到了是不是?”花都县的老百姓乐观积极,重男轻女的思想在逐步减少乃至消失,而他们公社,许多人家仍在为生儿子奋斗,别人花时间培养孩子读书学知识,他们公社的人民还坚定不移的相信养儿防老,思想观念相差太远了。
唐知综感慨,“是啊,有些封建思想不遏制住,传给后代,会对社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多大的伤害啊,要我说啊,县里该多抓教育,读书明理,接受教育的人多了,懂得道理也多,将来思想开放,能避免多少矛盾。”
教育是必须抓的,秦爱国和唐知综说,“你们生产队各方面表现都不错,你得好好干啊,往后有什么需要直接来县里找我,能帮的我绝不推诿。”
“哎。”唐知综重重叹气,“秦局对教育的重视我是懂的,然而有的事就怕你也有心无力。”
“什么事?”
唐知综回眸看向苍凉中屹立不倒的学校,说道,“开学后,踊跃报名读书的家庭不在少数,孩子们也认真刻苦,但光有决心不行,硬件设施跟不上,孩子们再努力恐怕都比不上别人。”
秦爱国额头跳了跳,下意识的反问,“书不够?”他要在这个位置干几年,只要唐知综能给他长脸,买书的事情交给他,想方设法都会弄些书来。
唐知综摇头,再次叹气。
秦爱国迟疑,回想唐四斤的话,难道是孩子们眼神不好?那就有点难办了,眼镜贵得很,不是几本书就能抵的。
秦爱国没出声,唐知综指着落叶凋零的山脉指了指,“秦书记就没觉得差了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巍峨的大山耸立,山脚坐落着茅草屋,田地稀稀落落忙碌的人影,朴素而充实的生活,并没差什么,秦爱国正欲回答,就听唐知综扼腕痛惜道,“差电桩啊,咱生产队啥时候能通上电啊,孩子们啥时候不用躲在昏暗的角落看书,不用凿壁借光啊。”
秦爱国:“......”通电?唐知综想通电?那估计有得等,路都不通,更别说打电桩埋电线了。
“知综同志......”
唐知综打断他,“我明白通电有点难办,但是啊秦局长,有的话我不得不说,有的事看着没关系,内里却联系紧密着呢,就拿花都县举例,他们各个公社通电,家家户户不用紧着煤油灯用,我们只看到他们生活富裕交通便利,羡慕两句就过去了,却没认真想过改善本县存在的问题,还在抓粮食产量,管老百姓不饿肚子就真的够了吗?”唐知综自问自答道,“不够,远远不够,吃饱饭还不够,还得引导他们解放思想,见识更多奇幻美妙的事儿,就说电灯,咱队上有几个人见过电力事业神圣伟大之处的?没有吗?是老百姓的问题吗?不是,是政府问题。”
秦爱国没想到唐知综的思想比他预料的还要进步,在他琢磨着搞教育时,唐知综已经从教育跳到其他方面了。
但秦爱国爱莫能助,“知综通知,咱县连电力局都没有,哪有人打电桩?”前两年霍东山不是没争取过,市里压着文件不批,霍东山有什么办法?
领导重心在发达县,什么都紧着那边,金铭县自然是没办法的。
唐知综咧嘴,突然笑了,“秦局长,真的没办法吗?韩书记想要在金铭县立足,总得为老百姓做点事,霍书记改善了全县粮食产量和治安,韩书记光抓教育恐怕不行呢,通电就是他在金铭县最大的政绩了。”
有的话唐知综不怕和秦爱国说明白,秦爱国是霍东山的人,韩涛也是。
秦爱国眉心蹙了蹙,讶异唐知综会说出这番话来,韩涛自上任后确实啥都没做过,不是不想做,而是插不上话,要不是唐知综递了个台阶,韩涛还被几个局长围着吵呢,方腾冲和县长是同个阵营的,县长犯了错,霍东山调任后方腾冲对县委书记的位置虎视眈眈,结果霍东山坑了他,县委书记落到韩涛身上。
方腾冲以为韩涛是捡漏,并不清楚韩涛和霍东山的关系,唐知综怎么看出来的?
他目光渐渐变得幽深,唐知综仍然吊儿郎当的,“秦局长,你别审视我,像我这样的人,脑子要不转得快点,怎么和其他流氓抢酒喝呢?”
当官的都差不多,离开某个地方时会带走自己信任的人,同时也会留个信任的眼线下来,他是不知道霍东山怎么运作的,单看韩涛能从小小的公社书记直接升到县委书记,没点本事是不可能的。
秦爱国不禁来了兴趣,“通电和抢酒可不同?”
“有啥不同,都是抢呗,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韩书记不会不懂吧?”霍东山调去市里,韩涛跑勤快点,霍东山不会不批的,就看韩涛个人的态度了。
秦爱国做不了主,但金铭县即使通电,恐怕也是从县城周围公社开始,桃花村生产队离得远,还有好几年好等呢,他找机会和韩涛提了提,“还真是小瞧了他,想给生产队通电,咱的文件递去市里,市里看都不看恐怕就还回来了。”
韩涛没接这个话题,而是问秦爱国,“谁给他出的主意?”
“哪儿用得着别人给他说,他自个主意大得很。”但不得不承认,唐知综死皮赖脸又高瞻远瞩的性格很适合为官。
韩涛想了想,“把他叫到跟前我问问。”
不得不说,换作以前,唐知综提这个要求他想都不敢想,金铭县各方面条件太差,打电桩牵电线会耗费许多,但刚刚听唐知综拿外县和金铭县比较后,他觉得必须要打破现在的局面,上头不重视就不能不发展,得想办法,不破不立。
唐知综懒洋洋在后边跟着,老实说,今早赶着回来,根本没休息好,天气凉爽,就有点昏昏欲睡了,直到秦爱国喊他去前边陪韩涛聊聊,他瞬间来了精神,看吧,他就说秦爱国和韩涛是穿一条裤子的,他啥时候看错过?
甩了甩脑袋,喜滋滋的走到前边了,经过方腾冲跟前时还听到方腾冲嗤鼻不屑地冷哼,唐知综呲着牙笑得人畜无害,看得方腾冲火气越来越大,和郑江海嘀咕,“不愧是底层升上来的,就爱和乡下人待着。”
隐射韩涛出身低,郑江海看不惯他狗眼看人低的嘴脸,说道,“莫欺少年穷,知综同志是乡下人怎么了,人家比你有眼界,你信不信,他要做你现在的位置,咱县里各方面都会好很多。”
方腾冲:“......”
郑江海满脑子都在想修路的方案,钱不钱的另说,得先考察地势,有个初步规划,能不能实施是后来的事,但要把自己该做的做好,他决定了,回县里后就派人去各个公社考察,公社内部的路段暂不管,把公社与公社间的路通了再说。
这般想着,愈发没时间搭理方腾冲了,方腾冲就是个小人,吝啬鬼。
方腾冲不知道自己被郑江海骂了个狗血淋头,看唐知综和韩涛头抵着头嘀嘀咕咕的,他竖着耳朵走了过去,刚跨出去两步就被秦爱国叫住了,“方局,听说财政局还把着几个公社的资费没拨,不行啊,你让公社书记先垫着,公社书记也要生活要开销。”
各个公社书记找方腾冲报销,方腾冲劈头盖脸把人骂了顿,压着几个公社的款没给,秦爱国观察了,那几个公社书记都是方腾冲自己的人,约莫这次把方腾冲惹着了,偏不给他们。
被秦爱国挡着,方腾冲不知道唐知综和韩涛说了啥,他说秦爱国,“县里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县年年掉尾巴,哪儿来的钱?”
有钱也不给。
前边唐知综和韩涛相谈甚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光是卖惨哭穷是不行的,还得让他也看到这件事背后的好处,唐知综简明扼要,“丰田公社离县城的距离远,但只要从县里把电线牵过来,刚开始麻烦,以后周边公社生产队通电就容易了,人都是嫌麻烦的,如果先牵县城周围附近的电线,从那边牵到这边市里肯定会说远,如果先牵丰田公社就不同了,有这条线做基础,其他公社都不远不近,市里没理由压着文件不批?”
市领导也是人,是人就会嫌麻烦。
韩涛纳闷唐知综到底从哪儿想的歪道理,挺有理的啊。
唐知综嘿嘿笑,“看多了就懂了呗,不是我说啊韩书记,咱金铭县能不能借势发展起来就看你们领导的本事了,错过这个时机不知道要等多久了。”有些话说出来不厚道,但还是得说,外县遇灾,金铭县出了大力,韩涛趁机问市里要啥都是行的,况且通电是为老百姓日常生活着想,市里有啥理由不同意啊。
领导们是很健忘的,你不提,他就当没发生过,没多久就忘了,做了好事捞不到半点好处,不如当初啥也不管呢。
有些的事唐知综点到即止,韩涛却也明白了,他问唐知综,“你要我下乡慰问老百姓就是好拿这个说事?”
“哪能啊,我啊,就是希望咱们县快速发展起来,干过隔壁县,成为市领导重点关注对象,不瞒你说,我在家是老幺,我老娘最疼我,以致于我做啥都想成为最受关注的那个。”唐知综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唐家的事来的路上韩涛问过秦爱国,唐知综老娘确实偏心他,偏心得好多人看不过去没少说他老娘,他老娘不听,啥都紧着唐知综。
不愧是被宠大的,行事风格也多少看得出来。
韩涛思考道,“我尽量试试吧,你们队是咱们县最先搞扫盲搞教育的,你身为队长要严格把关,不能让群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唐知综保证,“韩书记,你就放心吧,就村民们的思想觉悟,绝不是偷懒的,基本没有急事不会有人缺勤,要不我喊两个人过来你考考他们,算数没准比你都好呢。”
韩涛:“......”
虽说没开大会和群众们聊天,但唐知综仍然叫了几家人来跟前和韩书记聊天,其中就有张老头,他在学校帮孩子们热饭,活轻松没有负担,说起唐知综送他们的粮食,感动得眼泪汪汪的,“韩书记,知综是好队长啊,他向我们展望祖国的明天,我老头子都不敢想啊,我身体不好,有时想着活着不如死了算了,知综他鼓励我说,说我们村会越来越好,以后种庄稼有机械,半夜出门有路灯,虽然我不知道他说的啥,感觉很美好,我啊,得好好活着。”
风湿病治不好,每次痛都只能受着,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的缘故,张老头的风湿病好多天没发作过了。
苏国良两口子也在,石林喊他们来和县委书记说说话老两口是懵的,心想那样的好事怎么会轮到自己头上,况且以两家的恩怨,唐知综不怕他们在县委书记面前乱说吗?
事实是他们真的看到县委书记了,黑黑的皮肤,板着脸有点吓人,苏国良站在老泪纵横的张老头旁边,手足无措得很。
他接着张老头的话说,“是啊,知综是个好人,小事上有摩擦,大事上却从不含糊,韩书记,你们是领导,见识多,我们没见过啥世面,不会说话,但知综好的没话说,咱们有今天的生活,都得归功于知综。”
几乎人人都说唐知综的好话,方腾冲不屑,觉得他们是唐知综找来演戏的,偶尔市领导下来,他不也是会往局里的人统一口径不准乱说吗,想不到唐知综位置不高,深谙官场之道呢。
叶英目光炯炯望着面前的韩涛,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刚刚书记握她的手了,还鼓励她好好生活,感激她们为灾区百姓捐赠的粮食,说是帮灾区群众度过了难关,书记表扬她了呢,她摩挲着被书记握过的手,高兴得懵了,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猪场的几个大娘也在,看张老头和苏国良这般感慨,不禁跟着红了眼眶,李大娘说话比较实在,她说,“知综其他方面我就不说了,就说他做队长后吧,不知道为啥,看见他就特精神,干啥都有力气,再累再疲惫,心底都是暖融融的。”
其他大娘附和,“是啊,觉得生活有盼头,再苦再累都值得。”
方腾冲觉得他们被唐知综收买了,但韩涛不这么认为,老人的心最柔软,也最坚强,什么样的风风雨雨没经历过,他们说唐知综好,那唐知综就是真的好,况且他大致了解唐知综为人,他担得起老百姓对他的称赞。
唐知综不管韩涛怎么想他,该要的钱还得要,吃过午饭,送韩涛他们去其他生产队,唐知综淡定从容的问他们要中午的伙食费,每人一块钱,方腾冲气急,“哪儿要一块钱,连块肉都没有,你钻钱眼里了吧。”
别以为他不知道,其他公社的书记和知青来学习,每个人每天3毛钱的伙食费,凭啥到他们就翻了倍?
眼看就能松口气了,唐大壮没想到临头出了这岔子事,照理说他该出来打圆场的,念及唐知综睚眦必报的性格,他硬是咬着唇没吭声,他可不想改天赶集,供销社的人喊住他说欠了钱没还,他丢不起那个脸。
秦爱国手伸进衣兜都准备掏钱了,听到方腾冲说,他顿住没动。
唐知综呵了声,“方局长,你不能吃了饭抹嘴巴走人啥就不管啊,1块钱我没多收,你以为只有肉贵吗?中午的几个菜是生产队的名菜,你去其他地方吃不到的,你说说你有在国营饭店吃过这几个菜吗?”
方腾冲连五谷都分不清,更别说菜了,中午吃的什么菜压根叫不出名字,他梗着脖子,“其他公社书记说3毛钱的伙食费。”
“人家洗了碗筷,你们没洗啊,要我请你们回去洗吗?洗干净碗筷就3毛钱。”
方腾冲气得满脸通红,不想和唐知综狡辩,气急败坏的从衣兜掏出几张纸币塞给唐知综怒气冲冲就走了,唐知综低头瞄了眼,好样的,里边夹着两元一张的呢,他竖起大拇指,蘸了口水后慢慢数,边数边拿眼睛去看其他几个领导,秦爱国看得反胃,塞给唐知综1块钱赶紧走了。
郑江海走在最后,看唐知综还在数方腾冲的钱,伸手指了指,想说自己的伙食费从方腾冲的钱里扣,没开口呢,唐知综歪着半边嘴角,“郑局,方局出手这么阔绰,想来你也不会吝啬哦。”
吓得郑江海把钱塞进唐知综衣兜撒腿就跑。
他妈的流氓,就是个流氓。
唐大壮是公社书记,得陪着韩涛他们了解各个生产队情况,临走时,看唐知综笑得花枝乱颤的脸,想说点什么,唐知综抢先道,“唐书记,念你是本生产队的,午饭就不收你伙食费了。”
很是大方的样子。
气得唐大壮啥也不想说了,追着郑江海脚步走了。
唐知综把钱装进衣兜,去学校看洗碗收拾桌椅的石林,塞给他四块钱,石林震惊,“幺叔,会不会太多了?”
“人家是县领导,给的钱多。”唐知综没说方腾冲给了20多块钱的事,往天石林给其他人煮饭,唐知综每天给他5毛钱的工钱,除去成本,剩下的钱都是唐知综的,加上石磊帮人打家具的工钱,石森的工资,唐知综总算看到点希望了。
石林喜滋滋的接过,他也存了十来块钱了,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天,他朝外看了看,问唐知综,“县领导啥时候再来啊?”
天天来就好了。
“县领导日理万机,再来不知道啥时候了,你好好练厨艺,没准明年能挣到更多哦。”唐知综品了品韩涛走之前说的话,明年或许生产队就能通电了,到时候市里边的人会下来挖电桩,牵电线,挣他们的钱,比挣县领导的更容易。
石林挑着眉,笑得好不欢乐,“好。”
“对了,你五叔和春玲老师怎么样了?”唐知综不知道刘春玲看上唐老五哪点了,不过两人的确在处对象,知青们都在说,不乏有说闲话的,认为唐知福配不上刘春玲,劝刘春玲和唐知福断了。
虽说是大实话,但太要不得了,他就想着把唐知福的婚事解决了自己轻松点呢。
要不然总觉得欠着唐知福有件事没办,太他妈影响心情了,善良,都是善良惹的祸啊。
石林时刻关注着两人,唐知福天天来学校找刘春玲,两人你侬我侬的,黏糊得很,石林老实道,“好着呢,你不知道五叔心眼多了,几下就能修好的门,硬是拖到昨天,啧啧啧。”石林太想吐槽唐知福了,两人具体处上对象的石林不知道,有天唐知福像中了邪似的冲进猪场,嚷着帮他剁猪食,两砍刀下去,刀直接被砍断了,之后又去扫猪圈,吓得猪歇斯底里的呐喊,不知道的以为杀猪呢。
“幺叔,五叔现在是有对象听不进去话了,我和他说啥都不听,你得说说他,人家春玲老师还是他对象,离扯证还远着呢。”不是石林说风凉话,就唐知福得意忘形的嘴脸,刘春玲早晚和他断了。
唐知综摸着衣兜里的钱,“是得说说他,趁热打铁,眼下春玲老师喜欢他,抓紧时间把证扯了。”免得夜长梦多,他没精力再给唐知福张罗其他对象了。
啥?石林以为自己听错了,两人没处多少时间,扯证会不会太快了啊。
双方没见过父母呢。
“快啥快,先下手为强,春玲老师那样优秀的人不早早娶回家,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说着,唐知综去找唐知福,给他扯证的钱,要他抓紧时间和刘春玲把事办了,唐知福欣喜若狂的握着钱,再三问唐知综,“能扯证吗,会不会太着急了,春玲老师,春玲老师会不会觉得我太冒失了,要不要找人看日子啊,还有她爸妈,我还没见过她爸妈呢,她爸妈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喜欢你是做爸妈的自然反应,这点你放心,她爸妈对你满意得不得了。”唐知综替唐知福拉了拉领子,人模狗样的,又是农村人,刘春玲父母会同意的。
唐知福纳闷,“你怎么知道?”
“世上有啥我不知道的?你问问春玲老师的意思,没问题的话先扯证,等学校放寒假找时间请客啥的。”
唐知福眼睛瞪得圆圆的,“要摆酒席吗?”那得花多少钱啊,他欠的外债都没还清呢。
“为啥不摆酒席,结婚不热闹还算结婚吗?”唐知综再舍不得花钱,但结婚毕竟是大事,对唐知福来说,这辈子恐怕就这么一回的事,不摆酒席说不过去。
唐知福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天高翠华来找他,说他把票投给老幺就花钱找媒人给他介绍对象,说实话,他并没太信高翠华的话,投票给唐知综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因为他以为唐知军稳操胜券,不差他这票,哪晓得就是他的票把唐知军挤了出去。
令他意外的是高翠华说到做到,真的请媒人给他介绍对象,唐知综还主动把事情揽了过去,送自己棉被,衣服,鞋子,处处为自己考虑得周到。
“老幺,要不摆酒席就算了。”老幺手里有钱不假,但养着3个孩子,花钱的地方多,他哪儿好意思。
“该花的得花,酒席的事你就甭操心了,还得看看人家春玲老师答不答应嫁给你。”唐知综没咋管过唐知福和刘春玲的事,学校碰到,两人也尽量不聊私事。
唐知福挠了挠头,乱糟糟的头发又该剪了,唐知综提醒他注意个人卫生,年纪大,再不爱干净就更显老。
扯证要户口本,刘春玲下乡时户口牵到桃花村生产队了,两人找了个晴朗的日子就进城扯了证,回来唐知福整个人容光焕发,死活要刘春玲搬过去和她同住,刘春玲不好意思,想说等等,唐知福不让,直接去知青房帮刘春玲收拾东西,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石林来找唐知综去知青房把唐知福叫回来,太他妈丢脸了。
唐知综在指导唐知综打家具,石磊接了两家人的活,工钱不高,胜在主人家识趣,封了个大红包,石磊想把细节做得更完美些,然而尺寸匹配得不好,不是有缝隙,而是很费力气,照理说不应该存在这样的情况。
唐知综正思考原因呢,石林就气喘吁吁的跑来,把知青房的事儿说了。
唐知综直接拒绝,“我不去,他丢脸丢他的,关我屁事。”
他管他找对象管他结婚,还管他和他媳妇睡觉哦,不管,随便唐知福咋折腾,他准备摆酒席的钱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女主就来了,女主是政敌队伍里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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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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