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睁开眼等待自己的会是堆满堂屋的礼, 害怕吓着钱大他们, 他特意半夜爬起来偷偷藏了堂屋钥匙。
待天边泛起光亮,钱大窸窸窣窣起床去灶房煮饭, 他轻手轻脚出门, 激动地打开堂屋的门,微弱的光照进, 昏暗的堂屋明亮了些, 桌椅板凳清晰可见, 气人的是, 屋里没有任何他期待的东西, 连本书都没多出来。
亏他担心酒鬼算数不好, 掰着手指头算给他看,到头来是这么个结果?他锤了捶胸口, 愤怒地喊了两声酒鬼, 屋里静悄悄的,除了胸口钝痛,好像并没其他感觉。
妈的, 劝他不要行骗, 自己就是个大骗子有脸说他?
感觉自己被酒鬼捉弄, 整个早上他都板着脸, 活像有人欠他钱没还似的, 吓得钱大他们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喘气都不敢太张扬,待他去了竹林, 随意盘腿坐地上,交头接耳的村民们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今天是扫盲的第一天,担心知青声音小,后排的人听不清,扫盲班分为四个班,每个班前边竖着个四四方方的木板,由知青们轮流上课,左边语文右边数学,唐知综是队长,读过书,他不用参加,就摇着把扇子溜圈,看他皱眉瞪眼,脸色阴云密布,人们不禁犯嘀咕,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是不是坐姿不够端正,是不是声音不够洪亮,是不是开小差惹他不高兴了?
为此,内心很是忐忑。
兀自骂人骂得欢快的唐知综并没注意村民们心虚紧张的神色,默默在心底把酒鬼摁地上拳打脚踢蹂lin半小时后,心情好了不少。
待看到在场的大人小孩,脊背挺得笔直,坐姿端正地听讲,重燃起热情,知青嗓门洪亮,村民们伸长脖子跟着知青念前边木板上的汉字,声音仿佛被狗追的惊恐尖叫,一声盖过一声,唐知综欣慰的同时又担心半小时过去他们嗓子会不会废掉,有态度是好事,但别矫枉过正,到时嗓子出了问题个个找他负责。
看来有必要让石林提醒提醒他们。
清晨的竹林凉爽,人们精神抖擞,眼神明亮,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唐知综围着队伍溜达两圈呢,卢力就凑过来提醒他到上工时间了。
他仰头望天,太阳的光芒洒落,竹叶晶莹易透,泛着轻柔的光,他点了点头,抬脚走向最后排坐着的会计跟前,低声问,“有没有谁缺席的?”
他强调过多次,队上适龄的人必须参加,虽没说惩罚不参加的人,但他得心里有个数,敢明目张胆和他唱反调的,找着机会看他怎么收拾他们,但看个个求学若渴的眼神,应该没人会缺席吧?
台上的知青在说话,会计不敢高调,捂着嘴小声说,“有3人没来,苏卫军,还有美丽和美云。”
美丽和美云?唐知综皱眉,视线落到前边几排抱着孩子专心听讲的唐知军身上,眼神沉了沉,美云就是被宠坏了,有点嫌贫爱富,肯定觉得他抢了唐知军的队长,故意和自己对着干,他收回视线,淡淡道,“我知道了,明天你继续注意,谁没来就和我说。”
这时,卢力在旁边给知青打手势,知青清了清嗓门,“早上就学到这,到上工时间了,大家准备准备,干活时多想想刚刚学的字,忘了的问问其他人,傍晚继续。”
话落,安静的人群顿时嘈杂不已,不亚于学校开运动会的喇叭,唐知综心烦,不自觉又垮了脸,吓得好几个想找他交流学习心得的人犹豫不敢上前,倒是有几个心思转得快的隐隐猜到唐知综心情不好的原因。
苏卫军和唐知综是死对头,不听他安排在意料之中,倒是唐知军家的美丽美云,两人行为有点怪异了。
但这会儿正是上工时间,不趁着凉快时多干点活,待会热起来就有得累了,故而没时间八卦,各自去地里干活了。
刚认字,人们更多的是兴奋,尤其学到自己姓氏写法的人,像树上的鸟儿,骄傲自得的仰着脖子,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
知青们教的内容是唐知综建议的,从常用的姓氏教,先教村民们认自己的名字,然后慢慢扩展其他文字,要求每人能读简单的报纸,能写60%的文字,算数方面,能流利的计算百以内的加减乘除。
从人们表现来看,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达到他要的效果,他找教课的知青,提议把进度拉快点,趁着新鲜劲没过,多教些字,有没掌握的私底下互相问,每天教的字挂在木板上不擦,人们经过也能多看几眼。
知青们下乡到现在,总算找着件能发挥才能的事做,自然唐知综说什么就是什么。
知青们有干劲,村民们积极配合,扫盲教育渐渐走上正轨,队上学习氛围浓厚,走哪儿都能听到人们学习的声音,而不是为鸡毛蒜皮的事吵个没完没了,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学习,邻里关系改善了很多,有时谁拉肚子耽误两分钟错过几个字事后想方设法都会补起来,不甘落于人后的精神令唐知综倍受鼓舞,他想通了,酒鬼是能给他些好处,但没有酒鬼他就活不下去吗?
他有手有脚,聪明又机智,离了谁都能活得好好的。
酒鬼要死就死吧,他要凭自己本事站到金字塔顶尖去。
想清楚这件事后,他就着手办另外件事了:给唐老五找个媳妇,不花钱的那种!
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老实说,唐老五自身条件不差,要身高有身高,要力气有力气,性格健全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就是话少,在熟悉的人跟前还好,遇到不熟的完全就是个闷葫芦,和一群男同志没话说就算了,在女同志跟前还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他不打光棍谁打光棍?
就说刚刚在地里,冬梅同志的背篓坏了,里边的草掉了出来,人家急急忙忙收进背篓,问他有没有办法,是个男人就说有,排除一切万难帮女同志解决问题,他倒好,神情一愣,然后红着脸就火急火燎地跑了。
30几岁的老男人比小姑娘还娇羞,娇羞个毛线啊,要不要找媳妇啦?
本是想观察唐老五几天,了解他的性格给他找个称心意的媳妇,哪晓得差点没把自己气死,手里的猪草都不要了,只想骂人。
石林背着背篓站在他身后,看他气得丢了猪草,自己赶紧捡起来丢进背篓,望了望小路上越跑越快的唐老五,不懂唐知综怒从何来,“幺叔,是不是五叔做得不对?”
不应该啊,他幺叔的宗旨是能不管闲事就尽量不管,做好自己本分就够了,他五叔没做错啊。
他无辜地眨眼,满脸困惑,唐知综指着视野越来越模糊的身影,难以置信,“你不知道他哪儿不对?”得,身边又有个打光棍的命。
地里有男同志帮冬梅同志修背篓,唐知综粗略扫了眼,有点眼熟,是知青房的男知青,名字他不记得了,问石林怎么看他。
石林不屑地撇嘴,“多管闲事,以为自己多能似的,假惺惺的装给谁看呢!”
唐知综:“......”
这会儿快到下工时间了,人人忙着扫尾,没人搭把手帮冬梅,男知青肩上挑着粪桶,直接把背篓杵在粪桶里,双手稳着扁担不让其倾斜,问冬梅是回家还是保管室,他送她,冬梅低着头不说话,男知青笑眯眯地又问了遍。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石林看那男知青就不是啥好人,没来得及评价呢,脑袋就挨了一巴掌。耳边是唐知综暴跳如雷的声音,“瞧瞧你啥嘴脸,看你这样我就想揍你。”
自己不开窍好意思嘲笑别人?别混到30几岁还是个光棍又要自己拿钱,想都别想。
石林摸了摸脑袋,心里委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看他就没安好心。”
“你有脸说,冬梅同志是女同志,遇到麻烦人家帮个忙哪儿招你惹你了,我看你才没啥好心。”唐知综哼哼。
石林不作声了,怕把唐知综气狠了真揍他。
认真想想,唐知综说得对,外来知青任劳任怨教他们认字,看冬梅遇到麻烦想方设法帮忙解决,作为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他不帮忙就算了还质疑人家,太拖生产队后腿了,得亏骂他的是唐知综,换成别人,肯定说他小肚鸡肠,冷漠无情。
“幺叔,你说得对,知青是好心好意帮忙,我不该胡乱揣测他别有用心。”有错改之无则加勉,石林决定上前跟人道歉,“幺叔,我要不要追过去向他道歉啊?”
唐知综:“......”
真想敲开他脑袋瓜看看里边装的什么,那是问题关键吗,连重点都抓不到.....
真不知道平时唐知国咋教儿子的。
算了算了,谁让石林喊他幺叔呢,他就教教他怎么哄女孩子吧。
“石林啊,幺叔把压箱底的功夫都拿出来了,你要好好学知道吗?”唐知综搂过石林脖子,指着不远处谈笑风生的二人,“你以为他帮冬梅是单纯善良吗,不是,他是有利可图。”
石林:“.....”他就说那人不安好心嘛,唐知综还骂他,结果自己又承认了,什么人哪。
“嘀咕什么呢,好好听着,否则你就学你五叔打光棍吧。”唐知综勒紧手腕,难受得石林嗷嗷求饶,“幺叔,我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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