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057 横财

    他握着扇子, 走路昂首挺胸, 白净俊朗的脸看上去严肃又刻板,眼神冷若冰霜, 盛气凌人得很, 段梦莹有点看呆了,直到他目不斜视地走到身旁, 压迫感涌来, 她才回过神, 两颊滚烫地盯向地面。

    上次被唐知综训了顿她哭了好几天, 哪怕割麦子插秧累得筋疲力尽, 只要想到唐知综就觉得憋屈喘不过气来, 她家境优渥,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哪怕下乡, 知青们对她也客客气气的,从来没人像唐知综指着自己鼻子骂过,明明恨得要死, 可不知为什么, 听说唐知综茅厕倒塌, 她又担心他出事, 自己抹不开面子关心他, 便悄悄托人给他捎点钱应急。

    哪晓得他不领情就算了,还将自己奚落了番。

    连续两次被他冷嘲热讽,换平时她绝对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然而脑海里浮起唐知综骂她时坦荡而无畏的表情,心虚气短之余又暗自窃喜,窃喜他骂的是自己,不是别人,因为想到他和其他女同志说那么多话,心里就像猫抓似的难受。

    刘丽丽说她喜欢上唐知综了,怎么可能呢,她在城里什么人没见过,如何会看上个结过婚的酒鬼。尤其那会唐知综还没离婚,喜欢个已婚男人,说出去会被人耻笑,品德会染上污点,品德不端的人是没法回城读大学的,她害怕了,忙向队上请病假说回城看病,她以为逃离农村就能摆脱自己的感情,她低估了唐知综的魅力,回家后她经常想起他,甚至有次在街上错把过路的瘸子认成了他,心花怒放的跑了过去,惹得朋友直笑她有心上人了。

    他不知道,回来后听说他做了队长自己有多欢喜,以她爸妈的标准是坚决不会答应自己嫁给普通农民的,生产队队长虽然是最基层干部,如果唐知综努力的话,往上升不是没有可能,唐知综爬得越高,她们两机会就越大。

    她不禁猜测他做队长是不是为了她。

    但此时看着他阴沉沉的脸,段梦莹又不太确定了,她小心翼翼地望着他,脸颊绯红,许久才磕磕绊绊地挤出句话来,“上回还书是我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从小到大,她未曾向谁服过软,能说出这两句话可见多喜欢唐知综,她偷偷抬眼瞄他,做队长后他气质不同了,温和又不失刚硬,刚硬又不失礼貌,很难不让人喜欢。

    想起什么,她慢腾腾地把手伸进连衣裙的衣兜,缓缓掏出3个红色封纸,喜出望外地塞给身边的权二,话却是对着唐知综说的,“天气热,给他们买冰棍吃,钱不多,是我自己的心意。”上次遇到刘春玲她就多了个心眼,经多番打听询问她和唐知综的关系才知道唐知综遇到困难,是刘春玲慷慨施以援手,唐知综记着她的情,所以后来她母亲上门闹,唐知综并没把事情闹大,且处处为刘春玲着想,要不然刘春玲恐怕没法在生产队待下去了。

    具体的事李怀玉没和她说,但高度赞美了唐知综,李怀玉说要不是她有对象,肯定是要抢唐知综的。

    李怀玉说刘春玲花了很多钱打动唐知综,她想超过刘春玲就得准备更多钱,段梦莹想得明白,刘春玲那样的条件都能入唐知综的眼,她没理由会输,20块钱不够就100,100还嫌少就200,她就不信唐知综会不喜欢钱。

    把红包塞给权二后就迫不及待地提醒他打开,权二抬眼看唐知综,见他点头后才慢慢抽出红包里的钱,5元面值,有很多张,是权二数不清楚的数,权二苦着张脸,“爸爸...”

    唐知综不动声色地垂着眼,粗略瞄两眼就猜到大概多少钱,面上不显山露水,心里乐开了花,故意绷着脸说,“既然给你们买冰棍的,你们就收着吧,说谢谢了没?”

    权二和酒幺不约而同地看向段梦莹,异口同声道,“谢谢段姨。”

    没钱的是知青,有钱的阿姨,两人分得清情况。

    孩子脸蛋白净,声音软糯,听得段梦莹心都快融化了,摸摸酒幺的脑袋,仰头望着唐知综笑得花枝乱颤,唐知综不忍直视,别开了脸,发现旁边杵着个小背篓,里边装满了布袋子,他强忍着喜悦问权二他们,“段姨来会儿了,有没有给她倒水喝啊?”

    兄弟两摇摇头,忙回屋将红包放进抽屉,去灶房拿搪瓷缸给段梦莹盛水,片刻功夫,唐知综邀请段梦莹进了堂屋,檐廊的背篓顺着挪到墙角搁着,权二双手捧着水壶,踮脚往搪瓷缸倒水,水是凉的,不怕烫到手,他瞥了眼堂屋方向,满脸困惑,小声问酒幺,“爸爸不是讨厌段知青吗,怎么会留她喝水呢?”

    往日家里来个人,唐知综很少让他们倒水,说天气炎热,石磊哥他们挑水不容易,能省则省。

    这话把石磊哥和石林哥感动得快哭了,发誓要给他们挑一辈子水喝。

    会不会是他爸给忘了,要不要提醒他两句?

    酒幺双手稳着搪瓷缸,像看傻子似的看权二两眼,“咱爸多聪明,你能想到的他肯定也能想到,这不是段知青给咱钱了吗?好多钱呢,咱都数不够,给她喝点水咋了?”

    又想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哪儿行。

    当然,现在的他是讲不出这样的大道理的。

    权二用力过猛,搪瓷缸的水多得溢了些出来,他赶紧弯腰,嘴巴凑过去吸了两口,又让权二吸两口,待水明显低过搪瓷缸边沿才端去给段梦莹。

    他嘴巴甜,说话奶声奶气的,哄得段梦莹眉开眼笑,本来段梦莹是想单独和唐知综说几句话,奈何两个小家伙在,不好聊感情的事,便问起生产队扫盲的事来,她从樱花村过来,地里的人们都在议论这件事。

    夸唐知综有远见有魄力,扫盲结束,桃花村生产队就是公社最有文化的生产队,照这个劲头,极有可能是今年全县的先进生产队.....

    人都有攀比心,几个队长也不例外,可能唐知综不知道,周围几个生产队队长准备观摩他们的方式方法,秋收后全生产队展开学习,想在政绩上超过唐知综。

    “知综同志,你们是最先搞扫盲教育的,你得盯紧点,有点成绩后就上报给公社干部,要公社干部看到你们生产队的成绩,别被其他生产队抢了先。”

    金铭县偏僻落后,有些政策方针很难落实,就她所知,新中国成立后政府就开展了‘扫盲教育’,包括工矿企业,工会组织,民兵,妇联等群众团体,效果不错,部分农村基层组织干部也在农村开展扫盲教育,教许多农民认字算数写字,政绩突出,升得很快,唐知综专心干好这件事,没准明年就升到公社去了。

    到公社后,再干两件大事,想方设法升到县里,等到了县上,她就能找她爸妈说她俩的事儿,凭她爸对她百依百顺的性格,找关系把他升到省城不是问题,届时她大学毕业,两人就能朝夕相处了。

    她想得长远,但看唐知综无动于衷,似乎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不由得有点失落,她端起搪瓷缸喝了两口水,盯着搪瓷缸上的字转移自己难过的情绪。

    气氛沉默,屋外的蝉鸣聒噪不已,段梦莹心烦意乱,连着喝了好几口水,很想问问唐知综是怎么打算的,扫盲是他提出来的,不上报政绩,难道真要白白便宜了其他生产队队长?话到嘴边,又怕唐知综嫌她管得宽生生给忍住了。

    她欲言又止的眼神太过炙热,唐知综没法忽视,他卷起袖子,一脸正直道,“我组织扫盲不是为了做给公社干部看,先进生产队在我眼里不过是个虚名,村民们过得好不好才是我关心的重点,我在桃花村长大,周围的亲戚朋友多是文盲,他们不会算数,一块二一斤的肉买上三斤他们就要算很久,为此常常被嘲笑被鄙视,刚读书没多久,老娘进城总要叫上我一块,觉得我上学了,有我跟着她心里踏实,那会我数学不好,但她每次算钱都会期待地先看看我,等我点头才爽快的给钱,你不知道她望着我时那满含希望和信任的眼神.......”

    记忆是酒鬼的,他举这个例子是想彰显自己淡泊名利,是个为老百姓做实事的干部,哪晓得说着说着喉咙酸楚,声音哽咽。

    不禁在心底骂酒鬼不是人,亲妈呕心沥血地栽培他,盼着他出息给她长脸,他倒好,成天醉得不省人事犯浑,白白浪费了几年学费,要知道,交学费的钱花到唐知国他们身上,几兄弟不至于埋怨高翠华偏心,影响母子关系。

    “哎...”

    看他皱着眉,段梦莹心里不是滋味,唐知综全心全意为老百姓做事,不看政绩,踏踏实实默默无闻,而她功利心强凡事只看最后能得到多大利益,利益大就卯足劲干,利益小就敷衍了事,从这点来看,她思想远远不如唐知综崇高,烦躁地抠着搪瓷缸上‘为人民服务’的大字,自惭形秽道,“知综同志,你是名好干部,桃花村生产队有你这样优秀的人带领,思想觉悟会越来越高的。”

    扫盲是全村人受益的好事,哪怕几年,几十年过去,待队上的孩子们长大成人,成家生子,永远会记得帮他们摆脱文盲的人。

    唐知综会是他们心中代表知识的光亮,常亮不熄。

    唐知综咧嘴,露出看到段梦莹后的第一个笑,笑得温柔,“借你吉言了。”

    段梦莹再次红了脸,大着胆盯着他看,他刚刚从外边回来,脸上尽是汗,发梢滴着水,胸前的衣服湿哒哒的,男人汗臭味重,她离他很近却没闻到半点难闻的气味,倒是他似乎有点不舒服,时不时扯两下,有话卡在喉咙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段梦莹猜他是想洗澡换身衣服,起身道,“不耽误你做事,我先走了。”

    这话听着舒服,唐知综彬彬有礼的送她出门,礼貌地邀她有空多来玩,清润的嗓音听得段梦莹羞红了脸,提墙角的背篓时,想到里边有肉和面粉,挑出来给他补身体,唐知综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诚恳的往前走了两步,段梦莹恰好把东西塞到他手上,“你最近忙,多补补,小心累坏了。”

    她有点别扭,见唐知综伸出手要把东西还她,背起背篓就朝外边跑,步子迈得大,背篓的东西差点颠了出来,唐知综假意喊了两声,她跑得更快了。

    扫盲刚开始,他是队长,操心的事肯定多,不把身体补好,累垮了吃亏的还是村民。

    来时满腹心事,像有石头积压在胸口般难受,这会儿身心轻松,她脚步变得轻快起来,想想两人相处的情景,算和唐知综和好了吧,往后是不是能光明正大的来往了?段梦莹高兴得手舞足蹈。

    她身后,悄悄跑出院坝站在树荫下张望的酒幺小声冲唐知综喊,“爸爸,她进竹林了,肉和面粉是不是咱的了?”

    难怪他爸留段梦莹喝水,不是感激她给他们钱,而是打肉和面粉的主意。

    酒幺觉得他爸太厉害了,拿扇子挡在头顶,蹭蹭蹭跑回去,兴奋地大问,“爸爸,你咋知道段知青背篓里有肉的?”乱翻别人东西不礼貌,所以他看都没看。

    唐知综撩起袖子卷到胳膊,使劲摇着手里的扇子,脸上很是得意,“不看看你爸是谁,有啥不知道的啊,我还没说你们,多少张钱就数不清楚了,不是早和你们说过要学会数钱吗,钱都不会数能有啥出息啊,把钱拿出来,老子最后教你们数一遍,下次再数不清楚就别说是我儿子。”

    酒幺满脸委屈,乖乖回屋拿了钱出来,唐知综教他们一张一张的数,数完问他们是多少钱,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答不上来,气得唐知综差点没拿棍子打人,“扫盲,你们也给我扫盲去。”

    夏天温度高肉坏得快,索性石林去镇上买肉了,他就把这块肉全拿到老房子,要余秀菊炖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没吃独食,而是把唐知军他们都喊上,几兄弟聊聊天,增进增进感情。

    唐知综不是小心眼的人,男人嘛,看开点,过去有啥矛盾是过去,得往前看,像苏家人他都给安排活儿了,没理由跟兄弟们斤斤计较,余秀菊和高翠华在灶房煮饭,他就坐在树下乘凉,时不时指点旁边做木工的石磊两句。

    唐老四他们走进院坝看到的就是这幕,唐知综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石林在旁边给他扇风,风吹得他寸长的头发左塌右晃,好不悠闲。

    见他们站在那不动,唐知综特热情的打招呼,“四哥五哥进来啊,站那不热啊,石林,给你四叔五叔拿凳子去。”

    唐老四面色悻悻,以前闹得太僵,现在看唐知综,他总浑身不自在,投票时,他把票数给了唐知军,哪晓得最后胜出的是老幺,前几天没被分配到活他私底下还说是老幺故意报复他,谁知今天石磊喊他们过来吃饭,说老幺给钱买的肉。

    他是不想来的,兄弟间以前不亲热,各自结婚就更没话说了,哪怕今年关系有所缓和,顶多路上闲聊几句的程度,尤其唐知军说家里有事来不了,他就更不想来,偏偏他媳妇说来问问老幺安排活的事儿,死活要过来,还说他妈也在,不来的话老太太肯定不痛快,没准轮到他们养她又作妖了。

    逼不得已,他才来的。

    不曾想唐知综笑眯眯的,招呼石林给他们搬凳子,他低着头,心情复杂地走了进去。

    唐老四有3个孩子,大女儿唐招娣9岁了,瘦得像根竹竿,个子还没钱大高,拉着唐老四衣服,眼神不自主地往西屋瞄,那是她们以前住过的屋子,现在石森住着,见她怯懦,唐知综抬脚踢了踢木床上玩的钱大,“四叔他们来了,喊人哪,和你招娣姐她们玩。”

    木床是石磊新做的,两米长宽,上边垫着凉席,专门用来乘凉,偶尔晚饭也在上边吃,钱大他们脱了鞋在上边玩石子,听到唐知综的话,齐齐抬头,喊了声四叔四婶五叔,让开位置给唐招娣她们。

    家里伙食好,钱大个子窜高很多,脸上长出了肉,穿着身短衣短裤,精神得很,尤其落在生不出儿子的夏月英眼里,羡慕得不得了,不禁推她前边的招娣,“喊你幺叔了没?”

    招娣小声喊了声,夏月英不满意,“大点声。”说着,又教莱娣她们喊幺叔,两人声音大很多,但小脸紧张得近乎僵硬,唐知综眉目可亲的应了声,他人长得好看,语气又温柔,3姐妹放松了点,坐在木床边,不敢脱鞋上去。

    怕生得很。

    唐知综觉得奇怪,高翠华明明说她们挺能折腾,姐妹间不是吵架就打架,让人不得片刻安宁,这会儿看着,不像那样的人啊。

    他打量着唐招娣姐妹,没注意气氛有点尴尬,唐老四和唐老五不是话多的人,坐下后就沉默不言,石林继续给唐知综扇风,扇扇子的声音呜呜呜响着,偶尔有风扫过唐老四脸颊,唐老四过意不去,开口打破沉默,“石林,不用给我们扇,你自己扇就行。”

    出门忘记带扇子,好在这棵槐树枝叶繁茂,坐下边并不热。

    石林咧着嘴,笑得牙齿都露出来了,“我不热,我给幺叔扇,热着谁都不能热着他。”

    他去公社买肉,剩下6毛钱,他幺叔想也没想就给他了,走之前担心自己中暑,特意提醒他带顶草帽,连他爸都忘记的事他幺叔却记得,自己能不对他好吗?

    他右手累了就换左手,“幺叔,风是不是小了点?”

    左手不如右手熟练,害怕风小了。

    巴结讨好的嘴脸看得唐老四嘴角抽搐,偏头去看做木工的石磊,草篷铺地用的木板据说全是石磊弄的,手艺好,光滑得不扎手,好多人夸石磊能干,将来比黄木匠强,更重要的是,石磊忙活几天没问生产队要工钱,唐知综是按普通工分给的。

    唐知综做队长后,他们唐家没有沾光多拿两个工分,相反,这几天没有活干,白白比别人少了好多个工分。

    他心里藏不住话,有什么就得说,像上次在唐知军家吃饭,纵使唐知军多番打圆场,他心里不痛快,照样骂唐知综。

    今天也是如此。

    “老幺,你是队长,咱不奢求沾你的光捡点便宜,但你咋能不给咱安排活,苏卫山他们兄弟都挣到工分了,你咋想的啊你。”

    唐知综没说话呢,石林先替他叫屈了,“四叔,你凶幺叔干啥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幺叔不安排你们干活还不是怕你们累着,你咋能怪幺叔呢?”

    唐老四:“......”不干活就没工分,没工分就没粮食,他不怪老幺怪谁?

    石林撇着嘴,又说,“也不是四叔你,我爸和二叔他们不也没干活没工分拿嘛,我爸和二叔也没说啥啊?”

    道理听着没错,但唐老四总觉得不对劲,至于哪儿不对劲,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倒是灶房的余秀菊听到石林的话恨不得扇石林两耳光,唐知国是没说啥吗?是说了也没用索性懒得说。

    别以为她不清楚唐知综的想法,故意打压他们几家人给自己挣名声呢,他刚做队长,好名声是出去了,可怜她们白白比别人少很多工分。

    她没勇气质问唐知综,因为刚开口就被石磊和石林堵得无言以对,兄弟两被洗脑,听不得半句唐知综不好的话,无论谁都被他们批评得体无完肤,战斗力过于强大,余秀菊不是对手,此时就指望唐老四好好问唐知综要个说法。

    结果,她想多了,唐老四就没转过石林说的弯儿,想着我没干活哥哥们也没干活,他们都没说什么我凭什么说,想得多了,竟觉得自己误会了唐知综,愧疚得语气都变了,害她以为又有个石林诞生了呢。

    余秀菊无语望天,有种唐家所有人都会被唐知综忽悠得团团转,任他使唤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待开励志文《家祭无忘告乃翁》<INPUT TYPE=button ***="background-color:pink#9900ff" VALUE=《富贵爸爸贫穷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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