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都方方的看了一眼孙元澈,小声说:“我讲个事情你也不要慌,我现在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孙元澈:“……”
那报信的军士朗声道:“请宴公子稍待,姬相稍后就到。”
宴清都循着他方才来的方向极目望去,只见旌旗遮天蔽日,尘土飞扬。
几声清道锣响,百姓纷纷避让开一条道。
气鼓鼓又慌慌的孙元澈三步并两步,拉着宴清都蹦到迎接的平坦空地上。
开路的几骑铠甲戎卫已缓缓行来,那些骑兵皆身着红甲,威风凛凛。
接着是执戟卫士两旁重兵阵列,手中兵刃泛着冷冷的寒光,身上皆是崭新的重甲。
有军士以锦帷蔽道,不叫闲杂人等观望贵人车驾。
一少年军士策马近前,朝着空地上准备接驾的人大喊:“闲杂人等退避到帷幔之外三尺,留博望侯公子宴清都。”
捕快们纷纷推了,杜氏的兄长自知是个小武官,也不配接驾丞相,便也退了。
倒是李家是本地望族,留在那儿,眼见着丞相车驾近了,笑呵呵道:“我等是红花集李氏,特来恭候丞相大人……”
“梧桐县令何处?”那传令的少年脆生生喝道:“此乃丞相车驾,你算什么东西,滚!”
长老:“……”
这少年跟吃了炮仗一样,李家人不敢招惹,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留下宴清都和孙元澈在原地风中凌乱。
那少年围着宴清都和孙元澈跑马几圈,盯着孙元澈:“你怎么不走?”
孙元澈现在已经是个点着的炮仗了,就剩引线烧完爆炸了!
丞相的那辆彩绘雕车缓缓过来,马车前还有敲锣打鼓的!
孙元澈引线彻底烧完,瞪着雕车,大吼了一声:“枉死人命,沉冤难雪,是丞相之过,他怎敢在此招摇过市!”
宴清都:“……”
完蛋了……
孙元澈前世就是被丞相拍扁的!丞相是正义一方的中坚力量!
原著中孙元澈和丞相姬采十分不合,关系恶劣。
姬采是当世君子,有才,且傲气,看不惯孙元澈,孙元澈就变本加厉的跟丞相对着来,丞相让他往东他往西,丞相让他下海他要上天。
那名动天下的姬丞相岂是吃素的?年轻有为,矜娇傲世的人,被他逼了几次干脆辞官不干了,小昏君没了姬采,一路朝着作死的道路上狂奔……
最后被姬采和太子拍扁了。
丞相是他们俩都惹不起的人,最好是在他面前乖乖的,瓜怂瓜怂的别出声搞事情。
结果宴清都一个不留神,孙元澈这根炮仗直接炸了,炸的惊天动地!
那喊话的少年被小昏君的炮仗震住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等他反应过来要打人的时候,丞相的车驾已经到了。
那马车里缓缓传出来一个平静而冷淡的声音:“这位小朋友,真有趣……”
他缓缓揭开了车帘子,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朝着孙元澈和宴清都一笑。
孙元澈:“!!!!”
宴清都:“!!!!”
他们两个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孙元澈瑟瑟发抖的往宴清都身边靠了靠,宴清都也瑟瑟发抖的往他身边靠了靠。
孙元澈怂怂的低声问:“怎么办?”
宴清都欲哭无泪:“我怎么知道……”
那满身华彩,紫带金冠的姬采丞相,竟然是昨天晚上被孙元澈掀翻了的殷碧庭……
孙元澈觉得真刺激,半夜勾引自己的竟然是他!
丞相缓缓从车里下来,有军士在地上铺了席位,放了长案。
殷碧庭,不对,姬采!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孙元澈,又对随行的军士微笑道:“我路过此地,见有争端,便过来看看,你等将帷幔撤掉,叫百姓也过来瞧瞧。”
军士立马将东西都撤了,百姓们被这阵仗给吓住了,都屏气凝神,秩序井然的过来看热闹。
李家人也不敢造次了,战战兢兢过来回话。
姬采支着额头,看着李明珠和李家的几个老者,微微笑了笑:“还轮不到你们说话,本府近日既然要审这案子,就要有审案子的样子,苦主呢?怎么不见苦主过来说话,倒是你这被告的在这聒噪?”
李明珠:“……”
宋离哭的嗓子都哑了,干涩的说了经过。又有仵作带着尸骨过来回话。
姬采丞相不愧是做过大理寺卿的人,他问话的时候却条理清晰,让别人都不敢说一句废话。
十分迅速……
问完了宋离和仵作还有杜氏,轮到李明珠的时候,她正要哭,姬采便笑道:“你好好说话,哭一次打十板子……”
李明珠:“……”
她只好又说了一通大嫂是被杜氏害死的话,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小女孩,而杜氏很凶悍,自己怕她。
殷碧庭静静听她说完,嗤笑了一声:“这么说来,杜氏是个十分凶残的人了?”
李明珠愣了愣。
殷碧庭说:“她既然如此凶残,那么,她二嫁的时候,你为什么浩浩荡荡的去给她送礼物?嗯?可见你也是个帮凶吧……难不成她二嫁,你不送东西,她还能打你不成?”
李明珠:“!!!”
这就尴尬了,她无言以对,既然说杜氏是个恶人,那么她就不应该去送礼物,如果送礼物,那杜氏是恶人的事情就不成立。
少许明白的人,已经看出来什么不对劲了。
但是更多的人,则是觉得丞相咄咄逼人……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不是按照逻辑来看待事情,而是按照感情。
李明珠每次说话,总是能让听她话的人感情上和她产生共鸣。
她说要给杜氏送礼物的时候,委委屈屈,挺她话的人把自己代入到那种一心为了嫂子着想,嫂子泼辣不领情的角色里,同情她。
她说自己在家里说不上话,凶悍的嫂子当家的时候,站在被被嫂子压制的小姑子一边的人又同情她。
这回虽然姬采当面嘲讽了出来。
她也不害怕。
她就哭……
边哭边委屈的说,说自己不容易,别人不理解。
姬采本来要打她,可是她这样一哭,也不能动手了,再打,那就是姬采和杜氏一伙,欺负她了。
百姓们看这样一个漂亮温柔的小姑娘哭的这样惨,再看看杜氏有兄长陪着过来,杜氏又有凶悍的名声在外。更加觉得李明珠可怜,姬采无理取闹。
李家的老者拄着拐杖骂道:“丞相,老朽斗胆说一句公道话,我们李家有先帝钦赐有德之家的牌匾,自问谨慎持家,约束子弟,丞相近日如此逼迫一个孤女,是什么道理?”
孙元澈和宴清都缩在一旁,被气得冒火。
他们两个气鼓鼓的瞪着李明珠,越发觉得她实在是太可怕了,连姬采都被她捏住了……
然而,姬采微微笑了笑,她望着李明珠,一双明亮的眸子李发出促狭而温柔的光,摄人心魄。
他正要说话,孙元澈忍不住了,炮仗脾气上来:“哼!杜氏也没有父亲,大人方才盘问她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老朽斗胆出来替她说公道句话?嗯?还是说,你只斗你李家的胆?”
那老者:“……”
姬采看了一眼孙元澈。
孙元澈被他瞧了一眼,怂了,赶紧拽着宴清都后退了一下下。
宴清都:“……”他真的不想和孙元澈一伙的真的。
姬采打了个呵欠,笑眯眯道:“李明珠和杜氏各执一词,的确是让人头疼,不过好在,本府还有另外一个人证,有了这个人的话,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卫士很快就扶出来一个人。
李明珠的母亲,罗氏!
李明珠愣了愣,冲着罗氏委屈的哭道:“娘……”
罗氏看了她一眼:“你不要过来,你这个妖怪,你不是我的女儿……”
众人:“!!!!”
罗氏十八岁的时候嫁给的她的丈夫,那时候人们还称呼他为李探花。探花郎本来前程似锦,盛年辞官之后,大家都很惋惜。
他丧妻之后带着两个孩子回乡,很多人都给他说媒。因他写的一笔好字,又是大户人家的翩翩公子,即便是二婚,人家介绍的,也都是本地一等一的好女子。
罗姓在本朝并不算大姓,本郡罗家也不算发达,但是李探花偏偏就瞧上了她。
嫁给人人称羡的探花郎,本是叫人欢喜的事,罗氏一度觉得自己很幸福,虽然丈夫比她年长几岁,但是她嫁过去的时候,相公的容貌依然叫她觉得有些自惭形秽。成婚之后,丈夫性子温和,两个儿子也都很听话乖巧,她不久就生下了一个女儿。
女儿十岁的时候,她又生下了一个儿子。
一家人生活很美满。
然而这一切,都在女儿十一岁那年改变了,那一年,乖巧可爱的女儿生了一场大病,醒来的时候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变得尖锐刻薄无礼,不再招人喜欢,跟她的父亲矛盾重重。
那时候,她又要管着小儿子,又要管着日益古怪的女儿,心力交瘁。
而这个时候,她的丈夫,则在操心两个儿子的婚事。因为盛年辞官,丈夫在京城的人脉已经丢失殆尽,两个大儿子的母族又犯了事,这成为孩子们结好亲事的障碍,丈夫挑选了好久,都挑选不出合心意的人家。
做父母的,虽然自己辞官,但是总希望孩子能离开闭塞的故乡往京城去看看一看,他们都希望大郎二郎能找个好姑娘,最好是跟京城有联系的大户。
可是那时候,他们看得上的好姑娘都难以看上他们家。
罗氏和丈夫的矛盾也凸显了出来。
她管着小儿子和女儿,丈夫操心两个大儿子,各自都不顺利,本来是女儿和丈夫还有两个同父异母哥哥的小矛盾,后来演变成了她和女儿同两个大儿子还有丈夫的矛盾。
大儿子和二儿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合适的女孩子定亲,她又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和丈夫吵了一架。
丈夫闷声不响的去了书房。
“我那时候被鬼迷了心窍,听了这妖孽的话……”罗氏绝望的说,“这妖孽说,相公心里只有殷氏夫人,对我们母女冷冷淡淡的,平日里同我说话都生疏的很,相敬如宾的,这对我不公平……”
宴清都:“……”
孙元澈大惊:“相敬如宾不好吗?”
罗氏道:“好……是我糊涂,我那段日子被她迷得稀里糊涂,总觉得我丈夫对我不好,对我女儿和小儿子不好,觉得他娶我回来就是替他照顾孩子,我……猪油蒙了心,由着女儿设计让她二哥迷上了喝酒……”
李明珠绝望了,她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把罗氏给找出来作证,她咬牙道:“你这个疯子,难道你就愿意过那种日子吗,你丈夫的心里有着别的女人,你还要给别的女人养儿子,你就这么贱?”
罗氏冰冷的看着她,枯槁一般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波澜:“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不是给相公做填房,而是生了你这个禽兽!那是人命啊!”
她转头看着姬采:“大人,怂恿李二郎走歪路的是我和李明珠,给李大郎下药的是她,设计败坏二郎媳妇名声的也是她,杀大郎媳妇的更是她,她不是人,是禽兽……她收买了李家的心腹下人,恩威并施,做的一手好主子,气死了她父亲,就连我,也要看她的脸色行事。这不是我的女儿,她是个妖怪!”
罗氏几乎是癫狂的说,她泪如雨下,这六年来的日子,简直如同噩梦一般。
她轻信了女儿的离间之言,纵容她为非作歹,草菅人命。
梦醒的时候,她才猛然发现,她已经家破人亡了……
宴清都叹了口气,目光瞥了一眼哭的肝肠寸断的宋离,他走过去扶起她:“你不要哭了,你的姐姐已经沉冤昭雪了。”
宋离茫然的看着他:“可是,我姐姐还能回来吗?”
她痛楚的指着李明珠:“你还是人吗,就为了一点点的小矛盾,你就害死了这么多人!”
李明珠没有回她的话,她看着宴清都,明亮可人的眸子射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
宴清都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了。
李明珠罪行暴露,整个山野都震惊了,他们不敢相信,这个身世可怜,为人称道的女孩,竟然有着这样一副蛇蝎心肠。
姬采将人当场斩首示众。
李家那有德之家的牌匾也被他以丞相府的名义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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