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继续往前走去。
车子就停在一家烧烤店门口,店里人满为患,外面摆的几张桌子也快坐满了。
烤架上飘来刺鼻同时又很香的味道,程未遗不由得瞟了两眼,就像被糖果诱惑住的孩子。
“想吃吗?”程慕洲捕捉到了她的目光,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程未遗微怔,抬头看了他一眼,“好吃吗?”
看那些人吃的那么欢,味道应该还不错吧?
面对诱惑,她也是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去尝一下的念头。只因为程慕洲的那句话: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过什么样的生活。
不过她知道,这对于她来说还是比较奢侈的,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够顺从自己的心意去过活呢?
“我也没吃过。”
程慕洲打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从来不吃外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今晚为了满足这小丫头,他愿意破一次例,“一起去尝尝?”
外面最后一张桌子,被两人占领。
程未遗坐在位子上等候,程慕洲走去里面点吃的,也不知道什么好吃,只能随便点几样。
回到位子上,冲她莞尔道:“稍等,很快就好。”
程未遗点头。
两人之间又只剩下一片沉默。
周围传来啤酒瓶清脆的碰撞声,以及男男女女的说笑声,好不热闹。
数秒过后,程慕洲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有件事情需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若是她不愿意,自己也不好擅作主张,还是应该尊重她自己的想法。
程未遗轻嗯一声,“什么事?”
“如果,”程慕洲紧盯着她那张清冷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我帮你换个学校念高三,你愿不愿意?”
学习跟不跟得上无所谓,反正就算高考零分,他也有本事让她继续上大学。
换个环境,只是想让她忘掉过往所有的不愉快,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而已。
“随便。”程未遗对这件事情,却抱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在哪里都一样。”
她一样的不招老师喜欢,不受同学待见,每天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放学。早就已经习惯了,所以在哪里上学对她来说,真的没什么差别。
这是程慕洲意料之内的回应,这孩子的性格实在是太清冷。
虽说他一向厌恶话多聒噪之人,可此时面对着程未遗,又突然觉得话少到极致,似乎也是他应付不来的。
有些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在一个未成年的少女面前,栽了跟头。
融冰成水,比他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一盘子食物和两瓶酸奶上桌。
程慕洲拿起一串里脊肉递上前,半开玩笑道。
“我还是觉得,我们两个之间未免有些生疏,我已经向你做过了正式的自我介绍,你愿不愿意也正式向我,介绍一下你自己?”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像这样,一脸宠溺地给她递吃的了。
程慕洲拿着里脊肉串的模样,跟程未遗脑海中,外公拿着小鸡腿的模样重叠在一起,然后慢慢交织相融,在她脑海里炸开一簇灿烂的烟火。
她愣了好几秒,才伸手接过那串里脊肉。
用不是很大的声音说:“我叫程未遗,程门飞雪的程,凶吉未卜的未,遗臭万年的遗。”
“这个名字是外公给我取的,他说那个人遗弃了我,但是他没有,以后也不会。”
神情蓦然变得哀伤,小姑娘的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薄雾,“可是,他还是遗弃了我。”
哪怕身不由己,哪怕万般不舍,终究还是弃她而去了。
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那样一个疼爱她的人存在。
程慕洲的心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撞击了一番,莫名有些堵得慌,想喝些酒来缓解。
但是很显然,现在这种场合不大合适。
他从程未遗的脸上收回目光,又打开了一瓶酸奶放在她的面前,纠正道:“是遗世而独立的遗。以后,你的人生道路会一帆风顺,没有凶,只有吉。”
这是他的承诺,也是一种美好的祝愿。
都是初次尝试烧烤。
然而这种刺激的东西却并不是很合两个人的口味,所以走的时候,盘子里还剩了一半的食物,全都送给路过的乞讨者了。
孙妈正在家里等门,见他们回来,才锁上门去睡觉。
程未遗跟着程慕洲一起上楼,互道晚安后,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关上门,她脱下身上的bra,和袋子里的那件一起泡在了盆里,洗干净晾好,又进行了简单的洗漱,才爬上床。
枕头底下压着一本封面泛黄的日记本。
程未遗拿出来,翻到空白页,紧握着一根黑色水性笔,咬了咬笔头,一笔一画地记录下了今天的心情。
【来到程慕洲家的第一天,很奇妙的感受,他对我很好,好到让我觉得不真实。他真是一个善良温柔的人,跟他姐姐很不一样……】
房间里的冷气呼呼作响。
程慕洲洗完澡穿着睡袍走出来,领口微微向两边翘着,露出结实健美的线条。清俊的脸上带着些许愁绪,满脑子都是程未遗那张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脸。
这时桌子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声,屏幕上显示着两条微信未读消息。
苏迎:“在忙吗?”
苏迎:“你真的把那孩子接去你那边了?”
程慕洲盯着屏幕两秒,伸手拉过椅子,面对着落地窗坐下。
双目远眺,首先入眼的是在灯光下泛着粼粼金色光芒的运河,偶有一艘游船经过,载着兴致盎然的游客。河的对岸则是霓虹璀璨的市区。
他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回复道:“没错。”
那边一直是正在输入的状态,可是将近两分钟的时间过去了。
发过来的却只有简单的一句:“合适吗?”
这三个字让他眉头微蹙。
合适吗?这个问题程慕洲也曾问过自己。
正如程未遗所说的,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除去他姐姐跟她父亲那段为人所不齿的关系外,两人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一个二十七岁的成年男人,跟一个十七岁的未成年少女同屋而居,在外人看来多少是有些不合适的吧?!
可是他自诩光明磊落,行的端坐的正,将那丫头接过来,无非只是想替姐姐还债,竭尽所能的给予她补偿罢了。
她也需要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家,不是吗?
另一端正在拍夜戏的苏迎,已然对接下来的工作没了丝毫热情。夜晚的气温较之白天虽然低了好几度,但依旧闷热的让人抓狂。
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流到脸颊,最后从领口滑落进厚实的戏服里,触碰到肌肤,竟带有一丝凉意。
助理小桔拿着一瓶水急匆匆地走来,伸手递给她,“苏迎姐,水。”
紧接着,化妆师也跟了过来帮她把花掉的妆容给补好。
距离自己下一场戏的拍摄,还有十分钟时间,苏迎见程慕洲那边迟迟没有回复,又打下了几行字发过去。
“你同情她,不过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童年的影子,但她不幸的命运并不是你造成的,所以你没有必要为此买单。”
程慕洲一根接一根地已经抽掉了大半包烟,看到这条消息是在一个小时后,依然没有给予回复。
刚起身准备睡觉,腹部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灼痛,让他不自觉地往前一颤,单手扶住了桌沿。
低头,眉心紧皱。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拿着锋利的小刀,在胃里划上几道口子,然后倒入滚烫的辣椒水,进行搅拌。
很快程慕洲就开始浑身冒冷汗,额头上也密密麻麻地渗满了晶莹的汗珠,跟着嘴唇发白。
他想伸手去拿水,可是手却颤抖无力.
杯子砰然落地,砸出闷雷般的声响,惊醒了对面房间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程未遗。
瞬间了无睡意。
她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竖起耳朵又听见一阵椅子挪动的声音,于是打开床头的台灯,暖暖的浅黄色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
声音好像是从程慕洲的房间传来的。
程未遗愣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下床,轻手轻脚地来到他的房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屏气凝听,隐隐听到一阵起伏的低沉的喘/息声。
抬手敲响门,她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里面没有回应。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程未遗抿抿嘴,将弯曲的手指舒展开来,缓缓向下握住了门把手,然后用力往下一压,房门被打开了。
一阵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
她条件反射地用手捂住鼻子,轻咳了两声,然后才放眼朝程慕洲看去。
他正坐在床边,左胳膊搭在桌面上,右手置于右腿上,紧抓着深蓝色的金边睡袍。单单透过背影,都能感受到某种痛苦。
程未遗轻步走到他面前,旁边是摔碎的玻璃杯以及一滩水。
“怎么了?”
“没事。”程慕洲以为她早就睡着了,不想方才的动静竟然惊到了她。
他右手缓缓松开,真丝睡袍被抓出了褶皱,又低声说了句,“胃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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