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色的白炽灯下, 陆行的脸沉着厚重的怒意, 脸部线条绷得很紧,压抑地靠在窗边, 看着林湛惊讶的脸。
林湛脚步错乱了一瞬,很快调整好步伐, 径直朝自家门口走过去,努力忽略门口高大的雕像似的男人。
林湛相信自己是镇定的,给自己打着气的同时,手哆哆嗦嗦地从包里掏钥匙,往插孔里怼,插了好几次都没插进去。
一只手从后面握住了她的钥匙。
林湛手只放松了一秒钟,陆行就轻易地从她手里把钥匙夺了过去, 捏在手里,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
“林湛,”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声音一开口带着夜晚的冰冷, 不近人情。
林湛背贴着防盗门, 看着陆行没有一丝表情的脸, 双手慢慢举起, 放在自己脑后。
“那个……昨晚是隔壁踹的你, 和我没关系!”林湛义无反顾地翻脸不认人,瞬间甩锅给隔壁的大嗓门邻居,对方总是把垃圾桶放在过道上,一到夏天臭烘烘的, 说了好几次都不听。
林湛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陆行收紧手里的一串钥匙,冰凉的金属材质硌在掌心里,他却握得越来越紧。
眼前的林湛一副无辜的模样,有意地调转话题,让他一腔怒意无处可发。
“刚刚蒋奕泽送你回来的,”他说的是肯定句,双眼不容置喙地看向林湛,一向是他用来威胁下属的手段,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在她身上。
可笑又心寒。
林湛不说话,放下手高举的胳膊,揉了揉被门把手撞到的小臂,怀疑地望向他,一脸与你无关的表情,两道细长的眉毛微微皱起。
“你不用解释,我亲眼看见的。”
林湛忍了忍,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高抬起来的腿。
谁要和他解释?
“陆总,你是不是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误会?我有什么需要向你解释的?”一脸捉奸在床的眼神简直让人不能容忍。
林湛收起笑,这是她发怒的前兆,朝陆行伸出手:“钥匙。”
陆行试图从这个女人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可惜林湛什么都没留给他。
被捂得温暖的钥匙落入掌心,林湛刚松了口气,手腕被陆行抓住拽进了他的怀里,一手紧紧地按在她的后背,林湛挣扎不开,只能高仰着脖子小脸愠怒。
陆行低着头,目光从她脸上逡巡而过,搁在她后背的掌心温度滚烫。
声控灯又暗了下来,林湛只能借着窗外微薄的月色看清他的脸,神情漫不经心,眼神却执拗地不放过她。
“我可以娶你,为什么要和蒋奕泽在一起。”
他明明能比蒋奕泽对她付出更多,为什么她还是不肯选择他呢。
林湛错开目光,也没挣扎,任由陆行抱着不松手。
有些事情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破镜重圆是童话里的故事,再者她也不觉得陆行现在有多喜欢她,多半是占有欲作怪。
怪她当年提出分手,让他错愕不及。
读书的时候陆行习惯于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听课,课外也是独来独往,没有朋友,他也不需要花心思琢磨别人在想什么。林湛是他的例外。
这几年去了国外他才慢慢学会与人沟通,但心还是封闭的,对上林湛,他仍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你是不是在生气,拍戏的事情?”陆行试探着问道,身上戾气全消,表情沉稳安静,正垂眸静静地看着她。
林湛保持沉默,敌不动我不动。
抬眼望过去,正跌进一双清亮的眸子中。
“网上对你的评论很不利,这部剧也没有多大的价值。”如果能就此脱身,反而百利而无一害,网上对林湛的评价也会因为同情而拔高,恰好可以为不久后的作品造势。
陆行眼睛清黑,眼神淡然宁静,全然没告诉林湛他那些不堪的心思。
他嫉妒能同她一起演戏的男人。
能抱她,吻她。
后背那只手掌温度节节攀高,林湛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陆行扣得很紧,没给她挣脱的机会。
“那又怎么样,这不代表你有权利为我做主!”林湛用力掐着他的胳膊,指节用力到泛白,对方还是不痛不痒地看着她,眼里有淡淡的纵容。
陆行看着怀里的人折腾,力气跟猫儿似的,像是几天都没吃饱饭,掌心抵着的肩胛骨也单薄到让人不忍用力。
“好哇,这下终于被我逮到了吧,大明星?”
从走廊深处传来一阵男人的声音,重重的脚步声响彻走廊,廊道里的声控灯逐一亮起,像是压轴演员闪亮登场似的,从电梯拐角处走过来一个男人。
穿着白色的旧背心,一双土黄色大裤衩,一张赘肉横生的国字脸上挤出大大的笑容,手里正举着手机对面前的一对人拍个不停。
拍完了才把手机塞回了自己的裤衩口袋,恶意满满朝林湛咧开嘴。
“林小姐胆子也真是艺高人胆大,网上说你还是单身,不知道我把刚才的照片发到网上会怎么样呢?”
林湛一脚踹在陆行小腿弯上,对方受痛,下意识地松开手让她逃了出来。
林湛揉了揉自己被陆行捏到发痛的手腕,一双秋水似的明媚双眼看向来人:“这不是楼上的教练大叔吗,是罚款不好交,还是装修不好玩,大半夜到楼下造访?”
“操x!”腱子男脱口骂道,一想到因为被举报而被物业罚的钱,他就一阵肉疼,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林湛,尽管对方不认账,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悄悄跟踪了她好一阵子,昨晚发现她门口睡了个男人,没想到今天就让他逮住了!
“林湛,别他妈以为你是明星就了不起,老子让你身败名裂!”
腱子男骂完,发现林湛根本无动于衷,甚至朝他露出甜甜的一笑。
立马被陆行掰正了脸 ,指腹挤压下,鼻子两边鼓起软软的肉,似乎是手底下触感颇好,陆行没忍住又捏了两下,被林湛拍开手。
腱子男虎视眈眈,又不敢大意,一双小眼睛紧紧地盯着两人。
林湛碰了碰陆行的胳膊,小声地用手掩着嘴巴说:“悄悄告诉你,昨晚其实是他踹了你,君子报仇,立马动手。”
陆行想到那床还放在沙发上的被子,上面两个浅浅的脚印,模样精巧。
被陆行目光扫到的腱子男不甘示弱地亮了亮自己的肌肉,夹着人字拖的脚趾互相蹭了蹭。
陆行把钥匙塞进林湛手里:“你先进去,不要出来。”
被他灼热的指尖烫了下,林湛连忙收回手,开了门走进去,想了想又似乎不放心,从门缝里探出小脑袋,叮嘱道:“那你记得打不过记得把你保镖叫上来。”
腱子男竖起了耳朵,听到保镖两个字,明显有些退缩。
眼前这个小白脸他一拳头打过去就能让他屁滚尿流,但要是有保镖的话……那些人都是真刀实枪干过架的,他一个健身房教练真不一定能占上风。
防盗门中间的小隔窗被打开,林湛伸手握住两边,睫毛一颤一颤地看着陆行动作。
腱子男往后退了一步:“其实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样,刚才的照片我给你删了,你们给我五百万怎么样,当明星不都挺有钱吗,听说你们拍过广告就能赚好几千万,电视剧一集片酬就百来万。”
林湛隔着防盗门放狠话:“要不我给你十块钱,你拿去买几注彩票,那样中五百万的几率还大些。”
真当她是开银行的?百来万的片酬她倒是想拍,可一个二线演员,谁疯了会给她这个价?
“好!那就别怪我了,”腱子男恨不得把防盗门盯出一个洞来。
腱子男伸手活动了一下筋骨,一会扭扭脖子,一会甩甩胳膊。
陆行一颗一颗解开西装的纽扣,搭在窗边。白衬衫的纽扣也解开领口的两口,露出清瘦的锁骨,卷起的袖口露出劲瘦的小臂,腱子男瞧了一眼就笑了,不屑地哼了声:“小白脸。”
过了这么久他算是看明白了,什么保镖,压根是林湛唬她的,说不定这个男人就是林湛在不三不四的地方包养的男人。
陆行敛眉,他的眼型略长,眼尾微微上扬,冷隽的脸上刻着几分阴冷,在腱子男看来就是□□裸的羞辱,挥动着双拳就朝陆行冲了过去。
陆行伸手接下这一拳,手掌挡在腱子男的拳头上慢慢合拢,腱子男瞬间提高了警惕,使了九成的力气的拳头慢慢地被推回到自己的方向,带着他没办法抗衡的力量。
林湛握紧了门把,悄悄舒了口气。
陆行侧目看了她一眼,垂下目光,手里的力道突然收了回去。
腱子男不解其意,但这并不影响他痛下杀手,健身房运动多年的经验使他毫不犹豫地抬腿朝陆行踹了过去,正中关节位置,陆行瞬间单膝跪地,发出重重的声响。
林湛的手猝不及防地从防盗网上划下来,指甲被坚硬的铁皮磨掉一小块。
陆行跌在地上,掌心被身后的木板划出一道血痕,他向门的那一侧歪头,对林湛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林湛看到他的口型说的是:别出来。
腱子男也不想多做耽搁,谁知道里面的林湛会不会报警,果然下一秒防盗门就被打开,林湛拎了把菜刀冲出来,挡在陆行面前,高举着菜刀朝腱子男比划了两下。
眼里闪动着坚韧的光芒。
“我已经报警了,你赶紧走吧。”
腱子男找的时机好,楼道的监控出了问题,就算警察来了也查不到他身上。不过他也不想在这里多做逗留,掂量了一番,伸手指向林湛。
“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给我五百万,不然你就等着上头条新闻吧!”
腱子男走路带风,两三秒就飞速闪身进了电梯。
林湛胸口起伏不定,手里的菜刀嚯得掉到地上,砸出清脆的声响。
她赶忙蹲下身去看陆行,一手去按他的膝盖:“疼不疼啊,不会半月板被踢碎了吧?”
陆行皱了皱眉,挡开她的手,林湛这才发现他手上也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往外渗,伤口里还戳了好些木屑。
“扶我起来,”陆行对她说道。
林湛费力地架起他的一条胳膊,好半晌终于把人拉扯起来,瞧了瞧完好无损的腿,林湛终于落下了高悬的心,没忍住开始数落起他来。
“还真把自己当成高手了?就你这小身板分分钟就被人给撂倒,逞什么英雄?”林湛低着头,眼里情绪不明。
陆行问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他把照片拿走了。”
林湛这时候哪还顾得上照片不照片的,扶着陆行往房子里走:“照片再说吧,他不是给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吗,不着急。”
陆行“嗯”了声,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扶着他到沙发上坐下,林湛打量了一眼:“真不用去医院?”
陆行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不忍错过一分一毫,在林湛找到消毒药水转过身来时,他又立刻收回视线,几缕发丝垂下来,脸颊瘦削,显得落魄又苍白。
“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林湛用棉签粘了药水,举在手里问他:“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话音刚落地,陆行已经朝她伸过来一只胳膊,手背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住。
林湛拿了湿巾避开伤口把四周擦干净,沾了药水的面前小心地涂抹在四周,眉毛时而舒展时而皱起,陆行看着看着,神态不自主地放松。
手背忽得一疼。
林湛举着镊子上的一根木屑,满脸无辜:“我帮你把刺挑出来,不然伤口会发炎。”
心里怀着恶意,手下的动作不算轻柔,奇怪的是陆行再怎么也没有发出声音了,眉头都没皱一下。
“好了,你休息会吧,休息好就离开,”索然无味地收回手,林湛把药水收回远处,看着半靠在沙发上的陆行发起命令。
陆行脸上的表情未表露分毫,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伤口,舔了舔唇。
“腿上也有伤口。”
林湛往他身下看去,修长的双腿被西装裤包裹得严严实实,略微宽松的尺码将腿部线条朦胧勾勒出来。愈是看不清,愈是让人想更加注目。
林湛扫了两眼,把药水瓶和面前重重地放在桌上:“腿伤了,胳膊有没有残废,自己弄。”
在门口处换回自己的拖鞋,林湛回到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也不知道在吓唬谁。
陆行神色安静,没有伸手拿药水瓶,反而把手伸向了桌上随意扔在一旁的手机。
陆行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手机没有设置锁屏,手指滑动了两下便打开了界面。
“你在干什么?”林湛从房间里端着水杯走出来,一眼便看到沙发上握着她手机的陆行。
陆行暗自记下她的号码,把手机关好放回去。
“我没有你手机号,”说得倒是很坦然。
林湛把手机揣进自己的睡衣口袋里,进去房间这么久她就换了件宽松的睡衣,接着就在床上坐了下来,最后还是忍不住抄起水杯走出来,没想到陆行还没走。
“时间不早,你可以回去了。”
陆行闭目往后一仰,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大概是仰着的姿势,声音也带着沙沙的哑意,像秋天在地上随风卷动的落叶。
“林湛,我好像发烧了。”
林湛狐疑地往前走了两步。
“脸好像确实比之前红了很多,”林湛想了想伸手朝他的额头探过去,想摸摸看体温。
陆行拉着她的胳膊微微用力,林湛脚下没有站稳,瞬间栽到了他身上,不由发出一阵惊呼,眉心紧紧地蹙起。
陆行的虎口处扣在她的后颈,往下摁了摁,两人额头皮肤相贴,他含笑蹭了蹭,声音沙哑得不像样。
“是不是发烧了?”
滚烫的气息一点点渗进林湛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红了一片。
林湛呆滞地看着他,两个人贴得太近,实际上她看不出什么,但偏偏觉得陆行在笑话她。
“你松手。”
陆行难得听话地松开,林湛没有防备,手上没有支力点,身子往下一栽,鼻子重重地磕在陆行的下巴上,陆行喉间溢出一声难忍的哼声。
唇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林湛的额头上。
薄唇干的起皮,蹭在娇嫩的肌肤上,带起阵阵似痛似痒的战栗。
陆行的手在颤抖,声音带着怒意又带着无能为力的悲凉,穿过林湛的耳膜,一点一滴地化在耳边。
“你想要钱,我都可以给你,蒋奕泽不能给的我都能做到,”陆行贴着她的颈侧一点点地摩挲,这个他在心里肖想许久的动作终于得以实现,手却无比珍重地抚在林湛单薄的后背上,似乎是要把自己积压的情绪全部传给她。
林湛推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打电话让人来接你去医院,”额头烫得这么厉害,高烧不止,也不知道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嘴里说的胡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陆行艰难地撑起身,按住林湛的手,眼眶一圈都是烧血的红。
“让我住一晚,”见林湛沉默,他立刻补充道:“照片的事,我会解决好。”
林湛双手环胸,看了看他,什么都没说地转身,没一会又走回来,一手拿着水杯,另一只手心里躺着一粒白色药丸。
“退烧药,别死在我家里。”
林湛去门口的鞋柜里拿了拖鞋,回来的时候桌上的水杯空了大半,药丸也不见踪影。
“穿上,晚上就睡沙发。”林湛语气恶劣。
陆行安静地低头,看了眼藏蓝色的凉拖,上面画着一只白色的兔子,他动了动腿,却没有换上。
“这是蒋奕泽的吗?”他问道。
林湛故意气他:“是,你爱穿不穿!”
林湛进了房间,陆行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伸手嫌弃地捡起地上的一双拖鞋,虚弱地撑着沙发站起来,慢慢走到垃圾桶边,泄愤般把拖鞋砸了进去。
早上林湛起得很早,想起客厅还躺着一个病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烧晕过去。
光着脚跑过去开门,客厅的沙发上空空如也,喝完的水杯放在一边,抱枕也被摆放得整整齐齐。
林湛走过去伸手在沙发上摸了摸,坐垫冰凉。
——
上车去公司时一路上林湛都没有说话,就连一向粗神经的汤元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昨天在蒋家闹得不愉快?”
“嗯?”林湛回过神来:“你刚刚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纪深:……
“没事。”
蓝精灵公司规模小,地点就租在郊区的一栋写字楼里,公司里没什么要紧的大明星,因此门外的安保也十分松懈,敷衍地朝纪深点了点头便放了他们进去。
Linda满面春风地走过来迎接林湛,上下看了好几眼,夸赞道:“好阵子没见,湛湛又漂亮了许多。”
瞧瞧这杏眼娥眉,秀气的鼻子,还有脸颊两边不经意展露出来的小酒窝,从里到外,从骨头到头发丝,就没有一处是不精致的,最灵动的就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当初就是看中了这双带着盈盈秋波的眼睛,Linda才一反常态非要签下这两人,一个林湛,一个是她旁边跟着的纪深。
纪深是林湛的助理,但头顶管重要安排的是Linda,她算得上是纪深的伯乐。
“既然来了就赶紧过去吧,咱们把合同签了,湛湛可以直接去剧组那边报道,别耽误了时间。”
今天林湛过来就是为了续约的事情。
——
一大早,陆老爷子一通电话打到陆行手机上,让他回去,具体什么事却只字不提。
管家站在别墅门口,上前给陆行开了车门,态度殷勤备至:“先生,老爷子在里面等着您,还有几个客人在。”
陆行把车钥匙交到他手上,管家一眼瞥到陆行手上的伤。
“您手背上怎么有这么长的伤口?需不需要叫医生过来做缝合?”
陆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周围的血渍被人细心清理干净,只剩下一道痕迹。
“什么客人?”他问道。
管家望了眼主屋的方向:“您姑母和表少爷过来了,还带了个女孩,模样我之前也没见过。”
陆行点了点头,阔步往里走去,脸上喜怒不惊。
陆老爷子坐在最中间,旁边站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五十上下,论样貌与陆老爷子有几分相似,她旁边还站了个高瘦的青年,陆行认识,是公司里的财务总经理程轩。
看来这位就是他从未见过的姑母了。
“爸你也不给我介绍介绍?”陆严歌轻轻地给老爷子捶着背,嘴里笑着,眼神却非和善地朝陆行看过来。
陆老爷子缓了缓神色,对陆行说道:“这是你姑姑,你回来那阵子她在国外度假,恰好你们没有碰到。”
陆行点了点头:“知道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上楼,”身上的衣服需要换下来,还有膝盖的伤口也得做简单处理。
“陆行!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姑姑,我也不指望你上门拜访,现在见到面连打声招呼也不愿意?”要是换做别人,她早就指着鼻子骂声没教养了,可眼前的男人是老爷子的心头宝,她碰不得。
陆严歌心里真是恨死了陆行,这个小杂种要是没回来,陆家迟早会是她儿子的天下,别说一个华辰了,整个陆氏企业最后都得落到她手里。
她早就做好了继承陆家的准备,谁知老爷子瞒着她偷偷寻找当年的孽种,还把他带了回来,宣布是陆家唯一的继承人!
“妈,你看表弟一身风尘仆仆地回来,肯定累坏了,先让他上楼休息吧。”程轩神色温良无害,在一旁劝着自己的母亲。
陆严歌仿佛逮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在老爷子耳边嘀咕:“衣衫不整的能干什么好事。”
陆老爷子发话:“去换身衣服再下来,有事情要问问你。”
陆行上楼,隐隐约约听到后面老爷子的训斥声。
“阿行刚回来,你同个孩子计较什么……”
陆行重新换了身西装下来,正在整理胸口的领带,一低头便迎上陆严歌怨怼的目光。
陆行站在老爷子面前,把对面母女的的神色尽收眼里,心里大概明了对方想做些什么。
“我听陈家二爷说,你前阵子参加了一场拍卖会,花了七千万拍下了一架钢琴?是要送人?”
区区七千万,他没放在眼里,但据他所知,阿行不会弹琴,那么重金拍下钢琴又是要送给谁呢?活到他这个年纪,有钱有脸面,只不过到底还缺了点热闹,女儿再好也是别家的,如果什么时候能得两个重孙子,他才能真正放下心把陆家交给陆行。
陆严歌微微侧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七千万!她去欧洲旅游一趟也只不过花了几百万而已,还这舍不得买那舍不得买的。
这个孽种竟然这么大方!
陆严歌和父亲想的一样,认为陆行是拿去哄女人开心了,却没想到陆行淡淡开口:“钢琴放在我的住处。”
老爷子知道陆行在外安置住处的事,点了点头没再接着问下去。
“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一件,我听……”程轩朝他轻微摇头,老爷子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我听公司里的人说,你打算收购一家小公司?”程轩跟他说过那家公司的名字,是一家小经纪公司,叫什么精灵的,没什么业绩,他把权利放手给陆行是因为信任,但此时还是不理解这么做的目的。
陆行给了他最想要的答案:“那家公司有前景。目前华辰签约艺人的门槛太高,就数据来看,还有很多的线外艺人有发掘的潜力,但华辰受限不能开发,收购一个小公司有利于华辰吸收出色艺人。”
陆老爷子一直绷着的神色也彻底放松下来,仰头大笑了两声。
“好,好!既然你看中了,就放手去做,年轻人就应该有这冲劲。”
原本以为这个把柄能把陆行从老爷子心里的位置拉下来,没想到反而让老爷子更加器重自己的孙儿,陆严歌气得牙齿差点咬出血,不甘心地张嘴想对父亲说些什么,程轩冲她摇摇头。
陆老爷子抬手招呼管家:“扶我进屋休息,你们吃饭再叫我吧。”
到了饭点,佣人端着精致的碗盘小心地摆在餐桌上,陆严歌站在一边指挥着。
“慢点,你怎么做事的,笨手笨脚!”
正训斥着干活的小丫头,一抬头就看到从楼上下来的陆行。
想起儿子的叮嘱,陆严歌换了副和蔼的表情,招呼道:“阿行,快下来吃饭吧,饭菜都做好了。”
“对了,”陆严歌走过来,又挤出一个笑:“我侄女今早和我们一起过来的,说要去花园赏花,到现在还没回来,她第一次来这边,我怕她迷路了,阿行你帮我去叫她回来吃饭吧,我实在腾不出手。”
陆严歌走上前来,把手机屏幕打开,从里面调了张照片到,举到陆行面前。
“就是这孩子,唉,看着安安静静的,女孩子嘛就喜欢花啊草啊的,你去叫叫她。”
照片里的女孩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碎花裙子,在海边笑得灿烂,一脸清纯模样。
陆严歌不信陆行会不动心。
乡巴佬,被女人随便一勾就动了心,哪见过什么绝世美女。要是看上了翩翩,七千万的钢琴还不是任她消遣?
陆行接了通电话。
“好,我知道了,你去办吧。”
匆匆说了几句挂断电话,陆行随意扫了一眼,没说好不好,抬脚往外走。
陆严歌在后面笑得开心。
等了十几分钟都没等到两人回来,老爷子从房间里走出来,看了眼餐桌,有点不大高兴。
“你那个侄女怎么回事,吃饭的时间去哪了?”来别人家做客就这么没规矩?
陆老爷子向来是重规矩的人,这么多年也就在陆行身上宽容几分。
陆严歌赶紧上前笑着解释:“翩翩在花园散步,我让阿行去找她了,说不准两个年轻人在聊天呢。”
“阿行?”陆老爷子气得翘起花白的胡子:“阿行早就去公司了!”
陆严歌的笑容僵在脸上,和法令纹融为一体。
一个女孩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跑进来,管家拦也拦不住,差点就冲撞了老爷子,到了陆严歌面前才安静下来。
“舅妈,对不起我来迟了,”女孩声音很细,脖子纤瘦仿佛一掐就能断似的。
陆严歌气不打一处来:“还不坐下来吃饭。”
没用的东西!
——
林湛就近去了片场拍戏,《天地浩荡》刚刚确认开拍,现场角色没有到齐,一个女演员一袭红衣手执利剑,在片场舞得虎虎生威。
注意到林湛的目光,邱冉冉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剑锋带着凛冽的风转过弯直直地朝林湛刺过来,离林湛脸颊一掌处停了下来。
林湛没有避让,把一旁的汤元吓得够呛,伸手就把林湛拉到了自己手边,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受伤,这才叉腰愤怒地看向手里拿着剑的女人。
“你有没有搞错,拿着个剑比划,差点就伤到人了!”
就说林湛这张脸,公司砸了三千万的保险,容不得有半点损失。
邱冉冉把剑收回剑鞘,动作利落帅气,单凭动作,若说没有练过林湛是不信的,对方眼底自信,手中有分寸,估计也会是想吓唬吓唬她罢了。
果然,看见林湛脸上一丝害怕都没有,邱冉冉有些无趣。
“你演技比我想象中的好。”
她以为林湛用精湛的演技掩饰了自己的害怕。
林湛点了点头承认:“我也觉得还行。”
邱冉冉随口一说,讽刺的意味居多,没想到对方会毫不客气地接下这一番夸赞。
她气笑了:“但我还是不觉得凭你的实力能演女主。”
林湛目光坦荡从容:“是没实力,角色是我哥走后门给我接到的。”
邱冉冉想不到林湛这么诚实,眼神都不由变了变。
林湛在圈内名气不算大,但人气一直很高,接到的资源一直也还不错,她一直以为林湛和任颖是一种人,靠出卖身体上位,她很是瞧不起。
没想到林湛说是靠哥哥。
靠家里关系走后门,邱冉冉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她一路走过来不也是父母为她把路铺整齐的吗。
她没脸指责林湛,只不过好奇她的哥哥是谁,网上似乎只说林湛是和母亲相依为命长大的,母亲早几年就去世了,这么想想,林湛还挺可怜的,不像她爹疼娘爱,什么都不缺。
看向林湛的目光里又带了两分同情。
“待会拍戏可别指望我让着你,被cut了我找你算账,”邱冉冉撂下这句话就重新练起了剑。
林湛问一旁还气个不停的汤元:“她演女二?”
汤元不服气地点点头:“是的湛湛姐。”
林湛了然,这部剧里的女二是个鲜衣怒马的江湖侠女,少数民族出身,几乎抗日枪声一打响,她就拿起刀刃冲向了战场,人物豪迈血性,邱冉冉的形象倒是颇为符合原作。
她嘛,可能真的是来滥竽充数的,全看在哥哥的面子上。
剧组外面的场务吆喝了一声:“林湛!林老师,这边有你的花,过来拿一下吧!”
林湛疑惑地带着汤元过去,喊话的场务怕天阳晒,戴了一顶大大的遮阳帽,防晒服里伸出来两只黝黑的手,衬得手里捧着的一束玫瑰花娇艳欲滴。
“林老师,这是花店刚送来的,你拿过去吧,可新鲜的呢,上面还滴着露水。”
林湛莫名其妙地接过来,玫瑰花包装得精美,上面也没有什么小卡片。
“谁送的?”
场务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迷茫地摇头:“我不知道啊,我干活干得好好的,然后外面就有人送花过来,八成是林老师的粉丝吧。”
剧组保密工作做的到位,粉丝送花的概率极低,但也不排除有走后门的狂热粉嘛。场务干了十多年,习惯了这种场景,因此波澜不惊地接过花束,问也没问一声。
林湛抱着大捧玫瑰花往回走,一路上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湛湛姐,你手机在震动,”汤元从自己包里翻出林湛的手机,看了眼上面的陌生号码,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拜那几条短信所赐,她几乎已经能把那串电话号码倒背如流了。
林湛看到她奇怪的脸色,不知所以地接起电话。
“喂,哪位?”
那边短暂的沉默之后,开口道:“花收到了吗?”
声音像压在喉咙里一样,低低沉沉,卷着丝丝缕缕的呼吸声,和她的交缠在一起。
林湛听出来是陆行,低眉又看了眼自己怀里的玫瑰:“你送我花干什么?”
陆行不明白她的意思。
女孩子不都喜欢花吗,陆严歌的话他只听进去这一句,没想到竟无法套用在林湛身上。
一时间有些懊恼。
他不说话林湛一律当做失心疯发病处理,伸手揪下来一片花瓣放在手里捻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送花多没意思,陆总要是有诚意不如折现打我账户上?”
“哦,还有,陆总这么慷慨大方,昨晚那个五百万不如你也一起出了吧。”
林湛有许多贴心的小建议要和他说,可话刚说出口两句,手机听筒里只听到嘟嘟嘟的挂断声。
邱冉冉练剑练得一头汗,走过来嗅了嗅。
“这花真香,你粉丝送的?”
林湛“嗯”了声:“你喜欢就拿去吧。”
邱冉冉摆了摆手:“我是个粗人,欣赏不来这玩意,再说了你粉丝送的,你还是自己留着这份情义吧。”
把烫手的玫瑰花放在休闲椅上,林湛看了又看。
“小汤元,你会做鲜花饼吗?”
“啊?”汤元茫然地睁大眼睛。
林湛自己先否定了这个主意:“算了,也不知道这花上面有没有喷什么激素色素之类。”
汤元在一边默默地听着,同情地看向那束娇艳的玫瑰花。
湛湛姐看起来很嫌弃它啊。
一场戏拍到了傍晚,这幕戏邱冉冉是重头,光是上马舞剑便花去了一个钟头,退下来的时候邱冉冉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躺到了林湛的休闲椅上。
“你这椅子坐着舒服,让我躺会啊。”
汤元生气,想把她撵走,林湛朝她摇了摇头:“再去帮我搬一把椅子过来。”
椅子没搬来,林湛接到了汤元的电话。
“湛湛姐,外面又有人给你送花了。”
???
林湛看向那束太阳暴晒下已经蔫吧掉的玫瑰,果决干脆:“直接拒收!”
“可是,那束花是用纸币折出来的,一大捧!”汤元语气夸张。
怕自己形容得不到位,她又补充了一句。
“湛湛姐,这个不是人民币,好像是美元,也不对,我来问清楚。”
林湛沉默地握着手机,汤元和另外一个人的交谈声飘进耳朵里。
汤元迷惑地问:“这个人说是科威特第纳尔纸钞,湛湛姐,这个很值钱吗?”
林湛深深地觉得,有些人仇富不是没有道理的。
科威特第纳尔币与美元汇率,1元兑换3.3167美元。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目前还意图与自己的本能爱意抗争,保持自己高冷的人设。
命令式的口吻:【我有钱,全给你,你和我在一起。】
很快他发现湛湛不吃这套,直男陆boy的笑容逐渐卑微…… (;?д`)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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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这章留评论呀,妙龄女孩叫叫没有科威特第纳尔币,没有美元,甚至没有大把rmb,但是,我有一口袋的晋江币啊!
哈哈哈哈晋江女孩绝不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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