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瑟夫先生最近的精神很不错。
东方仗助不紧不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空条承太郎带乔瑟夫去托尼欧先生那里吃的那顿饭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眉目安缓的老人这几天的神色都明亮得似在发光,让人隐约可以窥见他曾经年轻时眉目锋芒的锐利模样。
即使关系稍微缓和下来,东方仗助也不愿意亲昵地称呼乔瑟夫为爸爸——各种意义上来说,这都太难开口了,不过要说东方仗助不关心他,那是不可能的,乔瑟夫确实很老了,他这个年纪如果搁十几年前,大概会在日本乡下被当成什么神奇的长寿老人供起来,这对认识不不到一个月的父子之间隔着十七年甚至更长久的距离,东方仗助不好决定怎么对待他,但总归是很在意。
年轻的男高中生轻轻哼着某首不成调的歌,新买的皮鞋鞋跟在人行道上磕出轻轻的声响,这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和任何一个流逝在杜王町的白日一样,不冷不热,阳光正好,即使有谁光明正大的走在街道上无所事事浪费时间,温柔的微风也会替小镇原谅他。
夏天无声无息地来临了。
东方仗助穿过马路,走进居民区,在经过一条路口时不经意地用眼角督了巷子一眼。
他注意到远处的地上掉着一个黑色的书包。
那个包有点眼熟,东方仗助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他走过去,凑近以后看见了书包上挂着的红黑色玩偶。
男生的脚步一顿,继而大步走上前,蹲|下身捡起包查看。
这个书包显然是某个葡萄丘高校学生的所有物,书包的拉链上挂着一个带着礼帽的小男孩玩偶,托某个没礼貌又记仇的漫画家的福,东方仗助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玩偶的原型是《少年■ump》主推的奇幻漫画台柱《粉红黑暗少年》主角的周边。
他抓着玩偶细细看了看,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包眼熟,这分明是西园野子的书包,整个杜王町只有她会把猎人协会的徽章别在红黑少年的背上。
这个徽章是编辑部庆祝漫画单行本发行时出售的限量正版周边,《H×H》的作者本人在东京开漫画家聚会时随手给了身旁的新人岸边露伴一个,如果单纯按价格来看,这个徽章算不上是什么贵重物品,但架不住有两个漫画家经手的加持,它在双厨眼里就变得十分有纪念意义,西园野子知道岸边露伴有这个徽章后还特地又去了一次工作室瞻看实物。
同样的周边在日本大概有几万个,唯有西园野子当宝贝似供着的这个最特殊,就算有十个一模一样的徽章放在一起,女生都能认出哪个才是她最喜欢的。
原因无它,只因这个徽章是岸边露伴贿赂给西园野子的礼物。
作为一个(曾经的)路人粉,东方仗助也曾因为一部优秀的作品而喜欢过岸边露伴,但这份喜爱在对方嘲讽他的发型并把手指插进他的头发中后荡然无存,东方仗助在暴怒中痛殴了漫画家一顿,哪怕对方停刊一个月,也没有上门治好对方的想法。
一开始西园野子心心念念岸边露伴的时候他还有那么点微不足道的担心,心说万一她太希望漫画家康复,拜托他上门治疗岸边露伴该怎么办。
拒绝是不好拒绝,但打都打了,这个时候再顶着对方粉丝的身份上门,那就很丢人了。
幸好西园野子一直没想起这茬,于是东方仗助就忘了这件事,在岸边露伴康复后也能勉强不臭脸地和他讲上几句话,杜王町确实太小了,大家共同认识的人这么多,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可能结仇结到老死不相往来。
但岸边露伴显然还有些不能释怀,按东方仗助的话来说,这个臭屁的漫画家在记仇和八卦上简直无孔不入,岸边露伴用替身强行读取广濑康一的时候西园野子不在,事后也没人告诉女生岸边露伴干过什么坏事,毕竟毁人幻想总是不好的,于是悲剧发生了,在西园野子跑去看徽章的时候,请粉丝共进下午茶的岸边露伴无意间在谈话中得知了东方仗助是他书粉的事。
漫画家沉默了起码将近半分钟。
岸边露伴把正准备饮下的咖啡放回原位,他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像是有点不自信似的问女生:“真的吗?牛粪……东方仗助他喜欢我的漫画?”
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自爆了队友的西园野子真诚地点了点头。
“上次参观工作室的时候我们不是一起来了吗?”她提醒,“您还给我们签名了。”
漫画家当然记得,他半真半假地抱怨:“说实话,你和康一可要比虹村亿泰和东方仗助他们热情多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是你们拉来壮胆的朋友。”
西园野子被他的话逗笑了,“东方君一直就是这样啊,无论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会太过激动……这样的性格挺难得的。”
岸边露伴心说那牛粪头被人侮辱发型后爆发的样子确实挺难得。
他努力压抑上扬嘴角的冲动,耐心地、循循善诱地继续发问,“那东方仗助有说过他喜欢我漫画的哪一点吗?”
岸边露伴其实并没有真的期望西园野子说出个什么所以然——只是千篇一律的夸奖的话,他早已听过上万遍,岸边露伴只是想从女生的话里寻出点有利于他的内容,最好能在必要的时候呛那个壮实的牛粪头一下,但岸边露伴没想到的是,西园野子仰头仔细想了想,居然像个男读者那样十分直男地赞许了《红黑少年》某场战斗作画表现出来的张力。
这是专注剧情的西园野子之前一直不太关注的地方,岸边露伴懵了一下,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难道东方仗助真的在看他的漫画吗?
漫画家正怀疑着,又听见西园野子怕他不信任地补充道,“东方君真的是你的书粉啊,我在来杜王町读书前和他通过几次信,那个时候《红黑少年》在连载逆向推理篇,他还给我写过分析,猜凶手是……”
女生还在犹自说着,岸边露伴突然一拍桌子,激动地站起身,“信?!”
西园野子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什么什么?哦……对,我们有写信,怎么了吗?”
“啊、啊,没事。”岸边露伴回过神来,他轻咳一声,坐回原位。
五分钟后,按捺住情绪的漫画家如愿地得知西园野子有好好地存放自己和朋友交流的信件。
十分钟后,迫不及待的漫画家绞尽脑汁地找理由,试图向粉丝借阅那些谈论他的纸张。
半个小时后,洞察人心的漫画家主动把自己摆放在书桌上的猎人协会徽章塞进女生的手里。
第二天,被收买的女高中生期期艾艾地询问另一个当事人,问他自己可不可以把他们讨论漫画的内容分享给认识的长辈。
在东方仗助的意识里,西园野子在杜王町认识的长辈只有空条承太郎和乔瑟夫,前者不太可能对漫画感兴趣,后者的话……
“随便你。”他无所谓地说,“我们又没聊什么不得了的事,你要给别人看就给吧。”
第三天,阴险狡诈的漫画家得到了决定胜负的重要证据。
东方仗助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大半年前随手写的东西居然成了岸边露伴口中“可爱的读者写给我的重要赠言”,更没想到对方会臭不要脸地“把读者给我的宝贵意见复印装裱在工作室,以提醒我要更加进取,画出更优秀的作品。”
漫画家那一脸宽容美好的圣父笑容,差点气到东方仗助挽起袖子再找个理由送他一个月的停刊休假。
什么人啊这是!不就是张纸吗?这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幼不幼稚!
两个心理年龄加起来不知道有没有超过二位数的替身使者的第二次隐秘对决以年纪更小的那一方扭头就走而宣布告终,西园野子对此一无所知,她把徽章挂在红黑少年的背后,每天高高兴兴地背着它去上学。
于是对徽章念念不忘的人就变成了广濑康一。
东方仗助意识到了不对,西园野子不可能随手乱扔书包,更别提书包上还有她最喜欢的玩偶和徽章,他站起身,四处寻找女生的身影。
他在不远处的地上又找到一个公文包。
东方仗助几乎可以肯定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西园野子的运气素来不好,杜王町最近又莫名其妙多了许多替身使者,他当机立断,提着西园野子的书包跑进小巷。
“野子!”他边跑边喊,“野子!你在这里吗?”
东方仗助听见一声惊喜地回应。
“东方君?”
西园野子从远处的拐角探出一个头,她的样子有些狼狈,不长的头发乱糟糟的,西园野子十分高兴地向他挥手,大声道:“太好了!请过来帮帮我!”
然后就转头继续努力地拖动什么。
东方仗助放下心来。
“你没事吧?”他问,快步向西园野子走去,“我在那边捡到了你的书……”
东方仗助的声音停了下来,转过拐角后他终于得以看见西园野子拖的是什么,一个昏迷的男人半瘫在地上,男人的衣着看上去像是个上班族,对方的鞋子和手表都是牌子货,家境应该很不错。
上班族打了发蜡的头发凌乱地垂落着,他满脸是血,血迹从被打歪的鼻端流出,流到灰扑扑的西装外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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