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半温馨

小说:乐天派和高冷派 作者:陈安杨
    不知是不是睡前脑补过多的缘故,赵子蓁总觉得心头有股火越烧越旺。

    她把脸埋在柔软的被芯里,呼吸间全都是冷冽的薄荷香气,与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衣液,还怪好闻的……

    被这股气息包裹,她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此刻他就守在自己身边的错觉。

    在这种暧昧错觉的支使下,赵子蓁揉揉脸,鬼使神差地收起了四仰八叉的豪放睡姿,在薄被下乖乖的蜷缩成小小一团,抱紧被角,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赵子蓁暗暗下定决心——她不仅要睡这张床,早晚有一天,还要睡到这张床的主人!

    ……

    夜色渐深。

    无尽蔓延的暗色呈铺天盖地之势,街道上的鸣笛声遥远的似是从天边传来,虚幻浮华的城市掩映在黑夜中,像一只短暂停歇的巨兽。

    任白独自立在落地窗旁,手中的电话闪着微光。电话另一头是任父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

    “我和老张商量了一下,决定将你的实习入职的时间提前,从明天开始,你就暂时进入重案一组跟进这次A大的墙体藏尸案。如果你能在这次侦破案件的行动中立功,证明了你自己的能力,那你实习期正式落户重案组才算得上是名正言顺……”

    细密的电流声伴随着微沉的呼吸声,任白的目光透过落地窗落在远方的某一点,缄默不言。

    客厅的大灯早已关闭,仅开着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暖黄色的光从男人背后照过来,在他周身镶上一道暖融融的光晕。锋利的五官隐在暗处,阑珊灯火倒映在他深沉的眼瞳中,变成了被雾气包裹的点点橙光,眸底是捉摸不透的暗色。

    任白表面上再怎么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其实骨子里还是有一点公子哥脾气的。

    所以凭什么他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只为证明给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看?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用不着其他人来认可。

    眉眼间聚集了些许戾气,良久,他终于有了反应,清冷的语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自己的答案:

    “好,我知道了。”

    任白挂断电话,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身去到卫生间洗漱准备睡觉。

    凌晨一点,赵子蓁被饿醒了。

    她捂着仿佛在灼烧的胃部,躺在床上翻滚了好一会儿,不禁开始后悔昨天的晚餐时间,自己不该为了维持虚假的淑女形象,而只吃了六分饱。

    况且任白还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德行吗?毕竟再怎么装也掩盖不了她又熊又能吃的本质。

    赵子蓁趴在床上唉唉地叹气,一番权衡之下,还是决定出去觅食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她悄悄打开卧室的门,放眼望去,客厅一片漆黑,落地窗也被遮挡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

    这个点,招妹哥哥应该睡了吧?

    反手关上门,她不敢开灯,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动,一路踮着脚尖猫着腰,扶着墙小心翼翼地前行。

    任白家户型十分简单,厨房是开放式的,与客厅只有一道吧台作为间隔,赵子蓁慢慢摸到冰箱前站定,轻手轻脚地打开保鲜层。

    冷幽幽的白光照亮了空荡荡的冰柜,赵子蓁上下翻找了好一会儿,最后只找到半截焉了吧唧的胡萝卜和两颗生鸡蛋。

    这么惨的吗?这任白也不像是个素食主义者呀,怎么连块最常见的午餐肉都没有……

    她撇撇嘴,努力自我安慰:算了,胡萝卜也不差,先将就着吃点,明天再犒劳自己吃顿好的。

    她撩起睡衣下摆胡乱擦了擦,正打算往嘴里送,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微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你在干什么?”

    这冷不防的一声,把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小怂包吓到差点原地升天。

    她哇哇哇的一阵乱叫,惊慌失措间一个不留神就撞上大开的冰箱门,直接磕上后脑勺,疼得她瞬间飙泪。

    抖抖索索地回过头来,随着客厅落地灯的打开,熟悉的身影实打实映入眼中,一颗脆弱的小心脏才慢慢平复下来。

    “你干嘛突然出声,故意吓唬我吗?”她吸吸鼻子,摸着被撞疼的后脑勺,委屈巴巴地控诉他。

    “我没有故意要吓你。”

    任白从沙发上坐起身,抬手揉了揉眉心,借着昏黄的灯光,隐约可见那张俊脸上还带着朦胧的睡意,“你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安静昏暗的空间里,低音炮的魅力被挥发的极致,这种带着惺忪倦意的低哑声线,着实让人……想日。

    只是比起诱人的低音炮,此时还有另外一样事物吸引了某只芒果精全部的注意力。

    “啊啊啊你居然喜欢裸睡!”赵子蓁捂住脸,一边装模作样地大呼小叫,一边从指缝间偷瞄他半掩在被子下的美好肉体。

    垂涎的小眼神黏在胸肌腹肌人鱼线上,后脑勺的疼痛感瞬间烟消云散。

    任白明显还处在半醒的迷蒙状态,眼下的状态就像一只睡不醒的大狼狗。

    只见大狼狗随手撸了一把凌乱的发梢,才慢吞吞地捞起搭在沙发靠背上的T恤,套住赤*裸的上半身。

    他晃晃悠悠站起身,一步步走了过来,最后在她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某人呆呆傻傻的小模样,凉薄的唇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两人近距离的站在一处,那股好闻的薄荷冷香味在无形中又钻入她的鼻腔。

    赵子蓁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促狭意味,脸一红,果断选择倒打一耙,言之凿凿地指责起来:“你太自恋了!我才不是那种色.欲熏心的花痴女呢。”

    任白没有理会她的狡辩,记起刚才听到的那道沉闷撞击声,直接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刚才撞到脑袋了?”

    后脑处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按压力道,赵子蓁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红着脸轻咬下唇,细声细气道:“撞了一下,但是不疼了。”

    话音刚落下,她就后悔了——在狗血小说电视剧里,这时候的她,不应该抽抽搭搭做梨花带雨状博取他的怜惜吗?这样男女主才能顺理成章的发展感情线呀。

    不过,要真按照小说电视剧的节奏走,她这种矫揉造作的性格加妖艳贱货的标配美貌,顶多算是个恶毒女配……

    呸呸呸!

    她才不是恶毒女配!伪白莲也是白莲,黑心小棉袄也是能带来温暖的小棉袄!

    戏精学院毕业的赵子蓁就这样揣着女娲也补不上的脑洞,脸蛋红红的站在任白面前,光明正大的垂涎他的美色。

    “你还没回答我,这么晚了出来做什么?”

    任白压下眉眼,低垂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半截胡萝卜上,眉梢微动,一下就猜中了她的心思,“饿了?”

    赵子蓁扁着嘴,委屈巴巴地点着小脑袋。

    “这半截胡萝卜是好几天以前的,别吃了,我给你煮饺子。”

    他半蹲下.身,打开冷冻层的柜门,找出里面密封好的一大袋手工饺子,“这是我爸前两天做了送过来的,里面包的是虾仁玉米馅。”

    扎实的手工饺子个个形状饱满,不露半点馅料。薄薄的面皮微透,隐约可见里面完整的虾仁和颜色鲜艳的玉米胡萝卜粒。

    任白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的侧过身来望向她,“你要吃多少?五两够吗?”

    “哎呀我吃不了那么多啦。”她揉揉肚皮,咬着小指头眨巴眨巴眼睛卖萌,“其实人家的胃口很小的,像这么大的饺子,我吃二十个左右就饱了。”

    谁知等她说完这一句,任白不仅没有被她萌到,反而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她,面无表情地戳穿事实真相:“二十个,快一斤了。”

    赵子蓁:“……”

    怎么办,我的脸好痛!

    任白拎着那袋饺子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瞥一眼她涨红的脸蛋,薄唇边噙着的促狭笑意越发明显,故意道:“怕你二十个不够,我下二十五个?”

    赵子蓁鼓着腮帮子,将他眉眼间的那几分揶揄看得一清二楚,气急败坏地嗷嗷叫,“笑什么!!!不许笑!我超凶的!!!”

    ……

    半个小时后,赵子蓁晃荡着两条小短腿坐在餐桌前,吃得腮帮鼓鼓一本满足。

    任白不饿,但怕她孤单,于是便搬了电脑坐在她身边,一边陪她进食,一边看刑侦局重案处前一两个小时刚给他发过来的案情资料。

    “你在看什么?”赵子蓁咬着半个虾仁,好奇的探头过来瞄了一眼。

    任白并不隐瞒,“在看这次A大案件的资料线索。”

    赵子蓁举筷子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扭头盯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迟疑道:“这次的案子,你也会参与吗?”

    “嗯,这也算是我正式实习前的一部分。”

    任白敲击着键盘查看文档,研究着里面能够提取到的线索,脑子里却突然想到另一件事,他侧过头来与赵子蓁对视了一会儿,沉吟片刻,“叔叔阿姨知道这里的情况吗?”

    因为学校是人口密集区,如果突然爆出藏尸案的新闻,那A大一定会受到各方面的质疑,直接被推到风尖浪口上去。

    好在现场的第一目击者只有赵子蓁和任白,所以学校也联合刑侦局将现场封锁后,下午就将所有的大一新生转移到了西城区郊外的军事拓展基地。并且同时在官网上放出消息,延迟大二三四年级学生的返校时间。

    赵子蓁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叔叔阿姨”是自己的爸爸妈妈。

    她一口咬掉剩下的半个饺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爸妈几天前飞去国外谈生意了,现在估计还在那边,所以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他们了。”

    她没说的是,陶芊虽然在家习惯了压榨她蹂.躏欺负她,但决不允许她在外面受到了一丁点委屈伤害,要是老赵和芊芊知道她挨着一具尸体睡了将近一个礼拜,那估计要把A大掀个底朝天。

    况且老赵捐赠给A大的图书馆前一个月才开始动工,她想,大概学校方面也不太愿意在这种敏感时刻把她的金主爸爸给惹毛了。

    反正她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所以为了顾全大局,在案子没破,官方给不出交代之前,这件事还是暂时瞒一瞒吧。

    “你在看监控录像吗?”

    赵子蓁安静地吃了一会儿又坐不住了,探头探脑地与他一齐看着电脑屏幕里的播放内容。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是A大的女生宿舍,这里……应该是B1栋楼!”

    任白颔首,沉声道:“下午四点尸检结果就已经出来了,死者身份已经得到确认,是A大中文系的一名叫做杨箐婷的大三女学生。她父母两个月前就来刑侦局报过案了,据她父母所说,杨箐婷是在今年六月份下旬失踪的。”

    赵子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六月下旬?那不就是期末放暑假之前?她是在学校里失踪的?”

    “据她室友交代,杨箐婷在六月二十八号晚上八点半左右,说要出去取快递,但当晚离开宿舍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至于其他线索暂时还不清楚,现在也只能搜集到她最后在学校出现时间段的监控录像。”

    任白紧盯着视频的播放,进度达到某一时间段后,他突然点击了暂停键,又将当前截取的视频画面开始逐步放大。

    “这就是杨箐婷。”

    A大学生宿舍的摄像头是今年二月份新换上的,监控设备的核心技术是本校相关专业的学生自主研发的,运用了最新的黑科技,画质高清程度堪比人眼,截取录像放大后,路人脸上芝麻大小的黑痣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赵子蓁眯眼瞅着女孩儿清晰但陌生的脸,眉头越皱越紧,不一会儿后,突然用一种十分肯定的口吻作出判断:“我敢保证,她肯定不是出去拿快递的!”

    对上任白微微怔愣的神色,她扬起下巴无比自信道:“这种情况,你们男人是无法理解的。”

    赵子蓁开始给直男任警花同志科普,一点点分析着女生的行为特征:“你看这眼影,高光、鼻影、修容、腮红口红、吊带裙……还有还有她脚下那双至少十公分的高跟鞋,简直分分钟就在崴脚的边缘试探好吗。”

    “虽说大部分女孩在出门见人的时候都会拾掇拾掇,但是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那外面碰到的就都不算人了,反正黑灯瞎火的谁也认不出谁,更不值得抹一次至少十块钱的粉底液。”

    “那快递小哥是长得比吴彦祖帅,还是身材堪比彭于晏,值得一个女孩子花了至少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挑衣服吹头发化好全套妆容?这样精心打扮却说只是出去拿快递,你信吗?”

    越是说到最后,她越觉得自己的推论有理有据,“所以我不否认她或许真的要去拿快递,但她当时的行程,绝对不止拿快递一件事情!”

    安静的注视着眼前活灵神现的小姑娘,男人冷沉的黑眸中滑过一抹赞赏。

    他将案件的些许过程透露给她,只是为了让她知道墙体内的尸体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因为那曾经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而所有的丑恶,最后也一定会水落石出。

    但却没想到她还能头头是道地讲出自己的推断。她缜密的逻辑思维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惊喜,不过他并不愿意让她掺和到这种刑事案件中来。

    任白合上笔记本,略显生硬地结束这个话题,“好了柯南小姐,你该去休息了。”

    赵子蓁被他强行推着往卧室的方向走,却还不肯罢休的索要一个回应:“喂!你还没告诉我说的对不对呢!”

    他装作听不见,“明天七点半起床,有问题吗?”

    “……有!最早八点!”

    “好,明早八点我叫你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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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任白回忆着曾经被赵小恶魔起床气所支配的恐惧,有意推迟了半个小时才去敲卧室的房门。

    然而他却忽略了,世间的大多数事物,都是按照正比例函数向前发展的。

    比如赵子蓁的起床气。

    赵子蓁的起床气伴随她年龄的增长,不仅没有消缓,反而越来越张狂。

    而被起床气支配的小公主是完全没有理智的,给她一个打火机就敢拿去点煤气罐的那种,狗胆上头,什么混事都干得出来。

    她就曾经把陶芊女士的爱犬用推草机剃成了秃子,又把老赵同志视为命根子的发财树剪成了一个光秃秃的树桩。还把游泳池的出水管引到花园里,浇死了管家阿伯精心栽培的有机蔬菜幼苗……

    诸如此事数不胜数,可谓是劣迹斑斑!

    赵小公主的疯狗脾气一上来,赵家上下都得遭殃。

    所以上学时每逢假期,只要小公主在家补觉,赵常盛都会推掉全部需要上门协商的工作,以及一切要来拜访的朋友或客户。

    就怕嘈杂的人声和汽车的发动声喇叭声等各种噪音,唤醒了赵子蓁体内患有狂犬病晚期的炸.药桶精灵魂。

    若碰上实在无法推脱的聚会,那么赵常盛就会提前和即将上门的老友们说明情况,请他们多多担待,管家林阿伯也会早早的在别墅入口处放置一块醒目的提示牌。

    但是由于狂犬病小姐一直晚起的缘故,加上赵家上下的有意避讳,所以她大概一辈子都见不到那块使用了十几年的警示牌,以及上面的八个大字——“内有恶犬,请勿鸣笛!”

    而在炸.药桶精爆发边缘试探的招妹哥哥,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还尚且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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