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春君早看见步长悠了,笑:“原来是三妹,听说父王已经下诏,准了妹妹和裴炎的婚事,妹妹大喜。”
步长悠见人少,对人的兴趣浓厚,尤其见到生人,会一直忍不住看,好像要把这个人的生平过往全从他脸上看出来似的。
鄢春君跟她说话,她只是点点头,仍盯着他看。
鄢春君的夫人相氏见步长悠不说话,以为她是不想说,就把话从婚事上岔开,说起了裴蓁的身孕。
鄢春君也将目光调走,但没多久就又调了回来。被人长久的盯着,是件挺令人不安的事儿。他怪道:“妹妹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他这么一问,裴蓁和相氏都停了下来。
步长悠这才把目光收走,捡了她看出的最无关痛痒的一个点,道:“鄢春君和二公主长得真像。”
相氏笑得温然:“说到像,妾看公主第一眼,就想起了太子,公主和太子也像。”
相氏这么说,倒提醒了裴蓁,裴蓁回味过来,点头称是:“我一见她就觉得面善,的确跟太子有些像,一看就是兄妹。”
鄢春君脸上的笑有意味不明的况味:“三妹不足月出生,宫里流言纷纷,说三妹是祁王的女儿,加上后来祁夫人避世桐叶宫,流言更甚,我少不更事,也疑心过,总觉事出反常,必定有妖。不过如今见了面,这疑心便彻底没了,血缘这东西骗不了人。”
裴蓁愣了,就连相氏都愣了,只有步长悠波澜不惊,她淡淡道:“别说旁人疑心,我也正疑心呢,倘若我真是祁王的女儿,那倒简单干净了。”
鄢春君见她一本正经的说大逆不道之言,笑了:“妹妹真会玩笑,不过这话在二哥面前说说就行了,可别叫父王听到。”
相氏弯腰对世子道:“彘儿,这是你三姑姑,快叫姑姑。”
世子圆圆脸,胖乎乎,头上还顶着两个髻,特可爱,听他母亲这么说,颠颠跑到步长悠脚边,一把抱住她的腿,两只黑葡萄似乎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道:“三姑姑好,三姑姑长得真好看。”
步长悠被他这么一抱,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抬脚将他踢走,但好在她及时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她低眼看着两颗黑葡萄,憋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道:“你长得也挺好看的。”
一圈子人全笑了,步长悠突然脸红了。
小世子沉浸在与漂亮姑姑的对话中,不顾大家的轰然大笑,奶里奶气道:“真的真的,姑姑比小舅舅还好看,小舅舅现在是第二了。”
“?”步长悠没听懂。
相氏止住笑,温声解释:“彘儿说他小舅舅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他小舅舅就哄他,说自己是鄢国第一好看的人,现在他觉得三姑姑比小舅舅好看,小舅舅可不要退居第二了。”
步长悠这会缓过来了,只不过脸上仍有过血后的红晕,她抬头来看相氏,并去思索小世子口内的小舅舅是谁。
相氏见她有些茫然,补充道:“其实若以血缘论,三公主也该叫我一声表姐。”
步长悠悟了,眼前这位原来是银镜长公主的女儿,她若有所思道:“本以为桐叶宫就很小了,没想到外头更小,兜兜转转,原来都是一家人。”
相氏嫣然一笑,没说话,这个妹妹还挺锋利。
小世子拽了拽漂亮姑姑的裙摆:“姑姑姑姑,你有画像吗?”
大家不解其意,都来看他,步长悠问:“你要画像做什么?”
小世子认真道:“彘儿如果告诉小舅舅有人比他长得好看,他肯定不信,以为我在说大话,彘儿拿姑姑的画像给他看,他就没话说了。”
步长悠弯腰对他道:“姑姑没有画像,等姑姑有了再送你好不好?”
小世子眼神一转,立即有主意了,道:“小舅舅画画可厉害了,我让小舅舅给姑姑画一幅,小舅舅喜欢画美人,可小舅舅说,世上除了他姐姐,就再没见过美人,他若见到姑姑,一定会觉得姑姑是个美人。”
鄢春君被小世子舅舅来舅舅去的逗笑了,他假意怪道:“让你小舅舅叫你作画,你倒好,笔杆子还没学会怎么捏,倒把他拍马屁的功夫学到家了。”
小世子有些怕自己爹,见爹这么说,就嗫嚅道:“彘儿没有拍马屁,彘儿说得是实话,母亲好看,三姑姑也好看。”
裴蓁逗他:“那世子就是在说我不好看了?”
小世子赶紧摆手否认,小手也肉呼呼:“那是小舅舅说的,不是彘儿说的,小舅舅觉得世上只有母亲一个美人,而彘儿觉得母亲、姑姑和夫人都是美人,就像梅兰竹菊一样,各有各的美。”
这么小个人,这么振振有词,惹得大家都笑了,裴蓁俯身道:“这才是正理,你比你小舅舅强多了。”
后来等鄢春君一行人下去后,步长悠问小世子的小舅舅是什么人。裴蓁见她还迷茫着,一脸嫌弃,说就是今早送画那个。
步长悠又恍然大悟了,商陆的确说过他是丞相的小公子,她倒把这事给忘了。
裴蓁道:“之前我听传闻,说相府大小姐——”怕步长悠还没弄明白,特意补了一句,“就是刚才那位夫人,她出嫁时,她弟弟——也就是小舅舅,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无论谁来劝就是不肯放,不准姐姐走,丞相也没办法,就命人将他掰开,锁了起来,一直锁到姐姐归宁,才放他出来。”
步长悠有些意外:“嚎啕大哭?”
裴蓁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质疑,表示深有同感:“你觉得不可思议对不对,我原也以为是穿凿附会,根本不信。进宫前,那会儿我还小,常乔装去金玉楼看戏,遇到过他好多次,就是一没心没肺的公子哥,我觉着别说姐姐出嫁,就是他爹娘死了都不一定会哭的主儿。但今儿这么一听,倒证实了,他的确跟大姐关系好,哭也不是没可能,但应该没有传闻中夸张,毕竟姐姐出嫁那会他也就十四、五岁,还小着呢,哭哭鼻子很正常。
棠梨撇撇嘴:“十四、五岁就进青楼的公子哥,可一点不小。”又叹息,“不过都这样,都中有身份的爷们,就没几个没去过九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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