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官爷,我真不想听你演讲

    能为一匹马算计于此,这人也太小心眼了。我是民,他是官,现在国事当头,他大可勒令我上交这匹马。若我不从,他可以直接用身份压我。退一步来讲,他若真的不屑行欺压平民之事,还可以直接出钱买下这匹马。怎么着也不用跟我玩这种又可怜又可笑的心计啊。这都城的官怎么变得如此落魄了,没有钱,还没有威严。哪怕是顾及颜面而刻意扮黑脸的时候,行事间也透着捉襟见肘的窘态。这让我不禁好奇,这天子脚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让这官老爷都变得这样窝囊了?

    “不知这位官爷怎么称呼啊?”我陪着笑脸跟那人套近乎,然而对方却好像并不领情。我冲他笑,他却只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就在我以为自己碰了一鼻子灰的时候,他那边传来了一声不咸不淡的回应:“杜辉。”

    杜辉!杜辉?我熟读这本小说,书里各路配角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杜辉这个名字我却从未听说过。不过我不虚,因为三年前兴起了一个修仙培训机构,里面的二把手也姓杜。按照小说的起名套路,同姓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亲戚关系,眼前这个杜辉和那个二当家八成是一大家子。

    “杜辉?姓氏倒是挺熟悉的。岭川千麒门的护法杜宇莱和你是什么关系?”我问。

    我说出杜宇莱这个名字的时候,杜辉表现得有些困惑,脸上表情呆呆的,像是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似的。这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个杜辉是游戏里新添的NPC?如果是,那我是不是得和他多说些话,好从他嘴里多套点信息呢?

    就在我以为自己想错了,打算找别的话跟他说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杜宇莱是我曾祖父的叔公,早在百年前就求仙问道去了,杜家一直都找不到他。想不到,他居然还活着。”

    说话间杜辉脸上的呆滞神色渐渐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沉的苦涩。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他身上穿着的那身官服还算体面,但其他衣物却都很陈旧。领子里透出的里衣也好,脚上的靴子也好,都已经穿到了几乎不能穿的地步了。

    这让我越发怀疑都城的现状。祭典买不齐祭品,官家寻不着一匹好马,当差的穿不起一件像样的衣服。这主角国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杜辉的拳头越捏越紧,我甚至能听到他后槽牙的“吱吱”声。我想,如果怒火能够具象化,那此时此刻的我肯定已经被燎着了。这人也确实够可怜的,有个在修真大派当护法的高祖辈叔公,自己却还要在温饱线上挣扎,这事搁谁身上都可能会引起心里不平衡。

    杜辉只是凡人,此时的他已经被愤怒冲红了双眼。我故意落后了一步,趁他不备,抬手在他后颈点了一下。依这个世界的“科学”来讲,人在过度沉溺自我情绪的时候会陷入混沌,这种混沌感在日积月累之下会消磨人的意志和身体,将人一步步推向深渊。刚才我把自己的灵力点入了杜辉的后颈,暂时纾解了他脑内因愤怒而起的混沌感。

    杜辉对此没有察觉,但他的脸色却变得好看了一些,目光也渐渐清朗了起来。他看向我,问我道:“你也是修士?”

    “算是吧,不过我只是一个毫无权势的散修,修为平庸,上不得什么台面。”我回。

    杜辉也没有怀疑我,在我表明身份之后他只是很平静地“嗯”了一声,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我觉得不能这样。现在这个世界是小说的后续世界,许多我先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和角色都有可能对这个世界的未来产生重大影响。如今我已经没了上帝视角,想要了解自身处境就必须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直觉告诉我,这个杜辉是我了解目前世界的重要切入点,我不能放任他继续沉默!

    “官爷,国都这是怎么了?我许久没来了,总觉得凭空多了几分萧条落败之感,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问。

    杜辉皱了一下眉头,狐疑地盯着我看了许久。“你先前是在闭关?”他问。

    “嗯。”我毫不犹豫地冲他点了一下头。

    “那难怪了,”他说,“你不知道吧,我们凌国已经和南方的武国打了五年仗了。”

    武国我是知道的,杨絮无早年做生意的时候去过那个国家。但是主角国和这个武国一直是相互照拂、相互依存的关系,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也相当频繁,怎么会打起仗来呢?还一打就是五年!

    或许是看出我心有疑惑,杜辉继续解释了起来:“五年前,凌武两国互派使臣,结果武国使臣到了凌国之后便勾结凌国反贼,刺杀了我国国君和太子。所幸他们没有得手,皇宫守卫在他们动手之前成功抓住了他们,并将他们当场斩杀。之后,武国不仅没有承认此事,反而一口咬定是凌国故意挑起事端。”

    杜辉越说越愤怒,很快就又变回了面红耳赤的模样。武国也好,凌国也罢,对于我来说都没有特殊意义。我不是他们的子民,此生也没有经历过任何战争,所以我无法体会杜辉此时的心情。此时的杜辉也无法理解我的心情,他不断控诉着武国的罪行,情绪格外激动,就好像说服我之后他们就能打赢这场仗似的。

    杜辉已经完全不给我说话机会了。他说完了战争起因,就立马开始说战争过程;说完了失败战役,又迅速开始细数边疆传来的捷报。他的喋喋不休让我有些头疼。你们别急着骂我,我不是无情的人,做不出在战争大事面前还心无波澜。我只是不想在这样沉重的事情面前还表现得像他那样激动。

    我沉默地听完了他的慷慨演讲,胀痛的太阳穴终于停住了狂跳。“迟早有一天,我们凌国要把武国给灭了。”末了,他还给我补了一句慷慨激昂的必胜宣言。

    我不想应和什么,却还是十分配合地点了头。我对他道:“我也希望战争早点结束。”

    这一路走得我很累,看到曲家大门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种解脱感。杜辉自然而然地担当起了引路人的责任,将我和我的马儿带到了曲家家主的面前。

    曲家家主六十来岁,身体清瘦、精神矍铄,整个人精神又精明。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和自己的儿子下棋,我不懂棋,不过棋盘上他的黑子占了大多数,大概他是要赢了。

    我到二人跟前站定。曲家主捻起一枚黑子,“啪塔”一声点在了棋盘上,棋盘对面的曲少爷立马压下了眉头。二人的棋局还在继续,谁都没有抬头的意思。

    杜辉等得有些不耐烦,便对曲家主道:“曲家主,马我给你送到了,您先前答应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兑现了?”

    曲家主面色不变,仍旧不抬头。他冲下人挥了一下手,吩咐道:“送马的人留下,其他人送出府。”

    他这话一说,引我们进来的那个家丁就冲杜辉伸了手,对杜辉道:“杜爷,您这边走,老爷和这位公子商量好了之后会知会你的。”

    杜辉的脸色阴了一阴,有些不甘心地甩开袖子走了。这让我松了一口气,杜辉的性格是最让我尴尬的那种。曲家主把他赶走,而将我独自留在这陌生的深宅大院,我的心中不受控地感动了起来。

    不过我也没有高兴太久,我的小马驹刚到不久就开始躁动不安。我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便连忙拉住了一旁的家丁,“这位小兄弟,可否借府上马厩一用,晚了的话我的小马驹怕是就要弄脏你们的院子了。”

    家丁立马领会了我的意思,伸手就要我手上的马缰绳。呵,笑话,你们都对我的小马驹心存不轨,我怎么可能放心把他交给你们?

    我冲家丁拱了一下手,没让他够到马缰绳。家丁的手在半空僵了片刻,为了消去这一微妙的尴尬气氛,我冲他笑了一下,对他道:“就请您带路了!”

    也许是因为师姐给我做的脸比较好看的缘故吧,家丁很给我面子地顺了我的意,让我自己牵着马儿去了马厩。半路上,他问了我一个问题:“公子不像是世俗之人,怎会来掺和这种官商之间的事情?”

    老哥,你说这样的话也让我觉得你不是世俗之人啊,你们曲府的人都这么不接地气的吗?你们生意人不是应该一上来就谈生意吗?

    一时之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坦白、用不用坦白。因为我觉得自己已经被看穿了,而且内心深处还有一种说错话就会被干掉的感受。

    不过想到自己实力够强,不会被轻易干掉之后,我选择了坦白:“这位兄弟,老实说我没有卖马的念头。之所以会来贵府,也是因为同情那些疲于奔命的当差人,想来问问家主为何不愿出手相助。”

    但是,我还是输了。论坦白,还是这位老哥的手段更霸气。他听完我说的话之后就不屑地提起了嘴角,然后用那磁性而冰冷的嗓音嘲讽了我:“呵,你的意思是说你来这里并不是为了送马,而是为了说服我家老爷做毫无意义的事?”

    嗯……

    你说曲家人的这些毛病都是遗传谁的?渣作者还是游戏方?怎么说话就这么不中听呢?这可真是让人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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