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应酬
华兴酒店追思厅，已经结束追悼仪式的姚曼槐正领着尹畅在副厅会见各方来宾。
刚刚不少媒体、经纪公司都目睹了尹畅上台致辞的模样，也听到了他那句“追随父亲的道路”，这会都排着队来慰问他，也想趁机打探一下他对未来的具体规划。
“我是万禾影业的制片部的郑雪，得知令父飞机失事，感到非常遗憾……”
“郑女士幸会。”
对方热情道：“不知道小尹今后有没有打算在国内发展？我们最近正打算筹拍一部校园偶像剧，你的形象非常适合演男一号……”
“我从来没有拍过戏，恐怕暂时无法胜任。”
“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我们会为你提供最好的演艺老师和导演，提前培训外加现场教学，相信你很快就能学会的。”
“这样啊……”
“有兴趣的话，不如提前留个联系方式？”
“谢谢，我会考虑的。联系方式可以留陆小姐的，她是我今后的经纪人。”尹畅一边滴水不漏地说着姚曼槐刚在耳室里教给他的话，一边侧身让紧跟在身边的陆灵鹃应付对方。
一个才刚交涉完，下一个又来了。
“尹畅您好，我是东煌娱乐的音乐总监，请问你有没有考虑过唱歌出片？”
“呃，我还没想过。”
“我听你说话淳厚悦耳，嗓音条件绝佳，说不定唱歌会很好听。”
“是吗？谢谢……”
“有时间的话，可以来我们公司看看，这是我的名片。”
“好的，有机会拜访。”尹畅转手把名片递给了陆灵鹃。
……这已经是第几个了？看着目不暇接的人群，尹畅都有些晕了。
但在他疲于应对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对此羡慕不已。
“万禾影业那部校园剧是颜闫哥上周去试过戏的《与校草的神秘约定》吗？”
“应该是吧。”
“我听说这部剧的男一是个人气角色，谁演谁红，各家公司争破头地往里送人，但制作方要求非常严格，选了都快两个月了还没定角。
“那怎么这女人上来就要尹畅演，她有这么大权利？”
“她说她叫什么？郑雪……”
“靠靠靠！我想起来了，那是他们制片部的老大！颜闫哥去试戏前我还听到袁姐给她打电话说要请她吃饭呢！”
“是去搞公关的吧，颜闫哥到底选上了没有？”
“应该没有，否则他早在群里报喜了……”
“哎……”
“诶，快看，又来了一个！”
“啊啊啊啊啊东煌娱乐的方老师，特牛逼的一个音乐人！我当练习生的时候给他们公司投过好多demo，都被拒绝了！”
“他夸尹畅音色好！”
“也有人夸我声音好听，怎么就没人找我直接出唱片？”
……
其中一个左耳打着十字耳钉的青年感慨道：“有的人一登场就媒体眼中的宠儿，有的人混了几年还比不上一个淘宝网红，这个圈子真够残酷。”
另一个染着金发的娃娃脸青年也苦着脸道：“小知哥，别说了，我酸了。”
他俩一个叫柏肖知，另一个叫贾司齐，都是新星娱乐旗下的新生代偶像。一年前，他们和颜闫一起从数十位艺人练习生中脱颖而出，被公司送去参加一档选秀节目，之后又在节目中奋力拼搏，拿到了前五的好成绩，才得以正式出道。
然而，出道后的路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光鲜亮丽，三人在选秀节目结束后出了张唱片，但反响平平，之后为谋发展只好各自单飞。如今颜闫主攻演戏，去年年底借着一部热门网剧的男配，已稍稍在演艺界立稳脚跟。柏肖知和贾司齐年纪尚小，只能通过参加几个二三流的综艺来维持人气。
今晚他俩都没有通稿，便被自己的经纪人带来参加尹东的追悼会，这还是借的自家公司的光，否则这样能遇见各大明星以及各知名媒体的场合，和他们同级的小咖明星想来都没得来。
两人正酸着，忽然被人双双拍了下背。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俩苟在这里干什么？关注了人家这么久，都不好意思上去打声招呼？”
说这话的正是他俩的经纪人袁倩，她催道：“快，主动点，去问个好。”
柏肖知：“不去。”
贾司齐：“我不去！”
两人竟异口同声地拒绝。
袁倩挑了下眉毛，疑惑地看着两人：“怎么，心高气傲啊？看不起人家？”
贾司齐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柏肖知左顾右盼：“不敢不敢……”
前两天他们还听说姚总想让袁姐放下他俩去亲自带尹畅，双双深陷没爹妈疼没经纪人带的恐惧当中，还好那个尹畅眼瞎，选了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小姑娘。
袁倩打量着他俩的表情，忽然间一手一个拽起他俩的耳朵：“还‘没有没有、不敢不敢’，你俩脸皮这么薄干嘛还来当明星？回去考大学啊！”
两人顿时一脸惊恐道：“不要不要！”
袁姐松开他们，哭笑不得道：“行了，别杵在这儿了，平时我看你们跟颜闫不是处得挺好的么？那个尹畅年纪跟你们差不多，你们这么怕他做什么？”她凑到两人耳边低声道，“记住了，这人以后可不仅仅是你们的竞争对手，还是咱们公司另一个老板，关系搞好一点，不愁前途。”
柏肖知、贾司齐：“……”
两人被袁倩推了一把，硬着头皮向尹畅走去，但快到尹畅跟前了，两人都还没想好开场白，这时反而是尹畅先偏过身来。
当尹畅的视线对上他们时，贾司齐感觉自己被狠狠地电了一下。
青年一双灰蓝色的眸子在酒店水晶吊灯的照射下熠熠发光，眉心似乎还笼着一缕淡淡的忧愁，叫人移不开视线。
“你、你好。”贾司齐涨红着脸道。
柏肖知则梗着脖子说不出话。
尹畅朝他俩点点头，微微一笑：“你们好。”
贾司齐脑海中瞬间百花齐放，虽然只是这么一个浅浅的礼貌性微笑，但已叫人仿佛沐浴在春|光之下，浑身舒畅。
而且近距离看，尹畅更显高大、俊美，简直完美无缺。
见两人傻愣在他面前，尹畅主动开口问道：“请问你们是……”
贾司齐哆哆嗦嗦伸出手：“我、我叫Justin！”他听说尹畅是从国外回来的，所以没提自己那个土掉渣的原名，特地报了英文名。
尹畅跟贾司齐握了手，柏肖知还是没说话。
可能是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在不远处观察的袁倩一脸头疼地走过来，主动道：“尹畅，我是新星娱乐的袁倩。”
边上的陆灵鹃也积极地介绍：“袁姐是我们经济人部门的一把手。”
尹畅知道她，他看过姚曼槐发给他的资料。
袁倩又在柏肖知和贾司齐背后推了一把，道：“这两个小家伙都是新星娱乐旗下的艺人，以后你们就是同门师兄弟了，他们对你父亲的遭遇以及你的处境也深感同情，望你节哀顺变。”
尹畅：“谢谢。”
袁倩：“要不你们加一下微信吧？以后你可以把他们当自己的弟弟看待，有什么需求只管使唤他们。”
柏肖知尴尬得都想挖个地洞钻下去了，搞什么哦，人家连大牌制片人都不给微信，怎么可能给他们这种十八线脸。
但没想到尹畅竟然拿出手机，随和道：“好啊。”
柏肖知、贾司齐：“……？？？”
尹畅主动加了他们，还向他俩解释：“我的微信以前只是跟爸爸联系用的，我在国外用insta比较多，所以朋友圈还没什么内容。”
很快又有人来找尹畅了，两人暂时退了回来。
走到角落时，柏肖知还一脸恍惚，他点开尹畅的头像，不可置信道：“这就加上好友了？那家伙居然有这么好说话？一点没有架子？……喂，你怎么了？”
只见边上贾司齐一张脸还是红的，就像个遇见心仪女神的害羞男孩，正激动地在对话框里打字。
柏肖知凑过去一看——
Justin：“尹畅哥，你好。”
Justin：“很高兴能认识你。[星星眼]”
Justin：“我也很喜欢你的父亲，为他默哀。[蜡烛]”
Justin：“你要加油哦！[握手][比心][拥抱]”
柏肖知抓狂道：“你特么是只舔狗吗！？”
贾司齐颤抖着说：“哥，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啊，他、他怎么长这么好看啊！我觉得我都快爱上他了！”
柏肖知一头黑线：“好了，你现在不只是个舔狗，还是个gay舔狗。”
贾司齐浑不在意，羡慕道：“他这样的才叫明星吧，我感觉我们跟他一比就是丑小鸭！”
柏肖知：“是你一个人，别带上我！”
贾司齐：“而且你刚听到没有，袁姐还让他以后把我们当弟弟！”
柏肖知暴躁道：“弟弟你妹啊！老子比他还大了两岁！”
贾司齐惊道：“你有这么老了吗？”
柏肖知：“……”简直没得聊了。
应酬到一半，陆灵鹃察觉到尹畅有些疲惫，找借口支开了下一位搭讪者，遣他去耳室休息。
进了房间，尹畅径直走到落地窗前，俯视着海城的万家灯火，轻轻叹了口气。
他有点不理解，那些在追悼仪式进行时还一个个眼眶泛红、满面悲痛的人，为什么转眼间能杯觥交错、言笑晏晏。
他也不知道，是他们都有足够的演技，还是这个世界本就如此凉薄。
手被轻轻碰了一下，陆灵鹃端着一杯热咖啡出现在他身边：“是不是有些累了？如果累了，我安排车子先送你回去。”
“不用。”尹畅接过来慢慢喝了一口，今天是他父亲的追悼会，谁都可以先走，唯独他不能。
陆灵鹃在边上陪他，等察觉到尹畅的精神好些了，才道：“我刚刚偷拍了一张你的照片。”
“什么照片？”尹畅偏头看她。
陆灵鹃把手机递给他看，上头是尹畅刚刚立在落地窗前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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