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畏的胳膊很烫。
方迦尧知道是皮肤下面儿的血在里头滚烫。
“我是你初吻?”吴畏把下巴从方迦尧头顶移到他肩膀,上头那截骨头顶在吴畏下巴上,有点儿疼。
“是,”方迦尧把身子转过去,打算从人群里走出去,人挨着人的感觉让他透不过气。
卫衣料子厚,不透气,要是不用手指勾着,他身上基本上就就没一处进凉风的地儿。
他不习惯人群,躲避亲密关系。
因为靠不住。
对自己再好的人也会因为他自己的喜好在未来的某一天,把他所有原来说过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收回去。
再踩碎给你看。
杜欲有错,但根源还是在自己身上。
杜欲以前抱怨过,“狗养熟了还知道摇尾巴,你怎么就不知道亲人呢?”
方迦尧给的远不如杜欲要的多。
最后崩了。
“醉了?”吴畏没让方迦尧自己在前面走多久,从后面抓着他的手停在人群身后。
大部分人都使劲儿冒着头往前凑,自然是刚才的画面比较有冲击性,没人注意在人群后面儿的方迦尧,以及几乎跟他没什么距离的吴畏。
“以前没接过吻?”吴畏胳膊捞过方迦尧的脖子,把人拽住。
很稀罕。
他以为方迦尧这种有过情史另外长得还不错的类型,初吻这种青涩的东西,早就不在了。
所以纯粹出于男人的好奇想知道。
离得近了也能感觉到方迦尧身上很热,跟以前也不一样。
以前只要离他稍微近一些,就觉的他身上发凉,就表面一层,尤其夏天就莫名想亲近。
“没有,我不喜欢。”方迦尧跟杜欲在一起的时候,很排斥亲密关系。
杜欲让他没安全感。
放心这个东西方迦尧从来没从别人身上得到过,更谈不上把自己身上一分一毫交到别人手上。
所以杜欲最后连个吻都没得到。
周围全是乱糟糟的起哄声,方伽尧心里乱,这会儿脑袋也乱,自己想找个地方落落脚,站着总觉得晕,所有的人的哄乱声全部堆在脑袋后面儿,像是所有声音全部灌进去,敲着后脑壳,闷得难受。
“对我搞特殊?”
吴畏今天刨根问底的话很多,他单手捏住方伽尧的胳膊,没让他动。
如果现在有人回头,就能看见姿势极其暧昧的两个人。
“不算特殊,就是我欠你的,那是你应得的,跟我也没关系,”方伽尧知道吴畏现在手上的力道的意思是不会要撒手,“我的初吻,没那么金贵,我乐意的话,给谁都行,”方伽尧喝了酒,更容易宣泄情绪,这话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自己挺任性,这话伤人,但方伽尧也没办法,既然是朋友,他吴畏越界,疼是应该的。
现在疼总好过以后痛苦难受。
就跟现在的他一样。
方伽尧这是在帮吴畏悬崖勒马,让他知道线就在这儿,方伽尧不会过去,吴畏也不能过来。
方伽尧替吴畏觉得不值。
“南子该难受了,”方伽尧知道刑南跟着吴畏混了半年,两个人怎么着也算半个朋友,这次刑南被南大的人搞了腿,就算没有自己那档子事,吴畏也是要出头的,“别跟着我,回去看看南子,我瞧出来他认真了。”
“你就没瞧出来我也认真了?”吴畏基本上整个身子都贴在方伽尧后背,把人拦得结实,方伽尧一步都没挪动。
一冷一热的皮肤,
彼此的感觉同样清晰。
“我知道,”方伽尧怕的就是认真。
他知道只有认真的是真的还也还不清的。
等楼底下的起哄的男生看见刑南上了楼,底下白白净净的小学弟也被宿舍拉着进了隔壁公寓,楼底下的声音一下儿就空了。
所以吴畏说话还算大声,引得几个刚从篮球场回来还穿着东科大球服的男生往这瞅。
吴畏他们都认识,私底下也都知道在自由球赛上那事儿。
几个打球的传开了。
吴畏当着外人的面儿,护人。
一般在一块儿打球就是逮着什么聊什么,平常是谁要是换个女朋友都能传十来天,吴畏护人就更奇怪了。
“我就求你一件事儿,”吴畏知道附近有人在看,但是他不在乎,“别躲我,”吴畏松开手,把方伽尧袖子上自己手指的抓痕一条一条帮他捋直,“你不用喜欢我,我说了就当朋友。”
“也别有负担,”吴畏说着宽慰话,“我的喜欢不值钱,”吴畏伸手把方伽尧后脑袋上耷拉的帽子给他扣上,轻压着他头顶,又捏了根烟点着了递过去,“说白了,就是烟,你用手扇扇风儿就散了。”
这事儿吴畏不抱怨,是他先动的心。
这没辙。
感情里面,先爱上的吃亏,总归要拿出自己有的讨对方开心,但是对方能还给自己几分,谁都不能讲究。
因为只要讲究起来,先爱上的人就会觉得不公平,另一方再有欠缺,那心理拿到被亏欠的坎儿就过不去了。
吴畏心理拎得清,只要对方是方迦尧,他怎么着都行。
上面那一套,在方迦尧这三个字面前,全部作废。
“你图什么?”方伽尧有的时候对着吴畏会叹气,他头上帽子大,露出的帽檐儿能遮半张脸,所以吴畏看不见他表情。
“乐意,”吴畏往后伸手抬胳膊,撩了自己的帽子戴上,盖住奶奶灰,低头往方伽尧前头凑,用帽子隔了个单独聊天的空间出来,然后他把巴掌伸到方伽尧身后,扣着他的脖子,额头顺势抵上去,“你记住,我乐意是为了我自己,跟你没关系。”
说完用戳着自己的胸口,“我只是自私而已。”
方迦尧鼻子里有点儿灌风,酒气夹杂着凉风吹得他一次比一次清醒。
他在消化吴畏的话,酒精麻醉过的大脑开始工作,他拎不清。
方迦尧愣了会儿神的功夫,吴畏扯着方伽尧的肩膀拉开距离,换了话题,指着楼上304方向,问方伽尧,“上去?”
方迦尧顺着他的思路想,刑南这会儿该疯了。
以前谁都没听说这事儿,之前楼底下那清秀小孩儿跟凭空冒出来似的,没见过,这事儿刑南也压根儿没提过,成天晃荡看见挺没心没肺,刚才的表情认真的可怕。
刑南在某些方面,跟吴畏是一类人。
方伽尧也明白吴畏的意思,他话尽于此,现在就是去看兄弟。
刑南是兄弟。
自然也是方伽尧的兄弟。
方伽尧灭了烟,跟着吴畏上楼。
走到半道儿,吴畏突然转身,一只胳膊勾着栏杆,盯着方伽尧没怎么有颜色的嘴唇,提了个建议,“想吃火龙果了。”
“红瓤那种。”
来的时候方迦尧顺手把头发撩上去,在脑袋儿后面扎了个小揪儿,顺带醒酒。
他就倚在距离吴畏不远的地方的树荫底下,看着吴畏。
之后方伽尧突然明白一件事,路边风大,等自己额头前碎发突然被一直阵疾风吹起来的时候,猛然就醍醐灌顶了。
吴畏刚才哄他来着,兜兜转转说了一大圈子,其实就说了一件事儿。
让自己心安理得接受这份喜欢。
方迦尧从吴畏身后站定,用手指勾出烟盒,敲了一支出来,冲着果摊,“看刑南的钱,我出。”
一笔一笔的人情债,在吴畏这儿还不完。
吴畏实在是,
过分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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