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槐花弯着上半身,怀里抱着半袋子白面,她从家里出来后就借着月光专走小路,最后趁人不注意,身子一动闪进了某户人家。
不到十分钟,王槐花从房子里出来,她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紧闭的大门,抬起胳膊擦擦眼角,这才又从小路偷偷走回去。
半路上遇到了村里的二癞子在路上闲逛,王槐花有些怵他,见对方去了富贵家,自己赶紧走开。
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已经吃完饭,王槐花看见孙二家的媳妇在街上乘凉,想起来养画的事情,脚步一顿,转身去了村里的小卖铺。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原本应该在家的养画却突然出现在另一条路上,右手还牵着蹦蹦跳跳的刘小花。
说起来也是巧,早上的时候,养画因为刁国强的事情和王槐花闹了别扭,她想了一天都没有明白这个女人的意思,突然间态度就变得很强硬,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难道真的是因为原身年纪大了?
她倒是可以坚持自己,怕就怕在王槐花会做出什么超出她预料的事情。
越想越是担心,索性趁王槐花晚上出门,养画决定赶快进行自己的任务。
只要离开这里,原身是结婚是离婚都和她没有关系。
锁上大门后,原本是想去找边巧。
她还记得小姑娘跟她说过的事情,不过最近每天都在外面逛,居然硬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去找那几个小孩儿。
大概是她前几次的运气都太过于衰,这次上帝终于站在了她的这边,一出门就遇见了刘大娘家的小女儿刘小花。
养画高兴地眼睛都弯了。
刘小花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
刚说了没有几句,高大的男人便伸手拉刘小花,只不过被刘小花灵活地躲开了,小孩往后退了几步,看见了远处的养画,然后噔噔噔往她的方向跑来。
那背着月光的男人回过头,居然是刘富贵。
养画脸色瞬间就跌下来。
刘富贵就是之前调戏边巧的那鳏夫,老婆死了两年,家里有一个儿子,今年十二岁。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养画,大概是想起上次的事情,掉头就走。
他家就在不远处。
“姑。”
刘小花抬头叫人。
“他和你说什么呢?”养画回过神,问。
“说让我去他家拿糖吃。”刘小花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闻言,养画抓着刘小花的手突然收紧。
“不过我才不去呢。”刘小花有些疼,她偷偷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小山就是吃糖吃死的,我以后再也不吃糖了!”
小孩不知道大人们说的,但是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什么?”养画愣了愣,“什么糖?”
刘小花说:“果子糖,路上捡的,被小山吃掉了,吃完他就说肚子疼。”
“从哪里捡的糖?”养画问。
刘小花突然捂嘴笑起来,她对养画招招手:“走,我领你去。”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顶着月光,穿过一条胡同,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河边。
夜风中,能听到潺潺的水声。
“就是这儿。”
刘小花停下来,指了指一处草丛。
一大堆狗尾巴草,被人踩多了,全趴在地上,蔫儿吧唧。
顺着小径,养画望到了小径尽头的三间泥土房。
……
再说另一边,王槐花去了孙大家,打算问一问红布的事儿。
没进大门就听见孙大夫妻俩打架,亮着门灯,孙大凶狠地扯林黎的头发,嘴里骂着爹妈:“臭娘们!你再跑跑试试!”
女人两个脸颊都是红肿的,她头发几乎被扯下来,疼得忍不住哭泣,王槐花年纪大,最见不得小年轻打架,她赶紧上前把人拉开,往孙大背上拍了两巴掌:“这是干啥呢?要把你婆娘打死嘛!”
有外人,孙大顾忌面子,这才松开抓着林黎头发的手:“婶子过来了啊,一点小事。”
说着又朝林黎喊:“没点眼神劲,还不快点给咱婶子拿东西。”
“嗨,我不急。”王槐花说,“你可不能这样了,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道说道,非得动手。”
“知道了婶子。”孙大嘴上答应,但看他的表情,也知道根本没有听进心里去。
王槐花叹了口气,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意思插手,只能心疼地跟林黎说:“我不买东西,你去屋里拾掇一下自己吧。”转头又问孙大,“什么时候出去?我心思让你给我带点红布回来。”
“咋,婶子,要布干什么?”孙大奇怪,“什么样的红布?”
“好点的,上头带着金线的,那种好看。”
“行。”孙大点头,“我明天就得去趟外面,正好进货,到时候给您带红布。”
王槐花说好,临走前又劝了他几句。
离开孙大家,路上竟然再次碰见了二癞子。
这次对方是从富贵家出来的,手里拿着东西,然后不知道干什么,往后山那边去了。
王槐花心里纳闷,不过没有多想,二癞子整天无所事事,就算大晚上上山也没有人管。
她进了自家院子,插上门栓,看见养画屋子里的灯已经关掉,中年女人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很快,她收起了心绪,走到窗户边敲敲:“红布我已经让孙大出去的时候给捎回来,你不用管了。”
等了等,里面没有回应,王槐花又说:“刁国强以后会去城里,你不是想去城里吗?等你嫁过去后,户口就没问题了。”
屋内还是没有动静。
王槐花跌下脸,回到堂屋准备睡觉,比起失望,心里气愤更多一些,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好。
以后她就懂了。
这个中年女人这样想到。
月起月落。
又是一天。
最近清晨的气温渐渐降低,早晚温差大,早上出门,身子骨差点的都需要在外面套上一件长袖。
养画破天荒六点就醒了。
她是被吵醒的。
外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乱哄哄的,好像有人在敲她们家的大门,混乱中,也有人喊:“死人了!”
养画原本还在迷糊的头脑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的后背猛然间惊出了一层冷汗,身体仿佛安装了弹簧,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抓过堆在床尾的衣服,两三下穿好。
推开门,声音更大了,旁边房子里传来动静,应该是王槐花也被声音吵醒了。
大门被拍得几乎散架,养画顾不得等王槐花,她高声问了句“谁啊”,一边挤着门拿掉门栓。
入眼红色的血液,渗透了沙家门前的土地。
一大堆男女面目惊悚地站在门前,地上,二癞子维持着爬行的姿势,他的手还在往门口的方向伸着,仿佛要去触碰什么东西。
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看到了恶魔,眼睛里是深深的恐惧。
而养画的视线却越过众人,落到了几米外拿着刀的人身上。
她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竟呆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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