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河清中午觉得牙齿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糖吃多的缘故。他的生活一向不甜,平时更不爱吃糖。
叶河清捂着脸颊低闷地看着镜子中照出的自己,等老周哥过来,他就把下午的班接到手上做了。
老周哥擦一把脖子的汗,背心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人像从水里刚打捞出来,露出的臂膀子水光淋淋。
员工休息区没有空调,只有两台风扇吹着热风。叶河清把风扇开关转到最吹风最强力档,对准老周哥的方向吹。
老周哥说:“七月的太阳就毒得不行,往后两个月出去送单子,最好随手带瓶解暑的凉茶,不然非得把人晒中暑。”
叶河清晒过阳光后皮肤容易变红,老周哥说他过敏,要套好防晒衣避免引发皮肤红肿的现象。叶河清自己带了一身防晒外套,帽子可以拉下,把大半张脸兜的严实,又透风透气。他全副武装,裤兜里放了各放了两瓶十滴水,来店前经过大药房顺路买的。
他给老周哥送了剩下的几瓶十滴水,对方问:“能行么?”
叶河清一口白牙咧开:“嗯,老周哥你先休息吧,剩下的单我去送。”
换了电瓶,叶河清把外卖放进箱子一份份装好,他定了几个地图坐标,先往最近的地方送去。
路上遇到一起交通事故,道路临时封锁,前边几名交警正在调查。叶河清等了五分钟看见不能通行,就重新转道,送晚几分钟,客户火气一起,指着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遇见这种客户越顶嘴对方只会越喋喋不休,叶河清低矮下头唯唯诺诺,客户骂几声过过嘴瘾,打消投诉的念头,让他赶紧走。
叶河清顶着一背的汗,在楼下缓了缓胸口闷热的气。工作手机进来新单子的提示,没歇几分钟换换气,叶河清马不停蹄地折回店里取外卖,一看送餐地点,霍氏集团总办楼。
晒热的脸添几分不知名的热度,叶河清稳稳当当骑着小电瓶,十五分钟后出现在大厦楼底。他提上外卖,举目抬头,顶端圆盘折射出刺眼夺目的光,霍字直摄心神。
叶河清用自己的手机开了微信,列表安安静静躺着三个联系人,霍桀没给他发过消息的。
拇指下意识地点开消息框,摩挲摩挲,叶河清点了个表情,一不留神消息直接发过去,他慌忙地按下撤回,岂料晚了一步,霍桀看到了。
霍桀打字问他:“为什么撤走。”
叶河清此刻变成小学课堂被老师当场抓包的小学生,既紧张又羞臊。
他老实的说:“发错,”又小心翼翼地问,“你点的外卖吗?我送到了。”
霍桀手上的钢笔沿纸张拉出一条线,他看着多出的一道线,气定神闲将笔帽盖好:“上来。”
叶河清揣着外卖到楼上去了,前台听他要送到总办室,亲自领他进去,到门外才离开。
敲门,霍桀放在门口方向的目光收回:“进。”
地板光洁铮亮,叶河清见自己全副武/装的打扮飘了半秒的神,怕踩用力了在地板留下脚印,步子轻的跟只兔子似的。
霍桀问他:“裹这么严实,不怕中暑?”
落地窗外正值七月艳阳天,一条条整齐交错的马路看着跟能蒸汽差不多,人走在大马路顶着太阳跑来跑去,保不准蒸发在阳光底下。
显然在太阳底下跑来跑去的人包括叶河清。
叶河清把快餐一份份摆好:“没事,透气的。”
就连说话的声音听上去都低闷了几个调,霍桀看见小瘸子真傻,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叫他脱掉防晒工具到沙发坐下吹风。
叶河清迟疑,霍桀眼神定在他脸上,施令:“过去坐。”
叶河清只好把防晒衣脱了,兜在脑袋的太阳帽也拿掉,头发湿成一缕缕的粘在两鬓,后脖颈也沾有头发。
他把工作马甲一脱,薄薄的短袖贴在后脊,腰身细瘦,全身几乎没有一点多余的肉,瘦伶伶的。
凉爽的冷气浸入四肢百骸,叶河清忍不住舒出一口气。霍桀靠在老板椅,听到对方小声的舒叹,打开餐盒,让叶河清过来陪他吃一点。
叶河清从没干过跟客户吃自己送去快餐的事,连忙出声拒绝,抱起他的工作小马甲跟防晒衣服就朝外跑。
霍桀出声,眼睛一直注视叶河清的背影:“跑什么。”
叶河清脚底打了个滑,差点撞在门口。索性他腿脚不方便,速度慢,没磕到身上哪块地方。
“转头接着。”
叶河清闻声,视线追在抛过来的一颗五彩缤纷的小球上。霍桀准头扔中,糖抛在叶河清手里,砸在手心上,击起一小块刺痒。
霍桀想的是小瘸子东西不吃,只好先投给他一颗糖。
叶河清拿着糖,心想大概今晚牙齿会疼。牙疼不该再吃糖,他三两下熟练地剥开糖纸,塞进嘴巴时微微懊恼。
下午叶河清的牙就疼了,他停车去药店买了药,私人手机嗡嗡震动,陌生号码。他在门外有阴影的檐下接通一听,联系他的人正是楼上奇怪的邻居。
叶河清默不出声,准备挂电话。
邻居先发制人,说:“你哥发烧昏过去了,我现在送他去医院,跟你说一下。”
他几乎捏碎手机:“我哥发烧?”没有思考的余地,叶河清问清楚医院,风风火火的骑小电瓶。中途电瓶车电量耗尽,他用脚踩着轮子,竟然一路踩到医院,迈上阶梯腿脚差不多处于虚脱的状态。
“我哥呢?”
邻居在医院大门口,看了看他,没说话,领他进去找叶小照。
病房内医生给叶小照做身体检查,叶小照现在没有丝毫的意识,叶河清茫然,今早出门人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烧热不醒。
医生做完初步检查,给叶小照进行降温的处理。
“医生,我哥怎么样了?”
医生说:“有些低热,昏过去的原因是因为他中暑了。”
“中暑?”
“你哥的肾功能不全,身体本来就虚弱,这主要占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另外家里通风环境怎么样,他满身汗,怎么能熬得住这种高温天。”
叶河清想着他给叶小照准备了一台冷气扇,难道叶小照没有用吗。治疗费由邻居去窗口缴纳,叶小照短时间没恢复意识,叶河清坐不住,他接过收据单,跟邻居说:“我回家拿银/行卡取钱给你。”
“没关系,”对方说,“你先照顾你哥,别的事不忙。”
叶河清把工作机接的单子转到老周哥那边,向店长说明情况,就算店长不愿批假,他执意要假,最多重新再找份工作,说什么他都必须留在叶小照身边照顾。
叶河清回到老出租房,推门进去,一股闷热奇怪的气味挥之不散,他皱了皱眉,客厅的冷气扇关着,拖层放的的水满过盖,没用过。
他焦虑不安,先回自己房间转了转,取出银/行/卡。再走向叶小照的卧室,卧室的窗户紧紧关闭,一丝风都渗不进。
两房一厅,叶小照房内的窗户是最大最明亮的,叶河清把好的东西统统都留给了叶小照。他过去拉开窗户,正对面是一栋老旧寂静的平顶楼。阳光打在老房子前,他靠窗口站着,阵阵的恍惚。
叶河清在叶小照柜子的抽屉发现一小叠现金,数额上千,并不算少。他把钱整齐放回去,屋外蝉声震耳,扰得他心神不宁。
手机震个没完没了,邻居告诉他叶小照刚醒,醒来就想找他。
他让邻居把手机递给叶小照,叶小照嘴巴凑近话筒,虚弱地叫了他:“弟,哥想你。”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热得不行,要扬高下巴才勉强压制。
叶小照说:“接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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