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河洛其实很想打开那个竹筒看看那上面写了什么,而且也这样做了。但遗憾的是,上面满是大夏人的文字,沈河洛只能认出那么几个。嬴政表示这文字有点类似义渠文,但在他出生之前义渠就已经消失在历史舞台上了,所以,沈河洛想看都看不懂。
安巴太阳落山前回来了,肩上扛着一只死掉的狍子,一言不发的递给沈河洛一个小布包。沈河洛接过来打开,这才发现里面是好几株植物。
“敷在手上,好得快。”安巴抹了抹络腮胡上的沾上的水珠,慢吞吞的说。
沈河洛眨了眨眼睛,“谢谢舅舅。”
安巴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去卸狍子就听见沈河洛叫住了他,“舅舅,大阏氏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沈河洛这么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已经复位的竹筒,他本来想说是“阿娘”给的,但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安巴的心目中是失忆的状态。
安巴顿住了身体,高大的身子扭转过来,眼睛瞪得溜圆,“你今天见到了大阏氏?”
沈河洛仰着头随手戳了一下沸腾的大锅下面的柴火,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左眼。
“是,大阏氏就叫我去,让我喝了一碗奶,然后只是让我把这个交给舅舅,真奇怪。”
安巴欲言又止,抬手一把接过了那个木筒,然后转头就掀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一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沈河洛想要从安巴口中得知信件内容的心思也算是彻底落空了。
晚饭的时候安巴一言不发,而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沈河洛身上,看得他毛骨悚然。沈河洛即便询问了安巴是否有什么事,安巴也一个字都不说,他的呼吸又沉又慢,好像心事重重。
或许是那封信里写了什么?沈河洛不由得想,大阏氏会写什么?在完全不了解大阏氏的情况下,他根本猜不透她的心思。
沈河洛洗漱了之后正打算睡觉,安巴掀开了帐篷从外面回来,带来一阵草原的寒风。沈河洛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用毛毯把自己拢了起来,“舅舅,怎么了?”
安巴再次欲言又止,他搓了搓手,十分局促的站在沈河洛对面,过了好一会慢吞吞的说:“我想跟你聊聊。”
安巴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他主动提出要和沈河洛聊天,这让沈河洛有些意外。
“好啊,舅舅你坐这。”沈河洛掀开沉重的毛毯,让安巴坐在床榻的另一侧。
安巴一屁股坐下,那高大的身体对于沈河洛来说就像是一座小山,落座之后沈河洛可以清晰听到安巴沉重的呼吸声,就好像肺部有什么毛病,总是发出“赫赫”的声响。
“手还疼吗?”安巴突然问。
沈河洛有些受宠若惊,“不,不疼了,已经结痂了。”沈河洛这么说着,举起了被包裹着渗出墨绿色草药汁水的手指,“已经包上了,看不到了......”
安巴看着沈河洛,又或者是看着他的手指,好一会才说:“如果我当初信了你的话就好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沈河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左眼一热,他不由得闭上了眼。
杨广:@沈河洛,舅舅你说什么话?我失忆了,不记得了。
安巴听了沈河洛的话,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如果我当时相信你说的,你不是牧呼陆也不是大夏人,现在也不是这样的场面了。”
沈河洛一脸惊讶,“舅舅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叫我不是牧呼陆也不是大夏人?”
安巴抬手想要拍拍沈河洛的脑袋,但在看到沈河洛下意识的闭目躲闪时,手臂僵硬在了半空中。
“你不是我的小妹谷杭和单于的儿子牧呼陆,你叫沈甘,是我的二妹谷梵和吉武关的守将沈峥的孩子。”安巴这么说着,那张糙汉的面孔上的肌肉不由得抖动,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如果我当初信了你的话,我也不会把老单于最后的血脉给害死了。”
两行浑浊的热泪顺着面颊直接滴落在了地上,那声音仿佛大得惊人。
沈河洛作为一个“失忆”了的人,隐约有了一些猜想。但却无法把这些零碎的细节联系在一起,这对于他来说,有些困难。
“舅舅,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沈河洛轻声说。
“或许你不记得了也是件好事.......”安巴半张着嘴,喉咙里发出了阵阵奇怪的声音。
“我真是愧对单于的嘱托,我...也对不起谷梵......”安巴双目发直,似乎在看着沈河洛,“我也对不住你,甘儿。”他的手按在膝盖上,不由自主的发抖。可下一秒,他就像是一只猛虎,猛地窜了起来,站在了沈河洛面前,那双大掌直接握住了沈河洛的肩膀,力量之大,似乎要把那脆弱的骨头捏碎。
“不不不,你就是牧呼陆,你就是牧呼陆,我,我没错。”安巴的舌头有点大,眼神也有些飘忽,那口中突然涌出了大量的鲜血,甚至喷到了沈河洛的脸上。
沈河洛瞬间呆住了,手脚在同一时间冰冷起来,他甚至来不及擦拭脸颊上的鲜血,就看到安巴瘫在了地上。安巴的手仍然结结实实的抓着沈河洛被他扯坏的一角衣裳,双目失焦,口里冒着血泡,嘴唇抖动着,仍不断的胡言乱语。
沈河洛呆坐在床榻上好一会,他根本想不到刚才还在跟他说话的安巴,在“随便”聊了几句之后,就这样倒在了自己面前。左眼不断出现灼热感,他的脑子此刻格外清醒,他知道是群里有人叫他,可是他却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般,没法闭上眼,也没法挪动身体。
沈河洛很想喊人,可他的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就好像被“惊吓”噎住了一般。但他同时也知道,这附近没有邻居,他的喊声也不会有人听到。怎么抢救,抢救的方法他也不知道,沈河洛的脑子仿佛覆盖了一层白茫茫的雪,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又过了片刻,他尝到了眼泪混合着鲜血渗入嘴唇的血腥味,这一刻沈河洛恍然清醒,连忙将嘴里含着血腥味的口水吐了出去。
安巴好像中毒死了,那他的血会不会也有毒?哪来的毒?
沈河洛不由得发懵,而视线也不由得进入了群聊。
刘辩:被毒死了啊,真惨。
刘协:哥,你也是被毒死的。
司马衷:被毒死才知道有多难受啊。
司马炽:+1
拓跋弘:唉......
元修:难受。
刘庄:讲道理,以安巴的性格,就算自杀也会选择血溅当场等干脆利落的手法吧?服药有些古怪。
元宏:这死前胡言乱语,有些像毒蘑菇的效果,难道是晚饭吃错了东西?那不应该是小河洛更早毒发吗?
朱厚熜:除非这毒不是误服,而是刻意下毒。
沈河洛看了朱厚熜的话不由得觉得脊背发寒,他磨蹭着僵硬的双腿去试探了安巴的鼻息,但因为手指在抖完全试探不出来。他转而直接趴在了安巴的胸口,想听听心跳。然而心跳没听到,却先被安巴怀里的东西硌到了,他从安巴的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拔掉刀鞘,锋芒毕露。
深更半夜,怀揣匕首,满心歉疚,安巴或许也真的心存死志,但匕首才是他的选择,服毒.......怎么可能。
沈河洛的脑子还是有些混乱,但他却也能从群里皇帝们的对话还有第六感察觉到这种诡异。
是大阏氏,这个身体的亲生母亲下毒杀死了安巴吗?可那不是她的亲哥哥吗?她怎么下得去手?
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是告诉了安巴自己是“沈甘”不是“牧呼陆”吗?安巴会因为这个而选择自杀吗?
沈河洛坐在地上,再次在安巴的身上摸索了一圈,没有找到那写在布料上的信。
沈河洛:那是大阏氏下的毒?她想要毒死安巴,可是我为什么没事?唯一可能携带毒药的不就是那封信吗?我也看了,我为什么没死。
朱厚熜:可别忘了,小河洛你可是在你“娘”那里喝了一碗奶,提前服下解药怎么会被毒死。
刘盈:永远不要低估自己的亲娘。
刘彻:永远不要低估自己的亲奶奶,尤其是手里有虎符的那种。
刘志:十分担心小河洛你以后的日子,太后,外戚干政之类的,很开心了。
汉代皇帝的权利似乎深受太后和外戚的干预,于是几位皇帝一合计,由刘志发言。
刘志:十分建议小河洛找到合适的时机之后把你的“亲娘”弄死,反正你跟她也不熟。
这一刻沈河洛意识到,不是所有的皇帝的建议都很靠谱。
他也同样清楚的知道,即便经历了一两千年的时光,有些皇帝根本摆脱不掉过去万人之上的光环,仍旧是视人命如草芥,生杀予夺全凭一个念头决定的“九五之尊”。
沈河洛怀疑着他的“亲妈”——现任大阏氏宝勒谷梵杀死了他的舅舅安巴。这种怀疑提高了他的警惕,他甚至在想,如果她的“亲儿子”,也就是自己,威胁到了宝勒谷梵的生命安全或者是其他东西,她会不会也对自己痛下杀手?
他觉得心惊胆寒的同时也有些不知所措,虎毒不食子,或许她不会,但这也只是或许而已。
难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真的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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