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清心里很明白,拿多大的碗,吃多少的饭。
过于贪心,损失钱财是小,招来杀身之祸才是大。
在事关性命这件事上,她一直都很谨慎。
所以在五月节后,她对王大力道:“大力叔,你们家今年是不是要继续做羽绒衣?”
“要的,”王大力老实道,“这东西去年卖的好,今年如果还能再卖的话,等到明年我们也就能让家里的孩子都来读书了。”
他们家孩子比较多,全部都供着读书的话,花费不小。但如果只供其中一个,又怕兄弟阋墙。
所以一家人就商量着,看今年年底能不能再挣点。
“如果你们今年要继续的话,那就要开始收集羽毛之类的东西了。”叶芷清提醒道,“这个时候先收集好,但入秋了就开始做羽绒套。天凉下来,直接就能卖。”
王大力一琢磨,“是这个道理。那我傍晚回家一趟,跟我娘商量商量。”
他傍晚赶路回去,明天再赶回镇上,不耽误店里的事。
“不着急,”叶芷清喝了口茶,继续道:“大力叔,如果你们现在就开始收集羽毛的话,到时候肯定会运很多回去,村里人见到了少不得要问,你打算怎么回?”
王大力一时无言,“这……”不太好回。
“去年羽绒衣我们已经做过一回了,今年大家肯定都能猜到。可他们要来打听具体怎么做,你又怎么应对?”
王大力和她家不同,王大力是村里的大宗,和村里一大半的人都沾亲带故。
有了亲戚情分在里面,有钱一起赚这种事,在外人看来就有些理所当然了。
不然的话,等着他们的,很有可能是被孤立。
“我不知道。”王大力突然发现,做羽绒衣这事其实也挺麻烦,“这我得同我哥我娘他们商量一下。”
“也好。”叶芷清笑眯眯地点头。
夜里,王大力就回了村。
他的突然回来,让王婆婆以为出了什么事。
王大力也没多少废话,见母亲和两个哥哥都在,于是和他们一起进了堂屋,把白天他叶芷清说的话给复述了一遍,道:“娘,大哥二哥,你们怎么看?”
“告诉大家也没什么,大不了就一起做一起去卖。如果生意好的话,只靠我们一家那也不行不是。”这是老大的想法。
老二道:“要不就和去年一样?”
去年他们帮着叶家,今年可以让大家来帮他们,他们只要不把最重要的部分外露出去就行。
“没那么简单。”王婆婆摇头道。
她活了一辈子了,丈夫死的早,这个家也是她周全大的,想的自然比儿子要多,“去年谁也不知道羽绒衣能赚多少钱,大家就算心里好奇,但也不会过分去。可是今年不同,今年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赚了多少,肯定也都想跟着赚点。”
说到后面这句,王老二表情有些讪讪,“都怪我不好……”是他拜年的时候,嘴漏,把家里赚了近百两银子的事说了出去。
“今年开年,无论是家里的庄稼还是其他什么,村里人能搭把手的都给你帮忙,现在你有赚钱的路子不带他们,他们又会怎么想?”王婆婆继续道。
这下兄弟三个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娘,你说这事怎么办吧,我们都听你的。”兄弟三个最后道。
王婆婆摆摆手,“先吃饭吧,这事我好好想想。”
次日一早,王大力跟着鸡叫起来时,就见母亲拿着几张纸来找他。
这些只是他认的,是当初和叶家签下的契约。
不过这契约所签下的时间已经过了,今年他们家自己做羽绒衣,可以不用再分给叶家钱,这是大丫去年的时候主动提了的。
“娘,”王大力搬了张椅子来给母亲,“你昨晚上一宿没睡?”
“这怎么睡得着,”王婆婆确实一晚上没合眼,这会儿显得有些精神不济,“这张契约你重新带回去,你和大丫说,今年我们还按照这个来。”
王大力不解,“这为什么呀,大丫不是说我们可以不用分钱给他们吗?”
“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觉得还是我们不够厚道。这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我们去年就算是帮忙,也都是拿了钱的。今年这些东西成了我们的,怎么想都觉得亏心。而且,今年我们就算可以继续靠这个赚钱,但你们兄弟几个都撑不住场面,这对我们家来说不见得是好事。”
她只是一个乡下妇人,可家里有金子肯定会招贼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按照去年的来。
如果他们一家都只是给人干活的,那这事就好办多了。
“大丫她能想到这么多,那说明比我们要强。我们一家没一个有这种脑子,就不要去想这种应付不来的事,跟着人家后面老老实实赚钱就行。”
王大力挠了挠头,道:“娘,我怎么觉得大丫这丫头就要比我们多一副心肠呢。她又是做羽绒衣又是卖糕点开铺子的,这些事换我们去做的话,不见得能做的这么好。特别是羽绒衣,她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这是他一直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事,就像是突然被菩萨点化了一样,什么事都会一点。
“这就是各人的缘法了,当初大丫一家就是先给林夫人做的羽绒衣,可能是得了贵人的点拨也不一定。”王婆婆道。
王大力想到这几个月来,林夫人身边的丫鬟待叶母亲近的模样,心里觉得或许他娘说的对。
大丫不可能突然间有这个本事,但是林先生据说是见过皇上天颜的人,那可就又不一样了。许是他可怜大丫一家,教给他们这一技之长呢。
林先生真是好人。
……
早晨,被王大力惦记着的林好人也起了床。
用朝食时,他见到桌子上放着的蛋糕,不由想到了府城传来的消息。
“这李封宁要是能把他那钻营的劲头放在读书上,将来不见得就不能去嵩阳书院。”
对面,林夫人给他盛了碗粥,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学生的性格,嵩阳书院,这目标还是太难了些。”
“也对。”林行止咬了口包子,“这些人里面,我看也就风清机会大点。”
那孩子年纪不大,但是进步不小,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再加上人又勤奋刻苦,他挺看好。
“如果风清能进嵩阳书院,那相公你可得尽快把人收下才行。到时候去了嵩阳,学生就不见得只你一个人的学生了。”林夫人提醒道。
“我知道。”林行止明白妻子的意思。
嵩阳书院的学生考举入仕,书院师长的功劳肯定比他这个蒙学师长要大,他到时候在学生心里的位置很可能大不如前。
但如果收为弟子,他们两人是自然是最亲近的关系,甚至将来朝廷,他们都是天然的盟友。
“再等等吧,只几个月的时间接触还是太短了些。现在好,不见得以后能继续好。而且读书和品性都很重要,我林行止生平第一个弟子,要求不能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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