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奉命来的

    卫莺走后,卫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她一向觉得自己聪明,无论是在挑选夫婿还是其他,最后总是能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没有例外,这回也是如此,她在一众提亲的人中单单挑出了家世不显的寒门弟子许俞文,当初这事一传出去的时候,不少人都明里暗里的笑话她,说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竟然想去吃苦受累的。

    就是徐氏当时也劝过卫可好几回。

    卫可都不为所动,事实上,嫁到许家的日子确实不错,她跟着许俞文在地方赴任,公婆又都在老家,上头没有公婆,她又出身管管人家,莫说夫君许俞文,就是公婆对她都十分敬重,哪怕在吃穿上比不上卫家,但真论起来,那日子可比在卫家舒坦多了。

    除了……他们在去赴任的途中遇上过一乡下婆子。

    那婆子见了她就胡言乱语的,说什么她是她的闺女,跟她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还朝她拿银子,说什么若不是她卫可也过不上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日子等等,卫可就算再聪明也从来没遇上过这等事,当时脸色就惨白成一片,让随行的小厮把人驱逐了,又在夫君许俞文的安抚下才好转,心里也觉得是这个婆子得了失心疯罢了。

    她便只是一个庶女,那也不是一个乡下婆子能攀扯的。

    但卫可其实谁都没说,那婆子除了这些胡搅蛮缠的招数之外,还悄悄同她说过十七年前卫父在上京赴任的途中,他家的姨娘曾经借住在田家婆子家里,还生了个闺女,不过卫父当时赶路急,就把这姨娘给放在了田家,正好田家婆子当时也生了个闺女,这两闺女不过前后出生,压根看不出来,于是田婆子便想了一招来李代桃僵。

    卫可是知道这件往事的,黄姨娘从前跟她虽然不亲近,但时不时的就在她跟前说起当初生她的时候多艰难,她父亲还抛下她们母女一走了之等等,听多了卫可自然就知道当时她姨娘在田家过的那些日子,跟那田婆子悄悄对她说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难道她真的不是卫家的女儿?

    不!不会的!她是卫家的庶女卫可,不是那个乡下婆子的女儿!

    卫莺在娘家歇了一夜,次日就带着人回了宣平伯府姜家,梁五那头得了信儿,还恭维着梁氏:“还是姑姑说得准,这大夫人不管她怎么闹,总归是要回来的,也怎么都逃不出姑姑的手掌心。”

    梁氏这会儿身子已经大好了,拉着梁五拍了拍:“还是你孝顺,从昨儿一直照顾我老婆子到如今,不像那个装模作样的,伺候我老婆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她不回来还能去哪儿?出嫁的女儿哪有一直住在娘家的,就算卫家人不说,等时日一长这外头的闲言碎语还不得让他们脸上无光,何况这婚事是陛下赐婚,除非她死,否则这辈子都只能待在我姜家!”

    梁五连连点头:“姑姑说的是。”

    何况如今还有张嬷嬷得了姑姑的吩咐去教导教导卫氏,只要在姜家一日,谅这卫氏也掀不出什么大浪来!

    卫莺刚垮进正院,留守的安夏便迎了出来:“夫人。”

    “府中可有什么事发生?那奶娘殷氏有没有什么动静儿。”她问,又让知雨去把葫芦抱了来,要不是昨日事发突然,她只来得急交代让安夏把院子守好,早就抱着葫芦一起回娘家了,就算住不了多久,小住几日也是可以的,不然她怎么都放心不下,这才一大早就回来了。

    知雨应下,安夏回道:“昨日夫人刚出了府,梁姨娘就派人去了门口,一直待在主院里头呢,至于殷氏,奴婢看着倒是安安分分的,许她也知道,就算再跟二夫人告状也没用,也不敢再做妖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谨慎些的好。”哪怕在别人眼里卫莺是警惕过度了好,防备过重了也罢,总归在卫莺看来再三小心才能够放心,那些被人扳倒的有几个不是毁在了不起眼的人或事身上?

    知雨很快把人抱了来,奶娘殷氏还跟在后头,不时撇着眼,迈着腿想把人从她手中接过去一般,到了跟前儿,卫莺伸手接了过来,抱着小葫芦一看:“大公子怎么哭了?”

    小葫芦眼角还挂着泪花,抽抽噎噎的,小脸上满是委屈。

    殷氏正想告状推到知雨头上,安夏已经说了起来:“说来大公子昨儿也哭了,平时大公子甚少哭闹,唯独昨儿奴婢见大公子一边哭一边左右看,像是在找什么,”她近前两步,见在卫莺怀里的小家伙已经换了副模样,朝着卫莺怀里轻轻的拱了两下似的,咧着嘴抿着笑,咿咿呀呀的。

    “原来小公子是在找夫人呢。”

    知雨也跟着惊呼:“咱们小公子真聪明,这么小就知道夫人是她的生母了,怪不得都道母子连心呢。”

    她们一人一句的,卫莺含着笑,只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这是她的儿子啊,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是除了父母外与她最亲的人了,她一定会好好的教导他长大,看着他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至于其他人,无论好与坏又与她有什么相干!女人又不是要依靠男人才能活下去,再说,又有几个男人靠得住?

    奶娘殷氏见她们其乐融融的,撇了撇嘴,这小娃娃谁带得多就亲谁,本来这大公子应该亲她这个奶娘的,谁知道夫人硬要把大公子带在身边,除了喂奶的时候她人都碰不到,不亲她亲谁?

    还有二夫人也是,都说她在这姜府十分有头脸,结果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人来斥责夫人,把大公子给从夫人身边带走,再等下去只怕大公子都能走能跳了,还有她什么事。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接着房门被人一把推开,一脸刻薄的老嬷嬷在前,后头还跟着守门的丫头,涨红着脸:“夫、夫人,奴婢已经说了夫人不得空,可张嬷嬷非要闯进来……”

    张嬷嬷正是老夫人梁氏指派下来的教养嬷嬷,卫莺还没开口呢,她倒是先发制人:“莫非夫人这房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成?老奴是老夫人指派下来教导夫人规矩的,自然是哪里都去得。”

    “你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秋葵哪里忍得住,被张嬷嬷泼了这么一盆污水下来,这老东西是故意想坏了她们夫人名声!

    张嬷嬷吊着脸看她一眼,手一指就骂起来:“你是哪个牌面的小蹄子,在我面前也敢放肆,这满府的丫头都是张嬷嬷我□□的,我□□丫头的时候你还在端茶倒水呢!哼!”

    秋葵插着腰就要骂,被安夏拉了一把,卫莺在主位上落了坐,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小葫芦:“张嬷嬷真是好大的威风,在我这院子里都敢撒泼骂人的,怎么,做给我看的?”

    还当真是做给她看的,张嬷嬷训人训惯了,头一回都是一个下马威。

    来之前张嬷嬷就听说过大夫人卫氏性子软的事,这种她见过不少,压根就没有一点难度,用不了几时保管让她们服服帖帖的。

    她扬着声儿道:“夫人见谅,老奴也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来的。”

    张嬷嬷高高昂着头颅,眼中还带着几分不屑,并不把卫莺这个伯夫人放在眼里。

    “是吗?张嬷嬷不防再说一次。”

    说就说,莫非她还怕了不成?张嬷嬷挺直了腰板儿:“老奴说,老奴可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来教导夫人规矩的!”

    卫莺侧了侧耳:“没听清,张嬷嬷不如再说说。”

    “老奴是奉了……”话到嘴边张嬷嬷倏的闭了嘴,她又不是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怎么不知道这是夫人故意的!

    故意在逗她!

    一时之间,张嬷嬷差点没忍住这股子怒气,这些年在姜府上,就是再气性大的小蹄子都被她教导得安安分分的,在她面前别说翻出个大浪,那就是老鼠见了猫一样,让张嬷嬷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一众下人心里头,老夫人梁氏都不是最可怕的,张嬷嬷比老夫人还可怕,重重的压在他们头顶,没人敢放肆。

    张嬷嬷也习惯了姜府下人们的敬畏,又威风惯了,就是在卫莺这个主子面前都毫不掩饰,这也跟她上头的主子有关,老夫人梁氏对卫莺横看竖看不顺眼,轻视她,她的下人自然也有样学样不把卫莺放在眼里。

    “呵,张嬷嬷不是伶牙俐齿得很呐,怎么不说了?”卫莺问,身后秋葵冲张嬷嬷笑得得意。

    张嬷嬷气得铁青着脸,“老奴是奉老夫人的命令来教导夫人规矩的!”

    卫莺看着她:“你早说啊,不然我还当是哪个后院得宠的姨娘过来炫耀的呢,虽说我们爷确实是欣赏年纪大的妇人家,但张嬷嬷你也不要仗着这点就得寸进尺才是。”

    张嬷嬷捂着胸口,已经不止是铁青了脸色,整张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了,奶娘殷氏本来站在一边竖着耳朵偷偷听,直到听了这话才抬起眼皮,看了看张嬷嬷那张橘子皮的脸,忍着笑,藏在袖子里的手偷偷摸了摸自己还滑溜溜的皮肤。

    也是来姜家这些日子伙食太好了,把殷氏原本粗糙的皮肤都养细了不少。

    远在蒿州的伯爷姜景在一众下属的瞩目下狠狠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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