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姜景憋着一股子怒气出了卫莺的院子,又想起先前田氏看他那目光,哪里还好意思去跟美人儿红袖添香,被翻红浪的。
说来说去,这都怪卫氏!
他尽直离了后院,宿在了前院书房里。
新婚之夜,大喜的日子没有新郎官,欢喜院的田姨娘气得把房里能砸的都砸了,瓷片碎了一地,丫头们忙扫了出去,又有丫头跑去库房跟管事要一批新的,被管事给拒了。
“那管事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奴婢都说了是咱们姨娘要用,可他偏偏说没有夫人的首肯同意,那些摆件就不能给,让咱们去求了夫人同意才行。”
田姨娘带了两个丫头进府,一个是如画,一个便是跑了库房一趟的如琴,她这儿会鼓着胸脯气鼓鼓的告状。
那管事也忒没眼神了,他们姨娘得老爷看重,不过是一批摆件瓷器罢了,还说甚府中有规矩,妾房中的摆件一年才换上一次,余下的只有得了赏赐另算。可他们姨娘是那些小妾贱妾吗?他们姨娘可是正儿八经的良妾!
田姨娘生得貌美,又妩媚多情,姜景第一回见她就起了心思,田姨娘哪有不应的,欲拒还迎了几回就顺了,她倒有几分本事,勾得姜景动了心思把她纳进门,还给了个良妾的名头,这会儿被如此折辱,竟也只是微眯起眼,露出里头一闪而过的凶光:“我倒是小瞧了这个女人,竟还有两分本事!”
“不过左右这日子还长,咱们走着瞧!”
凭什么卫莺生下来就能过上千金小姐的日子,而她,明明也是卫家的孩子,却被人给换了,成了农家村姑,朝不保夕,食不饱腹?!
十六年前,卫莺之父,如今的正五品工部郎中卫成考中进士,举家从淮河老家搬到京城,路上,黄姨娘因为路途太颠簸,不得不借住在一农户家里产下了孩子,谁料那农户家妇人也正生产,两人几乎前后诞下了一女婴。
卫成要赶往京中任职,不得耽搁,便留了两个婆子下来照顾黄姨娘,待她身体好转再坐车回京。
也就是在农户家中那几日,两名同时产下的女婴被调了个个,田氏本该是卫家庶女,却成了农家女,而田家真正的女孩,则成了卫家庶女,于去岁已经嫁了人。
田氏是何时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田家人的卫莺也不知道,但她觉得好笑的是,田氏流落村中,无论过得好与不好,与她有何干系?田氏对她那莫名其妙的恨意到底从哪里来的?
欠她的人不是她,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她要怪,就怪谁调的人,要怪就该怪黄姨娘没有看护好自己的女儿,难道就因为景家是伯府,她是高嫁,就记恨到她身上吗?
次日,田姨娘来敬茶听训。
这回她到是准点过来了,身侧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的扶着,摆着腰肢,身材丰腴,衣衫华丽,满头插金戴银的,上辈子这田氏却是日头高照才过来,还露出脖颈间的红痕,娇笑着说着荤话,说老爷非要跟她闹,她推拒不过,明面上是跟她告罪,实际上不过是炫耀姜景对她的宠爱。
卫莺深闺妇人,哪里听过这样的话,何况还坦露露的说出来的,直听得面红耳赤的,躁得慌,又酸又气的,最后只能看着田氏嚣张的扬长而去。
这回姜景宿在了前院里,田氏扯不上他这个大旗,自是嚣张不起来。卫莺在上,神情冷漠,她生得秀婉,一看就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通身气质冷冽雍容,高不可攀,那眼看过来的瞬间,田氏便忍不住生出一股羞愧出来,随后又是一股羞怒!
卫莺通身没有华衣金钗装备,只浅浅插了两支玉钗,却难掩其风华,高门贵女表现得淋漓尽致,相反,田氏这浑身珠钗的,相比下就要小家子许多了。
田氏使劲儿掐着手,直到疼意传来,才挤出笑盈盈福礼:“妾身田氏给夫人请安。”
卫莺没应声儿,居高临下的看着。
丫头们更是紧闭着嘴,低眉垂眼起来,随着田氏来的两个丫头如画和如琴满心不忿,但又不敢跳出来挑战卫莺这个当家夫人的威风,只在心里头恨得咬牙切齿的。
“老爷来了。”外人丫头唤了声。
“嗯。”姜景大步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半跪着福礼的田氏,颤颤巍巍的,俨然快要倒下又坚持着,他顿时心疼起来,几步过去把人扶着。
“这是做什么,不是敬主母茶吗,怎的一直行礼。”
田氏顺势靠在他怀里,听到问,睫毛轻颤着,抬着眼往卫莺的方向瞥了瞥,又很快垂下,往他怀里躲了躲,身子缩了缩。
姜景大掌在她身上拍了拍,不悦的看着卫莺:“卫氏,你身为正室夫人,怎的如此小性儿,你的贤良大度呢?”
卫莺这才开口:“贤良大度?老爷问我,我问谁去?”
“你!”姜景怒不可揭的,只觉得这卫氏是要翻天了,从昨儿到今儿,一个劲儿跟他作对,就是见不得他纳个美人,哪有女子如此善妒的,都可以直接休了!
卫莺却是不耐烦的很,冷冷的摆摆手:“老爷若是没事就请退至一旁,这茶还未尽呢,你若是想让她名不正言不顺的,只管跟我瞪眼便是。”
那旁边,正有个婆子手中端了杯茶。
“既有茶,为何让她一直福礼?”
卫莺已经懒得开口了,倒是院子的婆子解释:“老爷有所不知,这自来敬茶就有这层意思,如田姨娘这般妾室,进门头一日敬茶,自当听主母教诲训斥几句,也让她们知晓府中规矩,往后才能不乱闯出什么乱子。”
“这京中上层人家,家家都是如此的。”
姜景这才讪讪的不开口了,不过到底美人在怀,又有些不忍心:“田氏是好人家的闺女,虽说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但念她也不容易,便少立一点吧。”
田氏抽抽搭搭的:“爷...”
脸上满是感动,姜景也看着她,两人倒真像是郎情妾意一般。
卫莺院子的丫头们脸色难看得很。果然是贱蹄子,在她们夫人院子里还不安分,当着他们的面还
勾搭起老爷来了,浪货!
卫莺还真不觉得难堪,相反还饶有兴致的看了几眼,直到田氏羞红着脸捶了捶姜景,从他怀中起身,羞羞答答的福礼道歉:“是妾的错,还请夫人莫怪,夫人教训的是,妾不敢有半点不满。”
“你知道就好。”卫莺还是那副言语,不咸不淡的。
预想的勃然大怒,嫉妒尖锐的场面没出现,田氏眼中暗芒闪过,微微屈身:“是。”
有嬷嬷上前:“田姨娘,请行礼吧。夫人说了,你刚入府,便只教你些简单的规矩,再深的,以后慢慢自会教导于你。”
田氏朝姜景看去,他微微避开了目光,顿时心里一沉。
“老爷...”田氏刚娇娇滴滴的起了个头,姜景就在一旁安慰她:“别慌,你照着做就是,老爷在这儿呢。”
有他在,这些婆子还敢真欺负她不成?再则,他这也是为她好,若是不敬茶听训,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卫氏若是不承认她这个贵妾,他也奈不何。
“是。”田氏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得微微对着卫莺福着礼。
贱人,她还当真敢受她的理了,也不怕挨天打雷劈!他们从小到大吃香喝辣,她还在吃苦受罪呢,都欠了她的!还敢受她的理!
田氏带来的丫头看得着急,但丝毫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姨娘持着一个行礼的动作过了三刻钟之久,久到田氏鬓角点点汗滞隐现,姜景心有不忍,正要开口,卫莺说完了:“本夫人还记得初嫁到伯府的时候,次日跟娘敬茶,娘说卫家不显,规矩疏散,便教了我规矩,安夏,你还记着本夫人当日学这行礼学了多久?”
安夏道:“回夫人,夫人足足学了半个时辰。”
卫莺点头:“本夫人规矩疏散,学了半个时辰,田姨娘出自乡下,想来也是从未接触过这些规矩礼仪的,便学上一个时辰吧。”
丫头们微微福礼道是。姜景脸色一变:“田氏身子弱,不如...”
卫莺打断他:“老爷可不能厚此薄彼才是,姨娘身子弱,为妻想来比她更弱才是,毕竟田姨娘在乡下少不得干些粗活,为妻可是连桶水都没抬过,何况,田姨娘昨夜并未服侍老爷,何来的身子弱一说?”
当日,她可是撑着身体不适强行站完了半个时辰的。
一个妾而已,还想过得比她这个嫡妻还潇洒不成?
“可、可是这...”姜景自然不能说自个儿娘的不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卫莺不耐烦再听,起身转身回了内室,说等学好了再来受茶,又让嬷嬷们看着田姨娘。
身影从屏风处转了出去,田姨娘摇摇欲坠的瞪着那道优美的背影,瞪得眼都要出来一般。
她何曾受过这样大的侮辱?这个仇她记下了!
还有黄姨娘,还是她生母呢,不是说这卫莺怯懦不堪,最是以夫为天的人吗?还说她只要进了门,只要把伯爷给拢住,这卫家的嫡长女还不是任由她踩在脚下,到时她名为妾,却是被正室夫人还威风潇洒。
可如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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