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高见抱着赴死的心态壮烈开口,想不到他一句话说完,像水滴融入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电话那头死一般沉寂。
“……行哥?我是没流量了?”
“什么张飞。”陆知行把笔摔在桌子上,语气不满,“要是真找来个张飞还好说,这他妈是个钟馗!”
稍微脑补了一下钟馗驼铃般的大眼,如向日葵一般的胡子,孙高见简直不敢想陆知行此刻在受什么苦。
“说吧行哥,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
陆知行抓起刚摔的笔,在指尖转来绕去:“我想把她弄走。”
用词倒是随意,弄走,显得木晚晚随便弄弄就行,很好弄的样子。
孙高见想了一下,有些不解:“行哥,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赶走一个人还叫事儿?”
陆知行的语气微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行哥,没有,我没那个意思。”孙高见后怕地拍了拍胸脯,怎么一不小心把实话给说出来了?“我是说,你让她知难而退不就完了?”
“知难而退……”陆知行反复咀嚼这四个字。
“你想,嫂子到你家肯定是冲着什么来的。首先我们排除一个不可能的选项,绝对不是你。那还能是什么?”孙高见开始发表他的高见。
“对啊!”陆知行感觉缭绕眼前的云雾被人一点点拨开,“你小子有点东西!”
孙高见嘿嘿一笑:“行哥,你是当局者迷,被张飞冲昏了头脑,要搁平时,你的主意可比我多多了。”
陆知行很是受用,长长嗯了一声,右手虚握在胸前,作捋胡须状。
捋了一会儿,忽然察觉出不对劲来。
——“等等,你给老子说清楚,怎么就不能冲我来?”
“……行哥,你说啥?哎呀我天,这信号老差了,什么破信号,正跟行哥打电话呢,耽误事儿不你说说!”
孙高见一边说,一边假里假气地朝手机吹了两口气。
顺着电话信号传来“fufu”两声,听起来真的像信号干扰的意思,要不是陆知行聪明,他差点信了。
他现在心情好,懒得计较这些,也就挂了电话。
再次摔了笔,他把手机扔到一边,靠在椅背上,一边回想那个土包子,一边无声冷笑。
呵呵,小东西,你挺diao是吧。
跋山涉水,从偏远地方跑到B城,到陆家死赖着不走,不就图他们家那点钱么?
陆知行越想越可笑,真是,他是身在富中不知富,也就忘了别人巴结陆家,巴结自己,都是为的什么。
也怪他妈,用未婚妻这三个字把他整迷惑了。
他应该透过包办婚姻的表象,看穿她背后贪图钱财的本质。
他站起来,呈大字型仰倒在床上,睁眼看棚顶天花板。
心中想着木晚晚今天的可恨行为。
有什么用,舞舞宣宣咋咋呼呼的有什么用?
他必须让她明白,在陆家,到底谁是大爷!
陆知行想了一会儿,给自己想乐了。
他闭上眼睛,翘起嘴角,在心中美美地规划一番,可谓是天衣无缝。
想着想着,他猛地睁开眼,腾一下又坐了起来。
不行。
这女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要真有那么好搞定,他至于寻思到现在?
他陆大少爷,什么时候为一个女人这么头痛过?
要么不做,做就做到最好。
他没那个耐心跟她耗下去,他必须要做到一击必杀。
说动就动,陆知行站起身,拉开小阳台的门。
小阳台用来堆他自己的杂物,更多的是常用体育器械。
外面银月如霜,他懒得回去开阳台灯,四下看了一圈,从角落里拎出那根久未宠幸的棒球棍。
握在手里掂了掂,还挺趁手。
陆知行举到自己眼前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感叹:“像,太像了。”
他上手摸了摸,越看越满意:“她姓木,你又是根木棒,说不定上辈子,你俩还是亲戚。”
陆知行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他对着棒球棍自言自语:“兄弟,以后你就是木晚晚了,别嫌我骂你啊,主要怪她,像个棒槌。”
他举着这根用来代替木晚晚的棒槌,一撩刘海,在月色下邪魅一笑,在阳台上开始了他今晚自觉天才般的预演练习。
“喂,姓木的,滚出陆家听到没?想拿我们家的钱,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不行,太粗鲁了。
“木晚晚是吧,我劝你不要异想天开。飞上我们陆家的枝头,你也还是个小家雀,赶紧扑扇你肌无力的小翅膀,滚回你的深山老林里。”
……好像话太多了,有点不够酷。
又反复选了几个版本,怎么都不满意,主要是他心里有阴影,怕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她用意想不到的方式给怼回来。
想不到短短接触一天,她给他造成的阴影竟然如此之深。恐怕就算华罗庚来,都无法计算他心里的阴影面积。
算了。
也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他慢慢练。
陆知行扔下手里的棒球棍,转身就走。
他这一转身不要紧,恰好就向左侧瞥了一眼。
人这一生,很多时候偶然的一个瞬间,就会影响你一生。
倘若白素贞没在断桥上偶然见到雨中的许仙,自然不会有被压雷峰塔的结局;
太平公主没有在灯会上揭开薛绍的面具,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悲情苦果;
风陵渡口初相遇,郭襄一见杨过误终身,最后在峨眉山出家。
西门庆被掉下来的支窗棍砸了脑袋,然后,他从普普通通风流大官人,变成后世翻拍的三级片男主角,怪什么呢?
要怪西门庆,在被砸之后,抬了他人生中最致命的一头。
陆知行也是一样。
此时此刻,他恨就恨在,他转了一个措手不及的身,抬了一个要命的头。
陆家很大,相应的,阳台也很长。
而阳台的另一端,夜风拂乱香槟色窗帘,身穿白色丝绸吊带裙的女孩慵懒倚在阳台上,双手环抱,弯着唇角看着他。
她身材清瘦,丝裙衬得她骨肉匀亭,柔顺秀发随风飞舞,她随手将额前乱发捋到脑后。
阳台的台上,放着一个花纹古朴的香炉,紫烟袅袅缭绕,显得她的面容不甚清晰。
美得像个精灵。
有那么一瞬间,陆知行几乎看呆了。
“好巧,你也没睡。”
“……”
“???”
她突然出声,让他清醒了过来。他甩了甩头,连忙站直身体,差点就要尖叫:“你怎么会在这里!”
木晚晚伸出小指,点了点里侧:“我住这儿。”
“……”陆知行再一次生气:“谁让你住这儿的!离老子这么近干什么!”
木晚晚回答:“你妈。”
“……”
陆先生让管家按照大少爷的标准安排房间,而能有这个标准的,只有陆少爷旁边那间。
偏不巧,两间屋子的阳台是互通的。
也就是说,只要通过阳台,他们随时可以到对方屋里串门。
没关系。
他明天就找人把阳台堵上!
陆知行很快想到一件更严重的事。
一件,可能让他丧失尊严的事。
他望着木晚晚,心中直打鼓。
不问出来,可能他这一晚上都睡不太好。
他想了又想,挺起自己的小胸膛,让自己看起来有底气一点。
“喂,你……你都听到了?”
木晚晚偏头想了想,不太确定:“没听太全,你是指哪件事?”
没听全就好,陆知行松了口气。
“是说你自言自语那段吗?”
“???”
陆知行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瞧她。
她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难堪,但看他这个反应,可能是觉得自己有丢脸到。
木晚晚决定让他再丢脸一点。
“呃……还是说张飞那里?”
张飞?
那她不是全听到了!?
陆知行脸色涨红,这次是真的恼羞成怒了:“你闭嘴!”
木晚晚从善如流:“哦。”
陆知行窒息了,怎么会这样!他陆大少爷怎么会这样!
次!次!失!败!
频!频!翻!船!
丢!脸!到!家!
好,既然这样,那好,别怪他破罐子破摔。
他陆知行,今天就要跟这个木·锅碗瓢盆·棒槌来个了断!
他缓过劲来,嗤笑一声,一步一步走到木晚晚身前。
少女波澜不惊倚在那里,抬眸看他。
他舔了舔后槽牙,板起脸来,面色不善道:“我知道,你图我们家的钱。”
木晚晚未语,静候下文。
陆知行道:“但是我告诉你,就算你嫁给我,也没什么好结果。咱俩现在,未成年,不可能结婚,知道吗?你想从我手里搞钱,没有,门都没有。要是你现在回你的深山老林,我还能免费赠你路费,再待下去,你,一毛钱都搞不到。”
他自觉这番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
直白且刻薄。
但凡她是个有脸有皮的,都会受不了这番羞辱,说不定掩面而走。
陆知行一边陷入欺负女生的愧疚中,一边又觉得原则不能丢,先前的心理建设不能白做。
他保持冷脸。
木晚晚歪头思索了一下,认真地回:“你说得对。”
“???”
陆知行没想到她这么快想通,他面容一缓,说:“这就对了,你嫁给我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嗯嗯。”木晚晚点头,“你毕竟还小,又没什么钱,嫁给你,的确没什么用。”
陆知行觉得这个土包子也不是那么无药可救,捎带着看她的眼神,都和善了许多。
“你能想通就好,那你——”
他话未说完,就被木晚晚接下来的话截断。
“所以,我决定嫁给你爸。”
“???”
木晚晚笑盈盈的:“当不成夫妻,我还可以做你后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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